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新任掌门最致命的缺陷,是太过年轻,又没有足以令人心服的功绩与名声,但在慈航静殿的历史上,并非没有天纵奇才的少年高僧,即便是在近代。陆云樵揭竿举兵,誓言驱逐异族、打倒天妖时,也不过是一介籍籍无名的青年之身,这个少年掌门比当时的陆云樵还小了几岁。可是又有谁敢说他不是新一代的江湖风云儿?
只要想到当年曾经嘲弄过陆云樵的长老前辈,这十余年来重谈旧事时是怎样的糗相,改革派的年轻僧侣在姿态上就保守得多,不想与师祖、师父犯同样的错误,反正要高举反对大旗随时都可以,邢也就不必急于一时了。而在这样的气氛下,寺中潜伏的野心份子也唯有按捺住不满,静静等待。
从第二天开始。总航静殿动荡多年的内忧,像是一夕间获得解决,虽说是前任方丈刚刚去世。丧礼还没举行,但因为连串新政实施后的调整与改变,慈航静殿上上下下都在一种混乱而蓬勃的气氛中,伊然如同节庆到来,寺内处处俱是土木工程,为了解除法宝禁忌后的变革而翻修改建。
许多人因此分外期待。猜测新任掌门的第二步会是什么,能否领导慈航静殿振衰起敝,重振江湖第一大派的声威。这些声音孙武都听不到,因为在与各堂各院首座会谈结束后,他就离开了慈航本院,暂时以后山禁地的中台禅社为住所。
“慈航静殿一向禁止女宾入山。我不能破坏人家的规矩,所以要搬到后头这边来。”
接过了香菱倒来的茶,孙武简单作着解释,但令香菱不解的是,孙武不是那种贪图享乐的人,如果真的觉得自己在此令他难作,为何不命令自己离开呢?
“因为。香菱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命令我的朋友,而且……”少年很认真、很诚恳地说话,说到一半,脸上突然出现一层阴霾,“即使我命令你,你也一定不会听,绝对阳奉阴违,更别说还有另一个,她连阳奉都不阳奉,直接把人家脑袋踩在脚底就自把自为了。”
香菱莞尔轻笑,暗忖这个小少爷似乎越来越了解自己性情,可是相较之下,他对小殇的了解就有偏差。
(唉,少爷啊,如果不是有你在场,黄泉殇才没兴趣浪费时间踩人脑袋,直接把人整个轰掉就开始作事了……)这话不好出口,那个小魔头喜怒无常,更从不晓得“宽恕”两字怎么写,自己实在是很怕开罪她,惹祸上身,尤其是她与路飞扬结合后,如虎添翼,仿佛得到了一座大靠山,更是高深莫渊。
发现自己对小荡忌惮若此,香差不禁哑然失笑,转头再看看埋首书中的孙武,芳心更是思湘如涌。
(有这两个人辅助,再加上我的支持,其实你真的可以一举拿下慈航静殿,可是你啊……)香菱的想法绝不夸张。单靠小殇机变百出的诸番神通、香菱本身的能力与手腕,统合万紫楼与孙武身后的诸多资源,要征服慈航静殿,难度仍然很高,可是当孙武己经坐上掌门之位,任务变成只是让他坐得稳稳,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
如果孙武有那个意思,以他所握有的资源,稳坐掌门宝座,巩固统治权,真正拿下慈航静殿,这绝对是作得到的。可惜,他不但不晓得自身握有的实力,甚至没有半点野心,令香菱暗叹良机错过,仅能被动地处理路飞扬扔来的委托。
当时,才刚刚拍完孙武肩膀作承诺的路飞扬,马上食言,将扛下来的责任全部往旁人肩头抛,小殇个头矮矮,自然是旁边那个高的倒楣。
“没实力的新人要坐稳大位,一是靠包装,二是靠外交手腕……这两个都是万紫楼的强项,就都扔给你了。从现在起,你就是小武的造型顾问,散布谣言也好,捏造假象也成,总之就是想办法把他包装得英明神武,人见人爱,寺里就没人造反啦。”
明明是自己答应别人,才一转头就想把责任甩开,这种行为香菱不想评论,却也不想被利用。
“路叔叔,您太看得起香菱了,我不过是个小小婢女,这种大事哪能……”
路飞扬闻言,双眼一瞪,肚子一挺,像个土匪恶霸似的粗声说话。
“嘿?我是委托你。又不是委托香菱,这件事关香菱什么事?还是说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想要香菱来帮手?她这几天也到了附近吗?要不要帮你把她抓过来?”
“路叔叔你在说什么啊?香菱不是在这里吗?”
路飞扬一番话颠三倒四,听得孙武直皱眉头。却让香菱冷汗涔涔而下,好多年没被人这样吓过,庆幸身旁的孙武老实得过了头,什么也听不懂,当下哪敢推拒,连忙答应了委托。
(这几个怪人,真是危险人物……)接下委托的香菱,构思了几个策略。无非就是争取寺内僧侣认同,还有外部势力的支持,内外加持。
在孙武卸任之前稳住局面。
内部形象不难塑造,外部支持也很好找,河洛剑派是慈航静殿的万年盟友,没理由不支持正统继承人,其余的外援方面,可以让万紫楼表态。再争取同盟会遣使来贺,只要这几大势力都支持孙武,就算是朝廷那边都不敢轻举妄动。
“唉,不知为何而战的仗,真是难打。”
订定大方向,细部构思执行策略。脑里冒出的点子虽是一个接一个,但大部分却都得放弃,欠缺可行性。进行这种多层面的复杂思考,本就是她的专才,现在更被人指名扔工作过来,没得逃避,唯有一肩担起。大半天时间都在忙这些当务之急,就连身为婢女应该做的工作都先放下。
孙武本来就习惯打理自己生活,现在看香菱开始忙了,反而还倒过来向慈航静殿商借厨房,亲自下厨烹调,送点心给香菱。
“打扰了,我进来了。”
因为思考得太过专注,香菱没有察觉孙武的推门而入,结果当孙武进到房里,就为着眼前的东西大大吃惊。
埋首于桌案前,香菱托腮沉思,小小木桌上堆满揉掉的纸团,看来都是被宣告放弃的执行方案;娇美的少女神情专注,用一条扑素的白绢绑在头上,缠起长发,目光凝视桌上的纸张,一下轻咬着笔杆,一下把笔杆在指缝间旋绕把玩,看似轻佻,但身边的气氛却异常凝重,过没多久,少女的凤目骤然亮起,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好计,奋笔疾书,把刚刚捕捉到的点子写下。
这样的香菱,是孙武从没见过的一面。他首次发现到,身边的这个少女比自己所知更为能干,卸下婢女职务后,她真正的才干、能力,便得到更为全面的发挥,像是一头脱缰的千里野马,奔驰在无可限量的宽广天地。
没有刻意的打扮、没有美丽的梳妆,也没有平时的温言轻语,专注在个人思考上的她,动作看来甚至有几分土气,但这模样落在少年眼中,却令他没由来地一阵怦然心动。
(今天的香菱……好漂亮啊!)人还是那个人,脸也是那张脸,但认真的少女眼中闪着动人神采,这比任何胭脂都更能妆点少女丽色,不知不觉间,少年捧着汤碗,在门口呆呆站了几分钟,直到少女搁下手中笔杆,满意地拿起文案看过一遍,点了点头,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屋里多了人。
“啊!少、少爷,你什么时候来的……呃!”
想起自己现在的样子,香菱立刻拉下额上的白绢,让一头乌黑长发泄下,但随即又想到衣衫不整、未曾梳妆,仓促间哪有办法一一遮掩,顿时给闹了个手忙脚乱。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慢慢来没有关系,红豆粥我先放在这里了。”
不想给香菱带来困扰,少年把汤碗放下,忍着笑离开了。香菱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追,楞了半晌,捧起那碗犹温的红豆粥,慢慢品尝他送来的心意。
红豆粥很好吃,甜而不腻,粥与红豆的火候拿捏得恰恰好,很像是大馆子里的名厨手艺,不知不觉就一碗见底,想不称赞都不行,只可惜,这滋味吃在自己的嘴里……实在是很心酸。
“奇怪,是谁教他作菜的?教得那么好,一点也不替以后的人想想,这样子我们的立场该往哪放啊……”
令人直呼无奈的问题,让香菱有些迷惘,不知道自己的战场究竟该摆在哪边。慈航静殿这边的意外太过突然,连带也打断了自己之前进行的战术,现在还反倒让他照顾起来,真是有失贴身婢女的职责。
“幸好慈航静殿里都是和尚,别的竟争者没有来,要不然,我的处境就很不妙了……”
低声说着,香菱的目光形向屋里一角,自己偷偷带进来的包袱,一套半成形的衣衫半露在外,犹自等候主人将之完成……
在香菱忙于策划工作的同时,孙武也没有浪费时间,开始翻阅慈航静殿藏经阁中的武学秘笈,为即将到来的一战寻找胜机。
易筋经、洗髓经,是慈航静殿至高无上的两大瑰宝,只要兼修这两门神功,循序渐进,终有一日会变成苦茶方丈那样的绝顶高手。以穷年累月之功,不间断地勤奋苦练,这种修行方式很合孙武的个性,但却不太合乎他现在的需要。
从慈航静殿众僧的反应来看,呼伦法王能够名震域外,本身肯定是一等一的大高手,纵然及不上一皇三宗,相信也所差无几,绝不是自己能够敌得过的。想要与他周旋,甚至说得明白一点,想要在他手下保命,都得要发生奇迹,让孙武在短期之内力量倍增。
“短期之内力量倍增……想练这种武功的话,不该来慈航静殿啊。”
路飞扬曾经这么和孙武开过玩笑,而这正是孙武所面临的困境。慈航静殿四大神功,没有人胆敢小觑它的威力,如来神掌甚至可能是当代第一绝学,但无论是四大神功之中的哪一项,都不是短时间内可以练成,孙武的构思一开始就受挫,但却没有人知道,少年其实另有打算。
当孙武来到藏经阁,负责把守整个后山重地的苦觉大师出迎新掌门,知道他是为了增强实力,对抗呼伦法王而来,肃然起敬,问他要取阅哪一套武学经典。
“本派数千年传承,先人流传下来的上乘武学不计其数,但足以对抗呼伦法王的武技,相信只有四大镇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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