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糟老头见死老头似乎气绝了,也大叫了起来。
古三勇将袖子从糟老头手中抽出,走到倒地的老者身前,用脚尖踢了踢他,要见他死全没有。
被留在原处的老者,见古三勇那几脚踢得「砰砰」作响,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奶奶个熊,能不能别踢那么重啊!』他在心里喊着。
听见吸气声,古三勇回过头来瞥了一眼老者,那老者脸上强挂起笑容,「嘿嘿」地笑了两声。
「……你没事吧?」古三勇走回火堆前,径自在干草堆上坐下。
「没事没事,感谢英雄搭救。」老者立刻说。
「没事就立刻离开这里。」古三勇神情淡漠地说。
那老者一惊,连忙在古三勇身边坐了下来。「不成不成,英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说什么我也得知英雄你的名字、悉你家住哪里,还有你为什么救我,日后奉上大礼,谢英雄相救之恩。」
古三勇低头注视火光。「泉州古家古三勇,谢礼不必,我只是觉得那老头烦人,顺手送他去见阎王,不是想救你。」
「泉州古家?」老者眼睛一亮。「你是古家人?」
「是。」古三勇抬头,面容有些疑惑。「你知道古家?」
「知道!」老者立刻说:「怎么会不知道!我有个堂妹就是嫁到古家去,你认识陈阿花不?她好像是嫁给古……古……古俊什么的……欸……你看我这脑袋,都六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如果没遇上你,说不准我也忘了我还有那么一个堂妹了……」
老者真诚地笑着。
古三勇先是有些怀疑地看着老者,但见这人是萍水相逢意外遇见,又不像什么有心之人,再想了想古家分支众多,似乎真有一房族谱第二字是为「俊」,加上这老者是自己方才所救,又见他笑容亲切,慢慢地,竟也卸下了心房。
入了夜,老者先将之前死去的那名老人拖到一旁用干草覆盖了,再回到古三勇身旁,和他瞎扯闲聊。
老者拿出一壶陈年竹叶青,和古三勇两人一边喝一边说,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老者说比较多,古三勇只是静静地听着。
老者说话之时,偶尔还会面带悲伤地看着被干草掩起的那名老人。
古三勇说:「你不是不喜欢他,所以求我救你?现下他死了,你却又可怜他?」
老者叹了一口气说:「英雄你不知道,老夫与他毕竟也纠缠了六十几年,虽然儿子孙子都生了,曾孙子也快有了,可他到死都是光棍一条,为了老夫一生不娶,想想,便也觉得他傻、实在不值得。毕竟老夫实在不喜欢他。」
古三勇愣了愣,凝视着火光说:「那是他傻。就算别人不喜欢他,但他还是照着自己心里意思去做。」
老者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别讲这个,咱们来说说别的吧!」
「说什么?」古三勇喝了一口竹叶青。
「你家里有什么人?」老者道:「老夫先说,老夫有个儿子,一个儿媳妇,三个孙子,六个孙媳妇,曾孙子大概下个月就会出世了,这真是令人高兴!」
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的缘故,平常并不会回答这种问题的古三勇也开口了。他淡淡说道:「我娘、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嫂嫂,其中嫂嫂怀了身孕,孩子大概五个月了。」
「唉呀,哥哥都娶了,那你也娶妻了吧?」老者问。
「还没。」
「还没?」老者讶异地说:「是你不想娶,还是你娘没帮你拿主意?」
「……」古三勇没回答。
「欸欸,那不说这个,说别的好了。」老者说:「老夫家那几个啊,平时看起来孝顺,谁知道一遇上那个死老头就整个都变了样了。那个死人也不过威胁他们几句,断了家里的生意罢了,他们竟就把老夫绑起来往那人家里送,幸好老夫趁机跑掉,这才免得晚节不保。」老者说罢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家里人呢?」老者问:「泉州不是离京城很远,你是怎么到京城来的?」
「……」古三勇过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我爹早死,娘自幼偏爱大哥及三弟,后来我便离家出外去。前阵子收到家书,知道弟弟得罪了京城里的大人物,家里人都被拖累了,要我前来相救……」
「大人物?多大的人物?」老者说:「你讲来听听,老夫家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就凭你救了老夫这份情,老夫说什么也会帮忙。」
古三勇摇摇头。「那人鲜少有人得罪得起。」
「你倒是说来听听。」老者追问。
「……」古三勇看着火光,才慢慢道:「我大哥前些时候带着家里人来京城游玩散心,谁知弟弟却看上了敬王的姬妾,又诱其私奔……东窗事发后敬王将他擒下,也连累了家中老母及大哥大嫂一起被囚……」
「嘶——」老者深吸了一口气。「敬王?摄政王?京城里谁也不敢惹的那个?」
「正是。」古三勇说:「你也不必费心了,我已经拜托另一位大人物为我调和,只要再费一点功夫,应当就能把他们救出来了。」
「哪位大人物?」老者问。
古三勇呆了呆,正想开口,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讲了那么多不该讲的话,神智一凝,眼里一阵精光,他立即站了起来,闻了手里握着的那瓶酒,怒道:「酒里有东西?你让我喝了什么?」
老者静了半晌,满是皱皮的脸突然挂起了笑,而后步伐一踏,向后飞退数步。
便在这时,那个被挪到角落应该已死之人也从干草堆中站了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干稻草,走到老者身旁说道:「痒痒的,稻草很刺。」
老者替他拍了拍脸和身上衣服。「自然没你的被窝舒服,谁叫你要当调戏人的那个。」老者说话时收起老态,一双眼睛带着笑,声音也变了,听起来便是个年轻人的模样。
古三勇大惊。「你们是谁?」
「还能是谁?」兰罄揭下面具,露出那张姣好无双的艳丽面容,他冷冷一笑,说道:「归义县仵作施小黑是也!」
小七也跟着撕下面具,挤眉弄眼地道:「归义县捕快陈七是也!」
兰罄转头看着小七。「不是陈小鸡吗?」
「陈小鸡那是给你叫的,在外人面前我自然叫作陈七。」小七解释。
「噢!」兰罄点头。
「居然是你们!」古三勇不敢相信。他心中一凛,不明白为何这两人会追自己追到京城来。明明自己在归义县时,所有的事情几乎都办得天衣无缝,而那施小黑也被他爹施问给收入地牢了啊,怎么还能够出来?
古三勇心里知道这两人武功之高并非自己能及,当下手中一把粉末再度洒出,接着便要往外逃去,哪知兰罄手中一颗松子糖射出,击中古三勇的穴道,将他定在当场,让他哪儿也去不得。
「咳、咳咳——」小七在漫天粉末中搧搧风咳嗽,而后慢慢地踱步到古三勇背后。他把古三勇转了过来,面对自己与兰罄,扯着一抹痞痞的笑容说:
「想和大爷斗?你的道行还浅着哪!有咱归义县什么都行、验尸行、破案行、和他爹拌嘴行、下毒解毒更行的仵作大人施小黑、小黑大人在场,你这点小白粉哪放得倒我们?古三勇,你啊,再多练几年吧!」
「小鸡。」兰罄淡淡地唤了小七一声。
「是。」小七立即狗腿地回到兰罄身旁。「师兄有何吩咐?」
「太吵了,安静一点。」兰罄说。
「好。」小七立刻答应。
兰罄手负于身后,信步走到古三勇面前,他上下瞥了瞥古三勇,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声音阴厉地说道:
「你行啊!把归义县衙门上上下下弄得鸡飞狗跳,还让我爹把我关进大牢里。要不是小七有本事压了下来,叫那什么知府不来归义县,这事还不知会变得怎么样!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谁那么大胆,敢同我施小黑大人作对!」
「咦?师兄你怎么会知道我把那事压下来了?」小七纳闷地问。
兰罄回头瞧了小七一眼。「师兄我什么事情都知道!你不要吵!」
「噢。」小七摸摸鼻子,闭嘴。
另一头,古三勇抿紧了唇,不开口。
「不说?」兰罄见他那副模样,脸上一抹阴狠的神情闪过,他抬起手,指尖在半空中捻了捻,一抹湛蓝色泽的光芒出现。
兰罄语调慢而和缓,完全听不出任何杀气,但言语间却是说:「你以为这世上只你古家一家会用毒而已吗?小黑大人我也挺会用毒的,不过这些毒向来缺人来试,今日正巧碰上了你,要不这么着,我就拿你试试,你说如何?」
小七一把捉住兰罄的手,用条小帕子朝兰罄手指上头撢了撢。
「小鸡!」兰罄怒道:「你干什么!」
「用毒不好、用毒不好!」小七连忙说。而且兰罄身分特殊,若多一人知道他会用毒,身分便多一分曝光的危险。
小七一脸笑地朝着兰罄说道:「更何况咱是衙门捕快和仵作,照理讲应该是刑求逼供比较正统吧!这也比较适合咱的身分您说是不是?」
「……」兰罄玻ё叛劭葱∑摺!
小七被看得抖了好几下,正当他以为兰罄不答应之时,兰罄突然哼了一声,这才将手缩了回来。
小七听得兰罄说道:「现下爹不在,你大还是我大?」
「自然是师兄您大了!」小七恭敬地说。
「那好!」兰罄威胁道:「从现下起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插嘴!小黑大人我要审案,你乖乖听就好!我要没开口问你话你敢说话的话,你就知道了!」
「是是是是是是!」小七从不质疑兰罄说出口的话到最后会不会变成真的。
兰罄在破庙中来回踱步,想了想,转头问小七:「只要刑求逼供,就能让他供出幕后主谋吗?」
「呃、总归都要试试吧!」小七说:「施大人不也都是让人打板子说实话的吗?」
「可这里没有竹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