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样的话,她就毁了啊。”阿伦说,“没有别的办法让她先睡着或者失去意识吗。”
王医生摇摇头,“没有别的办法了,再晚她就熬不过去了,大脑会无法承受痛苦,自动执行脑死亡的。”他大概是去准备药物了。
只留下阿伦不断的焦急的呼唤我,“若瑄,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我睁开眼睛,恐惧的看着他,满眼都是泪水。
阿伦说:“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不停地颤抖,“我看到了我自己,脸已经萎缩了,好像里面的水分已经流逝,肉也全烂了,好多虫子在吃我,眼皮也耷拉下来,救救我,我不想变成这个样子。”
“骷髅?”他柔声说,“别害怕,你试着这样想,人都是会老的,以后大家都是这个样子,要么被火化,要么在地里喂虫子呀。”
我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也不想看见衰老腐烂的自己被虫子吞食的一幕,渐渐困意袭来。
“跟她说话,不要让她睡着!”王医生说,“药马上就配好。”
阿伦不停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宛如苍蝇一般,吵得我无法安睡,我却听不到他都在说什么。
直到针管刺入我的胳膊,那种沉重的倦意才渐渐散去。耳边的声音才渐渐清晰起来。
阿伦说:“她的身体检查结果很正常。这完全是大脑的反应,有没有可能用意志力控制住?”
“只靠意志力很难,因为她脑中的多巴胺低到了极限,一旦发作,她的大脑神经将会做出反应,沉入极度的阴冷抑郁中,让患者有自杀的倾向。”王医生说,“要么不断的吸食特制的毒品,要么只有通过脑内毁损手术彻底戒除毒瘾。”
第203章 我入地狱
阿伦说:“毁损手术?靠谱吗,听起来就很吓人。”
“这种手术是违法的,我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去做,因为危险性非常大,即使手术成功,也很有可能会令患者人格改变。”王医生说,“通过这样的手术毁损脑的特定区域,阻断神经信号的传递。如果有人擅长做这个手术,那他就可以操纵这世上的任何人。”
沉默了好一会,阿伦才喃喃说:“下毒的人好残忍,就没有留一条活路给她。简直就是照死里折磨。”
“嘘……”王医生说,“她看起来好多了,时候不早了,让她歇会吧。你也去休息吧,我在这守着,等药效过去了,还得有一阵折腾。”
阿伦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不敢再打扰,悄悄关上了门。
我虚弱的动了下手指头,在虚无的空气中,想要寻找一点真实的依靠。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指,我在那手掌温暖的包围中,暂且放宽了心。
王医生在我耳边轻轻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要好好面对。只要还活着,苦痛总是会过去的。”
即使意识清醒,可我睁不开眼睛,因为疲惫,因为好害怕再看到那些可怕的画面。我轻轻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让他知道我已经听到了。
“那些被伤害过,却没有死的人。”他笑了一下,“后来他们都活的更精彩了。你也会有大放光芒的一天。”
一滴眼泪缓缓从我眼角流下。我竭力想控制住,它却毫不费力的涌出眼眶,今天,我坠入了地狱,却记住了他的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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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几个小时,我的思绪像是一台混乱的放映机,回放着各种各样的片段,一会是我和管毅甜蜜的一幕,他曾为我投身火海,为我做海鲜料理,他将我放在腿上轻轻爱抚,每一个镜头都充满了浓浓的爱意。愈回忆,愈发觉得我好爱他。
可一会又置身于凄厉的雨夜,天地之间大雨倾注,我穿着染血的纱裙跳下高楼,他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枪,对准了我。明明已经为他死过一次了,还是没法相信他对我有点感情都没有。每回忆一次,我的恨就更多一点。
时光的轮廓,描绘出悲伤岁月的弧线。
直到我被这回忆折磨的痛苦不堪,挣扎着坐了起来,看到门半掩着,隐约听到阿伦和王医生在外面。
我下了床,走到了大厅,他们正背对着我说话。
阿伦说:“她是疯了,产生了幻觉。难道你相信她的话吗?”
“未必是幻觉。”王医生说,“也许真的有什么东西进来了,只是你看不到而已。你再给我描绘一遍当时的情景。”
阿伦的声音听起来几乎要崩溃了,“我都描绘了几十遍了,当时突然停电了,然后若瑄有东西在外面,她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从我身后开了一枪,差点打中了我。然后玻璃门就碎了。她的视线一直往上追,好像看到的东西是会飞的。然后她就把自己抓成这样了。就跟撞鬼一样,事情就是这样的。”
一片沉默——
王医生说:“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地方漏掉的。”
又是一片沉默——
阿伦说:“我也觉得好像哪里有什么问题,唉,精神病人的世界,别人是无法理解的。我们这样想,只能把脑子想坏了。”
我转身离去,这时,听到了阿伦忽然带着一丝恐惧说:“我想起来了……她本来被车撞伤了脊背和尾骨,行动不便。可是,她开始产生幻觉之后,身体却是敏捷的!”
我愣住了,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一下自己,下床走路已经不再需要拐杖了,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撞伤之后的不便。
正在这时,我看到了墙上有一面大镜子,那让我停住了脚步。
于是,我站在镜子前,陌生的看着自己。
忽然,我感觉到了恐怖,皮肤有一种要裂开的感觉,忍不住一声疯狂的尖叫,刹那间,黑色的阴影从我身体里飞了出来。它们抖动着翅膀,一只又一只,扇起来的狂风一下子把我的长发吹乱。
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我,我扭头就往楼上跑,它们穷追不舍。
阿伦在身后喊了一声,“若瑄!”我被那些可怕的黑影追着,不敢停下来,一直逃到楼顶的阳台。
阿伦气喘吁吁的追上来,“若瑄,千万不要跳下去。那都是你的幻觉!”
转身迎面看去,那黑影似乎是一群狰狞的鸟儿,它们正劈头盖脸的向我扑来,我哪听得进他的话,奋不顾身的从二楼往下跳。
当我落到地面的时候,身边忽然安静了,鼓起勇气向四周望了一眼,那些黑压压的东西没有一起追下来。
阿伦居住的房子似乎充满了诡异的危险,而大门就在眼前,我站起来,径直向那隔离网走去。
大概是夜里停电一次,隔离网没有了嗡嗡的声音,我试着碰触了一下,然后立刻推开门跑了出去。
阿伦在身后喊:“若瑄,你要去哪?等会你的毒还会发作的!”
虽然夜色正浓,可是上海的街头不缺到处游荡的出租车,我随手拦了一辆车,准备回自己的家,为了拿那部能够联系到靳绍的手机。我觉得身边到处都是危险,无论是自己的丈夫还是自己的好友,都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能信任。
现在唯一能保护我,还能帮我把软禁的母亲从静堂控制中救出来的,大概只有靳绍了。他在西安深山的宅院防卫系统做的牢不可破,再加上南阳管理的那支部队,不亚于静堂的势力。
在霓虹灯的照耀下,路边的树宛若火一般绯红。
司机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小帅哥一直都在后面追着。”
我回头望了一下,阿伦果然开着车追出来了。我现在的方向是在往家走,还不知道管毅现在是生是死,也许他就在家里。阿伦这样跟着我,只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我说:“把车先停一下,我去和他说几句话就回来,你一定要等我啊。”这里离市区比较远,他要是走了,我就打不到车了。
“好咧。”司机把出租车停在了路边,“尽量快点啊!”
我打开车门,朝后走了过去。
阿伦看到我下车后,也立刻停住了车,他走下来站在车前朝我大喊道:“若瑄,你不能回家!管毅没有死,不要再幻想你们是夫妻了,你和他已经撕破脸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我叹了一口气,边走边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发现的,我是回去拿……”
砰!
一声巨响,阿伦整个人都在我的眼睛中消失了,突然从左侧冲出来一辆车,准确无误的将他撞飞了出去,迅速而又狠毒,就像是魔鬼一眼吞噬掉了他。
我震惊的看着那一幕,吓得不知所措,因为那毒辣的感觉仿佛是管毅来了一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深爱的丈夫已经成了蛇蝎的代名词。
狠狠撞飞阿伦之后,那辆车也停了下来,打开车门的那个人穿着黑色的衬衫,优雅而又冷静,那充满魅力的一举一动我再熟悉不过了。
我的瞳孔骤然放大,他好像一直都在跟着我,一直都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也只当我在想些什么,就如同深夜里闯入撕咬着我的那些乌鸦一样。
管毅从车里下来,随手拎了一根带着布满了五厘米钢钉的棍子。阿伦躺在血泊里,已经爬不起来了,那一棍子下去,顿时血肉模糊,钢钉全部都镶在肉里了。管毅踢了他一脚,拔出了那些肉里的钢钉,接着再打。
一下又一下,我猛地清醒过来,发了疯的朝阿伦冲了过去。我扑在阿伦身上,牢牢抱住他血肉模糊的的身躯。
钢钉重重地刺入了我的肩膀,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掠过,我跪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身下黏糊糊的,沾满了阿伦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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