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幼时门楣显贵,长大后又统领汉军屡立战功,何曾被人如此亲轻待,忿声道:“黄口小儿还敢口出狂言,我纵横于战场之时,你恐怕还在爬呢,今天我皇甫嵩就在这里,看谁敢擒我!”
——其实皇甫嵩为汉朝鞠躬尽瘁,却始终得不到应有待遇,早已心生不满。这次他求见张角已有投靠之意,没想到张角没见到反而被程远志这年轻人一顿抢白,更扬言要擒下自己。皇甫嵩自尊极强,已不顾来时目的,便要大战,于此,刚才几句话吼出多年来的不满,端得威风凛凛。周围黄巾士兵虽知己方人多势众,但慑于皇甫嵩的魄力,竟无人敢上前一步……程远志深吸口气,借缓缓吐气的同时迈了一步。
——一大大的一步。
跨完一步后,程远志已与皇甫嵩对面而立,两人仅隔五步之遥。
程远志这一步在旁人看来还不算什么,但在皇甫嵩这等武艺高强的高手看在眼里却不由一惊:程远志吸气时已借沉劲令自己完全冷静下来,吐气踏步更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的备战状态,简简单单的三个动作,这个年轻人却完全发挥出它们所有功效,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程远志,高手!
皇甫嵩暗叹一声,十余年的军旅生涯,使他多于行军布阵、冲锋突进,自身的武艺已倒退多矣,更何况他此刻身在敌阵,纵是胜了,又岂能全身而退……止念!再想下去只怕气势全消,不战而败了。皇甫嵩不愧是久经沙场、造诣深绝的大将,心念一到,生生压下绝望之想,目光一聚,令人胆寒的威严又如山般压向程远志。“反正必无幸理,杀他一个是一个。”军人的信念在皇甫嵩心中燃起,抱定死志后,杀气暴涨,更压迫的周围黄巾兵不住后退。
“好,不愧是汉朝仅存的几位撑得起门面的将军之一,单是这种死而无怨、浴血到底的精神便足以成为我们后辈学习的楷模。”程远志这几句话说得甚是郑重,与刚才谈笑言生擒皇甫嵩的轻薄更是天上地下。皇甫嵩心中一动,恍悟到……但太迟了,不由冲口怒笑道:“好,果然青年才俊,有你们这些年轻人,我也是该退出战场的时候了。”程远志却又恢复了轻傲不屑的神态:“怎么处置你是大贤良师来定夺,你已经无法决定了。”他之所以从郑重又回到轻视,只有一个可能——
他已经又占回了上峰。
原来程远志刚才言语间明赞皇甫嵩,趁皇甫嵩心浮气燥的动摇间已以气制气、借势打势,击破了皇甫嵩借死志而迸发的压迫之威。想来皇甫嵩也屡经大风大浪,怎会因为程远志几句吹捧而意志动摇?却是因为程远志天赋惊人,习成了连他师父张角也没练成的惊世仙术:望、穿、沧、海、变、桑、田。
望穿沧海变桑田,带点诗意,留点漠然。此功法之可怕与名子上的与世无争正成反比,这项仙术,甚至也一度在仙界被封印,直到南华仙人用精湛深厚的仙力将此术打磨得毫无邪性,才又重见天日
——习成之人的六感:视、听、嗅、味、触、意,将被无限拓大,而迈入佛家“一羽不能加,一尘不能近,一触既有所反应”的至高境界,而更可怕的是练成此术之人仿若经历过万世轮回,再无一物可惑其心志,反而轻易能看透别人罩门,稍加施为即可令敌人阵势大乱、不战而溃。不止可怕,而是——恐怖!
皇甫嵩若是修道之人,恐怕早就不敢出手了,但他不是,甚至可以说根本不通仙术,所以他并没有被吓倒,更在劣势中发现了程远志三点异常:一、这个人表面上轻浮自大,但深沉得可怕,明明身负奇功,但从未主动出手,即使已压制住自己,仍是袖手而立,显然是不希望别人从他的出手中看出他的底系;二、程远志一定没把这招练到顶峰。虽然轻易击溃自己好容易才凝聚起的威严之势,并反客为主,但他双手不时屈伸、眼角略有抽动,可见是已将功力催到极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了;三、此人野心很强。在他的气势压倒自己的瞬间,他的眼中闪现出的喜色分明有对奖赏的强烈渴望,而隐在这种渴望下的,是怀才不遇的忿然。
“这个人对张角来说,可是条可怕的毒蛇呢。”皇甫嵩露出一丝微笑。
“你笑什么!”程远志好象感觉皇甫嵩已经看出了自己的什么隐秘的事,忙用望穿沧海变桑田将一切思想封入心底,双目如两口深不见底的井,直似要把皇甫嵩吞噬进去。
皇甫嵩这次面临比刚才更虚空却更狠凶的制压,反而没那么无措,喝道:“你修定心之道,但杂念缠身,对功名利禄不舍、权位霸业不放,断难登峰造极!”
这几句话本只是皇甫嵩权衡自己的发现而随口说出的,希望能让程远志楞一下就好,但这几句话却正击中程远志罩门,他身子一震,指向皇甫嵩:“你……”没有后语,他“噗”的喷出一股血箭!
皇甫嵩只觉身上压力顿减,再不迟疑,双手一扣,骈指攻向程远志,而程远志几近走火入魔,一时聚力不起,勉强抵挡,狼狈不堪。
皇甫嵩指出如电、坚逾金刚,又兼刚才一直被程远志,制压、轻视,正憋着一股怒火,现在一股脑烧出,连绵不绝功出七十二指,打得程远志高窜低伏,别说反攻,连防守都困难已极,再打下去除了身上多出几十个血洞他再也没第二条路走。但在这时,穿山破石的指法忽而一慢,程远志也顾不得在黄巾众人面前的威信,横里一滚,已落到三丈之外,脱离了指风范围。
“我会让你慢慢得死!”程远志低声淡淡道,语中满含的杀气使所有人都不由打了个突。
“我若年轻十岁,绝轮不到你说这句话。”皇甫嵩沉声,也不知是感慨现在的衰弱还是骄傲曾经的强大。
皇甫嵩拔刀,刀影叠峦,化作一道白虹罩向程远志。
程远志曾一度稳占上峰;但当皇甫嵩报定必死之志时;这种优势便消失殆尽,为重拾胜机,他勉强用到还未完全习成的望穿沧海变桑田,他重新凌驾于皇甫嵩之上,但久历世事的对方因他眼中对世俗之物的渴求而喝破他的私隐,引得心魔与道法反噬,使他受了伤,然后皇甫义真不予人回气之机,连攻七十二记破岭断风指;几乎将程远志立杀当场,在他好不容易虎口脱险后,皇甫嵩对他出了刀——
到此时为止,一直扬言要生擒皇甫嵩的程远志,反而处于劣势。
程远志拔剑,与皇甫嵩掠掠而起的刀影相交,“叮叮”之声不绝于耳,谁也不知道在短短的几个弹指间他们是对了几十、抑或几百招?
皇甫刀法很好。他在汉朝使刀的众多高手中绝对挤得前三。他的“砍大山”刀法并不精妙,但绝对实用,颇有军人静时朴实无华,遇事动若雷霆的豪迈。他的刀更是好刀,那是先帝在他以三万人铲平毒龙涧十二万匪众时赐予他的,不仅是荣誉,那把刀真的锋利异常、削铁如泥。但平日皇甫嵩总是珍藏着这把刀,这次征讨黄巾,他心神不定,就带来了先皇的刀:这使他有种“天命加身”的安定。他自信凭他的刀法再由这把刀施展,便是张角那在宫中被传为妖魔鬼怪的人物他也有一拼的实力。他很讨厌这个出言不逊而阴沉狡诈的年轻人,何况这人还是黄巾的重要将领,他打算最好擒住这人,一是替自己出口气,二来以为要挟自己亦可全身而退。再不行就:杀!大开杀诫,成全忠君爱国的美名,但自己的二十万兄弟兵……尽量不要走到这一步吧。皇甫嵩再为是生擒还是杀敌计量时独没想:要是制不住程远志怎么办?他很自信,但越打下去他越觉得,还真是要好好想想……
是的,皇甫嵩以断金分玉的宝刀使出的“砍大山”的刀法,确有砍山之威,还不止,应该说力能砍山、巧可断水、快可拦风、凶可散魂。可仍砍不中程远志的身、断不了程远志的剑、拦不住程远志的腿、散不了程远志的力。反而自己屡遇险着,为什么?
程远志,人如其名,志向远大,不仅志远,也才高。张角一次云游渡人,为黄天反苍天而奔波募兵。——那时太平道教已经有了众多徒众,但军队才仅有雏形。
云游到福建一带,张角见到一个讨饭的孩子:大概十七、八岁,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但因为那眼中燃烧着一股炽烈的执念之火——不知是上进还是憎恨,却令已堪破本恶阵的张角也不由心动,一试他的悟性,果然天资过人,遂带在身边,授之以义、艺。
程远志天份远超过张角的想象,这不可贵,但他对练功的勤奋却真正令人敬畏,那简直是苦行。
张角信重他,但也知道他最致命的弱点,程远志也许是年少过凄苦吧,什么都想拔尖:地位要拔尖、功夫要拔尖、享受要拔尖。
“那有那么多尖让他拔?”张让曾不屑道。
“罢了,年轻人有点野心也是动力吧。”张角不置可否——但他对程远志只重用,却没有情感上的亲近。
“师父已至仙人之境,恐怕没有七情六欲了吧。”程远志这样想。可师父见到张睫——二师叔的女儿,却笑得每个毛孔都开了花,这是谁都看得出的,这也让一向爱拔尖的程远志气急,但他毕竟“远志”慢慢也就不将这种事挂在心上了,他只想着怎么才能从师父身上学到更多的东西。
程远志的剑不像剑,它不硬、不锋利、没杀气(却带妖邪之诡)。它只是一道符,一道三尺七寸三分长的符,一道剑形的符,一道上面用朱砂和玄漆绘出无数花纹的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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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黄巾宗主
符,一般由黄皮纸所制,当然,也有桃木符、宣纸符、铁符,传说法道修为高深者也能借血画符、随尘制符、甚至空作符——此间玄妙,不一一列举。
一张黄皮纸,用玄墨或朱砂自端点起笔,蜿蜒而至另一端点,以正七星布于正面,用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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