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楼来迎,一见到袁世凯,就像遇到了大救星,拉着袁世凯的手说:“四弟,你可回来了,这次带回了多少人马?外面的饥民你看到了吧,上千人呢,在袁寨外已呆了快两个月,赖着不走,俺派人报官,官兵来驱赶了两次,他们就是不肯走。”
袁世凯黑着脸,没有回答袁世敦,反问道:“大哥,这就是你在家书中说的官兵弹压不力?”
袁世敦在家书中确实夸大其词,他替自己辩解说:“刚开始来袁寨乞讨的灾民少,几十个人,我们袁家一向乐善好施,还能搞点稀粥救济;现在灾民越来越多,上千人了,袁寨的粮食自给也不够了,你赶紧想办法赶走他们,不然日久生变,那些饥民可不管什么王法,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做得出来!”
袁世凯问:“袁家还有多少储粮?”
袁世敦见袁世凯只字不提赶灾民走,反而问起家里的粮食,起了疑心,道:“四弟,你又不住家里,问这干什么?我们袁家虽分了家,但如今是荒年,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家族里谁被饿死,所以袁寨现在有一百来张嘴要吃饭,储粮估计只能熬到明年夏天。”
袁世凯坚定地说:“开仓放一半的粮吧,明年开春俺想办法再买。”
袁世敦一听不乐意了:“四弟,你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我们一大家子人的救命粮。今年北方九省大灾,粮食一天一个价,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袁世凯说:“如果不放粮,恐怕外面的饥民,熬不过今年冬天,就会一把火烧了袁寨。”
“这就是我为什么写信给你求援呀,你派兵把他们赶走!”袁世敦说,“俺们自家人都顾不上,哪有余粮救济别人。别人饿死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今年饿死的人那么多,我们救得过来吗?”
袁世凯摇摇头,对袁世敦说:“那些人都是手无寸铁的灾民,俺怎么派兵去赶?更何况,李公子还在外面看着呢。”
袁世敦见弟弟竟然不肯帮家人的忙,大怒说:“好呀,四弟,你当了大官就忘了本!你到外面耍威风去,这个家还是俺作主!俺绝对不会把家人的口粮送出去。谁要敢进来抢,俺就让家丁格杀勿论!”
袁世凯面色平静地说:“你说这话已经晚了。俺刚进寨时,就已命人去开袁寨的粮仓了。俺会向李公子禀明,说是你自愿捐给灾民的,说不定还能给你请功捐官!”
“俺才不稀罕当啥破官呢!”袁世敦一听袁世凯已经派人去开仓放粮,赶紧跑到后院的仓库。袁世凯已和管家打开一半的粮仓,带兵在分袁家的粮食,灾民们在排队领小米。
袁世敦气得七窍生烟,把管家叫上前来,劈头盖脸大骂一顿,还让袁世凯马上走人:“这个家,从此不欢迎你!”
“中,俺这就走!”别看袁世凯在外面很风光,但因为是庶出,在家里袁世凯并没啥地位,面对暴怒的哥哥,他只好收拾东西走人。不过袁世凯临走前,告诫袁世敦,说:“哥,你好自为之吧,俺开仓放粮,也是为了家人好!在这大灾之年,手里抓着多余的粮,很可能会惹祸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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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移民计划
袁世凯和哥哥袁世敦因为开仓放粮闹得不欢而散,面色沉重,李经述过去也深受与哥哥李经方不和之苦,对袁世凯现在的处境感同身受,安慰袁世凯说:“在这大灾之年,你哥也是为了家人的口粮着想,不必责怪他。”
袁世凯叹了一口气,道:“俺这哥哥,心眼倒是不坏的,就是糊涂。在这大灾之年,囤积那么多粮食,不是惹火烧身吗?李公子不必管他,俺们即刻赶回开封府。”
袁世凯辞别家人,第二天一大早,便带人马不停蹄护送李经述回开封。到了府衙,已是中午,河南巡抚李鹤年忧心忡忡来找李经述:“大人,出大事了,英国浸礼会传教士李提摩太带着一群洋传教士到开封赈灾,跟谢家福等一帮乡绅起了冲突,被扭送到府衙来了,涉及到洋教的事情,非同小可,下官不敢擅自作主,故来请示。”
李经述一听,这洋教士来救灾,好事呀,怎么会跟乡绅们闹起来了呢?连忙问,“李提摩太他们现在何处?”
李鹤年回答说:“谢家福等乡绅情绪激动,要求传教士们必须马上离开河南,否则就暴力驱赶洋教士,他们就有生命危险。李提摩太等人也很固执,执意不肯离开河南,我怕洋人们在外有危险,把他们暂时请到大牢里保护起来了。”
李经述一听,大吃一惊,道:“李大人,你把他们请到大牢里了?有这么保护的吗?这不是胡闹吗?洋教士好心来救灾,你却把他们关进大牢,这要传出去,洋人会怎么看中国人?会酿成重大外交事故!此前已有太多教案,让家父焦头烂额了!”
李鹤年说:“谢家福等一百多位乡绅闹得很凶,下官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李经述心想,满清闭关锁国两百年,乡绅地主和老百姓都被愚弄,以为洋人都是妖魔鬼怪,怪力乱神,非驱逐不可,但其实很多传教士还是很友善的,他们很多人信仰坚定,是上帝的忠实信徒,对中国人还是怀有极大善意的,便说:“赶紧带本官去大牢里接他们出来,这样才能显出中国人的诚意。”
进到阴森灰暗的监牢里,李经述见到一百来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农民,他们被关在一个充满臭味的大牢里,戴着沉重的枷锁和脚链,于是顺便问了一句:“怎么这么多犯人?”
李鹤年解释说:“这些人都是目无王法,到大户人家抢粮的农民,大灾之年,不得不严刑峻法维持治安。”
李经述摇摇头,对李鹤年说:“都放了吧。中国的农民最老实,不是活不下去了,不会干这种事。他们当中很多是为了家人活命才去抢粮。朝廷救灾不力,不能怪他们。一路上我们遇到不少这样的人了。”
李鹤年点点头,吩咐随行的狱卒照办,放了那些抢粮的农民。
李经述和袁世凯等一行人一直走到监牢最里面一间干净点的牢房,才见到李提摩太等洋教士。
李提摩太站在大牢里,并没穿牧师的黑袍,而是穿了一件儒生最常穿的灰色长袍,脑袋后面还拖着一条假辫子,他胸前挂了一个银色十字架,双手放在胸前,正在祈祷,李经述抬手示意李鹤年等人停下脚步,安静下来,等李提摩太祈祷完了再进去。
李经述看到李提摩太身处监牢还在祈祷,明白了在晚清时期,确实有一些人是真正靠信仰活着的。当时来华的洋教士中,很多是随列强的利炮坚船来到中国寻找发财致富的机会,但也有很多教士,怀着毫无利己的动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当上帝的使者,凭借其执着的精神传播上帝的福音,以仁慈的善行来感化中国人,李提摩太就是这样一位值得尊敬的牧师。
毫无疑问,无论是当时的清廷,还是乡坤、老百姓,多受儒家三纲五常、礼义廉耻的文化影响,信佛教和道教的多,对基督教的教义,对这类真正的传教士难以理解,也不欢迎。比如基督教有一条教义,足以让中国人将所有传教士拒之门外:当时无论是天主教还是新教,都对中国的祖先崇拜毫无顾忌地抨击,认为这世上只能有耶稣一个“天父”,但中国人敬奉祖先,每到清明、七月半拜祭列祖列宗,是融入到每个人血液里的传统,是维系家族关系的纽带,不可能被任何文化改变。数典忘祖就是不孝,会被所有中国人唾弃!从中国近代史来看,中国贫苦的农民,亲近教士,也只是想从教士那得到一些医药和物质救助。而一些地主乡绅的儒家信仰更是根深蒂固,将洋教士视为“无君无父”的“魔鬼”,这种文化的差异和文明的冲突,是谢家福等乡绅跟李提摩太起了冲突的根本原因。
李经述进入大牢后,用英语自报身份后,跟李提摩太解释,这完全是一场误会,请他们到大牢里,完全是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全着想,还说自己完全能理解他们这些基督徒,“我的妻子,席慕兰一家都是基督徒。”
李提摩太对李经述这样的高官二代能娶信基督的女子为妻感到高兴,还见李经述还会说英语,大为惊讶,决定结交李经述这个朋友,道:“上帝会保佑中国人的。”
李经述对李提摩太等人的赈灾表示感谢,两人一见如故,讲起灾情,李提摩太
用生硬的中国话给李经述提了一个建议:“你可请令尊上奏朝廷,把灾区的饥民迁往满洲,那里谷物便宜,价格只有河南的十分之一。”
李经述摇摇头,心想这李提摩太太不了解中国的复杂政治,满洲是满族人的龙兴之地,清廷不可能把大批汉人迁去那里。不过,李提摩太的这条建议提醒了李经述,一个大胆的主意,大移民计划在李经述脑海中产生:把上千万灾民分批迁往朝鲜、越南、台湾、琉球等地开荒,还有菲律宾,这些地方现在多是中国的附属国,菲律宾虽然有些地方在西班牙人手里,但西班牙现在已经没落了,海军实力和北洋舰队差了一大截,可以抢过来,这样一箭双雕,中国人多了,可以更好控制这些地方,将这些地方变成中国的殖民地,他准备找机会跟李鸿章说这建议,争取他的支持。
这次去狱中探望李提摩太,两人深入一聊,甚为投机,李经述承诺说服谢家福等人,让传教士继续留在河南赈灾。
但李经述没想到,谢家福等一百多个乡绅并不买他这个钦差特使的账,谢家福一甩长袍的袖子,义正言辞地说:“山东灾民受洋人赈恤,三月有余,几乎只知有洋人,不知有中国矣。成年人也就算了,但小孩为天主教诱去,则大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