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说得好！蒙老倒是没看错人！”
听着叶文这番挑衅意味十足的话，蒙老脸上也是绽开了笑容，似乎不但没有被激怒，仿佛还有着几分赞赏的意味。
叶文挑了挑眉，忖到这个便宜师父，性情可真是古怪，纵使是虚假的师徒关系，但他刚才的一番话语，可算的上大逆不道，任凭脾气再好的人，被一个名义上是弟子，出身也极其低微的小辈如此嘲讽着，理应是坐不住才是。
此等反应，倒真是始料未及。
片刻之后，仿佛是情绪发泄完毕，尽兴似的，一阵沙哑的笑声戛然而止，蒙老细细地打量着叶文，见着对方略显戒备的神色，忽而叹息一声：“好一个赔了夫人又折兵！说起来，虽然不是出自你的手笔，但老夫确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想必你如今也是满腹疑问，趁着这个机会，我就直接开诚布公，接下来的事就由你自己来判断——”
“正如我之前提过，军队为了确保战线的稳固，会定期补充，能够活跃于丛林之中的战力，而在这一点上，修士跟炼符师平等的，各种有需要执行的任务，甚至从某程度上来说，炼符师的损失比修士更为严重，毕竟……”
“呵，这一点涉及到军事机密，我就不好在此处明说，但总而言之，兵甲禁区的商家，在受到军队的保护之余，也必须肩负起供应炼符师人员服役的职责，而烟雨阁也不曾例外，烟雨阁有两大派系，两方人经常暗中较量，互为敌视，由于谁也不想把自己培养多年的弟子送出去，到战况激烈的前线送死，结果由此在将军的默许下，定出一个规矩，所谓胜者留下，败者送走！”
“这两个派系的斗争，分别是由本人蒙天行和另一个紫纹炼符师，名为鲁不伟的卑鄙家伙主导着，可恨老夫教导不力，门下弟子全数惨败于鲁不伟，最终仅仅留下了一个血脉亲人，也就是浩儿……”
瞬间就理解出话语的意思，目中透出冷芒的叶文，脸上那略显虚假的笑容，以及表面上残留着的恭敬态度，在此刻一扫而空，笑容迅速消失，冷然一哂道：“也就是说，你的原定计划，是想着拿我当成代替品，替你宝贝孙儿充当服役之人？”
“没错。”
蒙老浑不在意叶文凌厉的目光，神情冷漠地回答着，他对此直认不讳，反正到了这种地步，再隐瞒下去也毫无意义，接着又继续说道：“我本来是想在几个月的时间内，用尽办法把你培养成符合征兵要求的炼符师，那么——”
“那么只要我到时候输给了鲁老的弟子，你的宝贝孙儿就可以逃过一劫，而我就必须作为炮灰参与前线的战争！”
叶文冷冷地打断了蒙老的话。
“没错……我理解你的愤怒，但还是让我把话说完吧。”
蒙老目视着叶文，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这一瞬间的光芒，落在一个面色惨白的老年人身上，竟是有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魄力：“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我偏偏在这种时刻中了鲁不伟的激将法，几乎落得身殒道消的下场，幸亏中途有火将军的出手干涉，我这条老命才得以保存下来。”
“呃？”
听蒙老这口气，言辞中似乎不乏对火将军的感激，并没有丝毫的怨恨之情，叶文心念微动，却是稍微有点意外，本以为这场突如其来的事端，大抵上就是一场隐秘的私斗，在运气不好的情况下被火将军撞破，由此把事情的严重性扩大起来。
但其中实情只怕并非如此，对于陷入此等事件的蒙老来说，那位火将军难道并非是压迫者，反而是拯救者的身份？在机缘巧合下，把蒙老从死局中拯救出来？
就在叶文开始猜出几分缘由之时，蒙老沙哑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叶文的思绪：“由于鲁不伟的行动，我陷入了死局，接着火将军的插手，让我死里逃生，但终究是触犯了兵甲禁区的军规，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我被判监五年刑期，但看在以往功勋的份上，可以延迟三个月执行，而门下所有弟子，无论外门还是入室，哪怕是亲孙儿，也必须连坐受罚，全数发配充军！如此一来，原定让你成为代替品的计划，自然是无疾而终。”
听到此处，叶文嘴角微微抽动，随后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亲耳听到自己无缘无故地被发配充军的消息，可真称不上什么好滋味，若非知道对方还有下文，只怕在当下就跟作为罪魁祸首的蒙老翻脸。
“不过，不幸中之大幸，虽说是发配充军，但实际上就如同征兵一样，并非像是罪犯充军一般成为炮灰般的存在，而是能够保留着低级的军衔，在待遇上其实跟普通兵士差不多。”
蒙老神情平静地看着叶文，慢慢地说着，脑海中却不由得浮现浩儿漫不经心的模样，心中顿时叹息了一口气：“无论是你，还是浩儿，你们作为我的入室弟子，在此事中也受到牵连，入伍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我哪怕手段再高明，也不可能违背火将军的意志，也因为如此，我对你的一切企图，都瞬间成了水月镜花——”
“哦？”
闻言，叶文眼神诧异地看了蒙老一眼，随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那么，你是在说，我们之间的隔阂可以一笔勾销，终于能够成为真正的师徒了？”
淡淡一笑，蒙老却是不理会叶文的讥讽，自顾自地说道：“因此，我有一个提议——”
第二百二十章 再见
散发着书香气息，薄得仿佛一根手指可以举起，表面带着几处灰迹的小册子，随着手指的翻动而缓缓打开。
略显粗糙的指头摩挲着光滑的纸页，其上微微凹凸的地方是细小的字体，从触感来说说，其实不算有多么特别，但让人陶醉的地方，更多是在于字体中蕴含的灵气。
少有接触这类书籍小册的帮派中人，向来对于这种限量流通的修炼典籍趋之若鹜，更何况是雄心勃勃的叶文。
又一次阅读完毕，叶文揉了揉眉心，暂时放下手中小册子，看向了不远处的窗外，那里郁郁葱葱，满布绿意，如今已经是接近黄昏，外面也开始添上了几分昏暗的冷色。
“《符道初探》已经差不多看完，接下来应该轮到《五行符箓综述》……”
叶文的目光从窗外收回，只觉得在绿意的滋润下，变得神清目明，一下子把浑身的疲倦驱散了几分，于是又转过头，注视着眼前的小册子《符道初探》。
刚从书海中脱离，自身对符箓之道的体会更深，叶文此刻顿觉得心头一片舒畅，这种充盈的感觉，丝毫不亚于击败一个强敌。
“虽然这个代价不轻，但却依旧没想到，我能够这么快的接触到书院的藏书楼……”
叶文往四周扫了一圈，这个无比空旷，有着诸多书架长桌的藏书楼之中，才坐着寥寥数人而已，对比此处空间的广阔，里面人数却是稀少到让人吃惊。
除了时间不早的缘故，更主要的原因是，这个藏书楼哪怕是入学多年的学生，也未必能够亲身上楼翻阅书籍，而在有资格进入藏书楼的学生中，能够更进一步地停留此间的人，又更是连十分之一也没有。
怪不得人说书院门槛之高，甚至超过军队官府的系统。
叶文摇头叹息了一声，随即又忍不住有些窃喜，毕竟他就是其中少之又少的幸运者，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之后，他又皱起了眉头，只因为想起了当日与蒙老的交易。
他的便宜老师提提出的建议，不得不说，确实是极其可口，原本蒙老给予几日的考虑时间，但他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内，就作出了一个决定。
“叶文，虽然我不知道理由，但我依旧很清楚，你似乎对炼制符箓有着极大的渴求，这种热情对于一个修士来说，又似乎是有点过度，但我不会、也没有兴趣、更没有时间去深究你的理由……”
“军队的处罚，是强制我门下弟子集体入伍，这是注定不可逆转的命运，但哪怕入伍也是有着许多的形式，军方分配下来的岗位也是有着诸多类别，而你作为我的两个入室弟子之一，能够选择的岗位却是极其有限，大致上就是一个比较危险和一个比较安全的……”
“我的孙子浩儿，年纪跟你差不多，但处事却是逊色不少，纵使有着不差的炼符资质，却难以确保他在丛林里生存下来，而你却是出身帮派的亡命之徒，只怕早就对于丛林了如指掌，没有丝毫的畏惧……”
“摆在你跟浩儿两人面前的，就是对应着人数的两个选项而已，而若是你们其中一个选中其中一个，那么另一个人就必须选另一个入伍方式，因此……”
“我希望你能够主动接替那个危险的岗位！而作为酬劳，我可以用尽所有办法，让你尽快进入书院的藏书楼，里面有着无穷的炼符知识，任由你随意挑选吸纳，而我同时也愿意全心教导你，让你在短时间内一步登天！”
叶文陷入了沉思，回想起之前蒙老的提议，心中却是微微叹息着，不愧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他虽不耻于蒙老的行事作风，却不得不为对方的舔犊之情而心生震撼，明明自身的处境才是最为恶劣，但全然没放在心上，而是把目光投放在唯一的亲孙身上。
不过，感动归感动，从某程度上，差点成为代罪羔羊，理论上来说是无辜的受害者的叶文，也不可能由此而自愿奉献，之所以答应蒙老的请求，不过是利益所趋而已。
但是，在炼符师看来，犹如龙潭虎穴的丛林，对于晋升四重之境的他来说，未必是多可怕的地方，更何况这个标准还是按炼符师来指定，而非必须在前线作战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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