四周诸将怒目而视,瑄离却不慌不忙欠了欠身,复从袖中取了一枚白虎金令,“君上让我转告公主,一日夫妻,生死为契,谁要是胆敢觊觎公主,君上必定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至于王后娘娘,与君上本是师出同门,此时若肯回心转意,君上不计前嫌,必定也会给娘娘一个名分。”
他言语未尽,旁边楼樊已气得须发皆张,蓦地暴喝一声:“兀那狗贼,爷爷砍了你的脑袋!”两旁剑光一闪,瑄离身后四柄长剑直指背心,殿中诸将本便满心怒火,此时欲为颜菁复仇,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谁知剑光甫动,瑄离冷笑一声,忽然衣袖轻扬,向侧一晃,鬼魅似的脱出了诸将包围。除楼樊之外,其他三将原本蓄势待发,倒也无意倚多为胜,瑄离身形变动,楼樊一剑落空,余人当即三剑齐出,分别指向对手上中下三路,若是换作寻常人等,除了撤身后退之外绝无可能避开这三大高手联袂阻击。
瑄离却闪电般飘身上前,高声喝道:“诸位若能将我留下,便算帝都也有能人!”
四周同时响起数声冷哼,四将催动剑势,一片剑光几乎封死所有去路,但见瑄离步法稍移,竟在不可思议的瞬间自靳无余和楼樊双剑之间穿过。叔孙亦出剑之前早已算好他退路,剑上精光爆起,直取对方面门,谁知瑄离倏进忽退,身形一转。竟向墨烆剑上撞去。墨烆剑尖明明已抵到对方肩头,剑下忽然一空。瑄离身子飞云一般贴着他剑锋向外滑开,眨眼间已从容逸出剑网包围,放声笑道:“帝都高手不过如此,后会有期了!”
王族诸将武功原本皆与他相当,却被这诡异的身法弄了个措手不及,四人联手竟未将人拦下,倘若继续追击,便真要落得个以多欺少的名目,就连楼樊也不好再行出手,气得哇哇直叫,一剑砍得殿上金石迸裂。
眼见瑄离便要退出殿外,忽然一抹蓝衫飘动,昔王苏陵出现在殿门之前,含笑道:“先生还请留步。”
他说话时与瑄离尚有数步之遥,不疾不徐抱拳以礼,分毫不失待客之道。瑄离眼见他赤手空拳,更不将他放在眼中,冷哼声中闪身向左,眼见便要从旁擦身而过,不料眼前剑光陡现,一点流光似风,罩向他胸前要穴。瑄离此时去势已尽,想要闪躲已是万万不能,也是他应变了得,蓦地向后折腰,飞腿踢出,取的正是对手腕脉关要。
苏陵喝了声“好”,手中剑身微颤,一星化二,二化为四,四化为八,刹那间四面八方皆是剑光,星雨般漫空罩下。瑄离虽迫得对手变招,自己却也只能落回殿中,但听哧的一声轻响,苏陵收剑后退,半空一角黄衣飘然而落,风寻剑流光一现,复又踪迹全无。
瑄离一时托大,被他削去半边衣袖,心中既惊且怒,不由冷笑道:“原来帝都的规矩不是以多胜少,便是车轮战,哼哼,当真好本事!”
苏陵微笑道:“先生远来是客,本当以礼相待,但若欺我帝都无人,苏陵代主迎客,不敢有失,以此一人一剑,请教先生高明。”
瑄离目光向侧一扫,道:“我若胜了昔王手中之剑,却只怕他人不服。”
这时一直不曾发话的子娆突然开口,冷冷道:“皇非此次派你前来,怕是忘了告诉你惜命是福。你若能在风寻剑下留得性命,我与王兄立刻昭示天下,册封天工瑄离为北域之王。”
瑄离眸心精光倏闪,道:“好,既然九公主金口玉言,在下便领教昔王高招。”
楼樊原本满心不服要与瑄离比试,但他对苏陵最是尊敬,见他出手,便也不好再争,悻悻转身与诸将退出一片空地。苏陵待众人退开,抬手道:“先生请。”瑄离冷笑道:“昔王请教了!”话音落时,两人同时动身,瑄离袖中现出一柄短刃,刀身修细莹紫,飘忽莫测,便似一条云光水带不断缠向对手。苏陵长笑一声,手底剑法展开,风寻剑自蓝衫前爆起一团繁密亮光,复如流星电雨一般,在那团紫云当中刹那散开。
瑄离展开轻功身法,风寻剑以快打快,两条身影伴了刀光剑气,便好似飞羽惊鸿时隐时现,待到最后,但见一道紫气,一片黄光,几乎无人看得清瑄离如何出招,只觉惊风绕殿,云气临渊,令人生出身入险峰不知归路的错觉。再看苏陵,风寻剑或攻或守,却是每一招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每一招都恰到好处地破入对方刀势,既不抢一分,也不迟一毫,一套剑法快则快矣,却是从容飘洒,颇有清风明月拂山岗,一片心旷神怡的韵致。
众人之前耳闻天工瑄离精擅机关妙算,但从来无人知晓他武功如何,方才被他占了上风,心中皆道侥幸,此时见他显露真功夫,竟然与风寻剑平分秋色,不由对其刮目相看,就连素以剑法快疾为长的墨烆也心生钦佩,楼樊更是频频点头,若非对方是敌人,恐怕便要拍手叫好。这时离司身边的叔孙亦突然低声道:“离司姑娘,你看这瑄离的身法是否有些眼熟?”
离司点头道:“他用的是大自在的逍遥法,不过可比我高明多了,倘若动真格的,可能只有白堂主能跟他一较上下。”
叔孙亦道:“这天工瑄离与白姝儿应该早便相识。”
瑄离的真正身份宿英虽然知晓,但除子娆之外,倒也不曾对他人提起过。离司问道:“先生怎么知道?
叔孙亦道:“察言观色,但看瑄离入殿之时她的神情便知。”
离司道:“当初若不是这位白堂主,主上也不会和皇非闹翻,她险些害死公主。”她生性温顺,不喜言人是非,这两句话已是极大的不满。叔孙亦看着白姝儿目露深思,“此女曾和北域暗中交易,离间王族与楚国的关系,想来绝非善类。”
两人说话时,瑄离与苏陵已在殿中过了近百招,仍旧胜负未分。苏陵武功本在瑄离之上,数次抢攻皆被他仗着奇异的身法化险为夷,眼见将满百招,朗声笑道:“先生小心了!”说话之间,风寻剑连闪数下,忽然一道剑光直趋对手眉心。这一剑看来平淡无奇,但唯有身在其中的瑄离方知他以极快的手法连出八剑,八道剑气几乎封死了周围所有空间,形成一股强烈的气流,迫得自己不得不正面迎敌。苏陵话音未落,重重剑光已直迫眉睫,竟比先前快了不止数倍。瑄离大吃一惊,待要变招已然不及,情急下短刃脱手而出,疾刺苏陵胸口,跟着双掌齐翻,便往他小腹印去。两人先前招式虽然快绝无伦,却并不十分凶险,突然这般两败俱伤的打法,骇得且兰与离司同时惊呼:“苏公子小心!”子娆蓦地自座上站起,但要阻止已然不及。
这千钧一发之际,苏陵双眉微轩,一声清啸,长剑在几不可能的情况下改刺为削,斜掠直下,同时蓝衫轻拂,凌空而起,短刃贴身擦过,瑄离双掌落空反手接刀,身子在半空中轻烟般向上升去,竟然凭空改变方向,迎上风寻剑必杀的一击。只听当的一声铮鸣,两人兵刃相交,同时向后退去。
两人瞬间变招堪为妙绝,帝都诸将都忍不住大声喝彩。瑄离落地之后将苏陵上下打量,说道:“久闻风寻剑乃是天下第一快剑,果然名不虚传。”
苏陵亦微微笑道:“后风国大自在逍遥法亦非浪得虚名,胜负未分,还请不吝赐教。”
瑄离方要说话,忽听殿外有人淡声道:“苏陵,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此非待客之道,且让他去吧。”殿前禁卫先后行礼,却是子昊与夜玄殇联袂而至。苏陵闻言收剑,欠身后退,殿中诸人纷纷上前参见。子昊行至瑄离面前,驻足微笑,“瑄离先生回到北域,不妨将此信亲手转交少原君,胜负成败,朕与他自有计较。”
瑄离情知今日身在险境,若硬要一分高下,恐怕讨不了好去,抬手接过那金漆封口的信函,道:“既然王上有此吩咐,瑄离敢不从命,改日再领教昔王高招。”
苏陵道:“先生若有雅兴,苏陵随时恭候。”
瑄离亦不多言,当即带了两名随从告辞而去。子娆来到子吴身边,说道:“你倒好心性,若依着我,今日必不让他生离此地。”楼樊亦在旁嚷道:“王上就这么放他走,未免太过便宜,让他跟我大战三百回合,我就不信砍不了他的脑袋!”
子昊目视殿外,淡淡道:“如今北域主事者乃是皇非,多杀此人无益。何况这天工瑄离无论胆色武功皆是个人物,皇非对他也是心存顾忌,此次派他前来帝都未尝没有挫其锋锐之心的想法。若借我们的手除去此人,岂不更加顺遂他意?”这时夜玄殇已向斛律遥衣问清金石岭的情况,说道:“皇非不但工于心计,而且极擅用兵,依他眼下阵营布置的情况来看,金石岭已成绝地,除非强行突破烈风骑的包围,否则纵有援军也无法与白虎军会合。”
子昊道:“少原君乃是不世之才,但卫垣亦非庸将,之前十年楚穆交战不断,烈风骑也未在他手中占到太多便宜,如今北域大军倾巢而动,只要他能守住金石岭,洗马谷便暂时安全。”说着挥了挥手道:“既然人都在,不妨说说有什么看法。”
众人一同进了内殿,楼樊尚不明白子昊究竟为何不杀瑄离,一边走一边低声嘟哝。叔孙亦拍了拍他道:“那瑄离说起来也与皇非有灭国之仇,且不妨等他相助我们,今日便宜他便罢。”
楼樊奇道:“你怎知道他与皇非有仇?”叔孙亦心细如发,原本在九夷族中便有“智囊军师”之称,推前想后自然猜知七八分事实,只是也不说破,把楼樊这个莽将军纳闷得不行。众人在王舆江山图前分席而坐,子娆将方才瑄离带回的白虎金令交给夜玄殇,夜玄殇接在手中,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感情。子娆轻声道:“放心,彦翎一定没事。”夜玄殇对她微微一笑,且听大伙议论如何应对北域大军,因心知东帝另有打算,并不多言其他。
子昊虽令众将各抒己见,心中却自盘算推敲,时间所剩不多,如何能将最后诸般事情安排妥当,不出错漏,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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