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摊摊手,一脸痞样笑道:「我身上没肉啊,想吃肉就自己找呗!你要找得出来的话,我就叫你爷爷。」
小猪叫了几声,绕着小七又嗅又闻又拱的,见小七真的不把肉给他,于是鼻子动啊动地,在空中嗅了嗅,最后竟就离开小七身边,一路走走停停,直到花圃小七埋腊肉的地点伸出蹄子拚拼命挖起土来。
「奶奶个熊!」小七看那猪真挖出了埋在地底的腊肉,他简直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啥世道!猪都比狗厉害了啊!」小七走到小猪身边,吶吶地问:「猪仔爷爷,老实说,你上辈子是不是狗来着,只是这辈子刚好投胎做了猪,所以才这生厉害?」
小猪腊肉吃得畅快,仰头齁齁两声,嘴咧得大大的,那欢快的模样简直让小七怀疑自己见了猪的笑容。
小七站在小猪的后头看猪吃饭,这时突然一颗头从旁边探了过来,生生吓了小七一跳。
「大、大师兄……别这样吓人啊!」
兰罄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小猪。「挺厉害的啊,」他指指猪仔,说道:「你养的吗?」
小七想,兰罄的意思或许是在问这猪厉害的找食物能耐是否是他教的,他便赶紧摇头:「不不不,这是大师兄您的猪,或许是染了大师兄您的仙气,这才如此厉害,不管藏什么都找得出来!」
小七说罢,又嘿嘿嘿地谄媚笑了几声。他一对上兰罄,总是十分狗腿。
兰罄哼了一声,嘴角上扬,小七这番说法对他显然受用。
兰罄想了想,突然这么问:「那如果我把自己藏起来,他能不能找到我?」他的语气有些雀耀跃,听起来便是跃跃欲试的模样。
「……」小七张了张嘴,不知该回答什么。
「小鸡!」兰罄喝了声。
「是是是!」小七连忙哈腰鞠躬道:「基本上也不是太困难,不过可能要先到厨房去借用一只鸡腿才成。」
「那还不快去!」兰罄瞥了小七一眼。
小七只得再跑了一趟厨房,找厨娘讨了两只鸡腿,然后仔细用油纸包好省得弄脏他家师兄的衣裳……虽然兰罄的衣上早已全都是血,非常之脏了,但小七还是仔细地将这事做好,而后回来,把鸡腿塞入兰罄衣襟里。
小七把小猪抓起来,捧着猪到兰罄面前。
小猪抬头对小七叫了几声,而后小七说:「闻闻,还有两只被藏起来的鸡腿,你要找到了,那鸡腿便是你的了!」
跟着把猪鼻子凑到髓兰罄衣襟前,让小猪嗅嗅。
小猪鼻子动了动,开始发出「齁齁齁」的嘴馋声。
小七便道:「好了,师兄你可以跑去躲了,可是别跑太远啊,只能在这衙门里面,这样小猪才找得到。」
兰罄带着笑容点头,然后一转身,蹬蹬蹬地就跑走了。
小七把猪放下来,小猪嗅了嗅,随着兰罄身后跑去,而苦命的小七则是尾随一人一猪之后,跟着他们逛衙门。
兰罄先是跑到衙门大堂,躲在大柱子后面,然后被小猪找到了。
他很开心地没有把鸡腿给小猪,接着又跑去南乡师爷的房里,窝在人家棉被中,结果还是被小猪找到了。
兰罄继续跑,跑去他爹的房中,跑去六房书吏办公之处,库房、马房、粮仓,反正几乎整个衙门都绕遍了,而小猪则是一路齁齁齁地要着鸡腿,但是兰罄一直都没给他。
这天,这个以前曾经的魔教教主,被正道认为是地狱修罗,杀人不见血的男人,笑得像春天里的花儿一样灿烂。
那段血腥杀戮的往事似乎都已成了过去,再不复记忆,他如今只是个衙门里的小仵作,一点点的小事,便能教他展露天真无邪的笑颜,开心得不得了。
小七就这么待在衙门里,做自己该做的那些事,看着兰罄、陪着兰罄。
他基本上也不敢说什么怨言啦!
只是整整一日直至深夜都陪兰罄玩着「施小黑在哪里?」的游戏,让他觉得自己跑得腿都快断掉了。
而被取名做赵小猪的小山猪,也是。
隔日早上,兰罄的例行巡逻开始后,小七便立刻离开通铺院子,省得兰罄回来时又被找到,继续玩昨日没玩够的「施小黑在哪里」。
几乎到今早才阖眼的小七眼下挂着两圈青,他心里只想着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于是便四处寻觅,最后给他找到了整个衙门最安静的内衙,然后他便偷偷跑进了施问内衙书房里的横梁上,跃了上去,舒服地翘着二郎腿打起盹来。
睡着睡着,迷迷糊糊问间似乎听到外头有什么响声,小七睁开了眼,打了个呵欠往下下望去。
书房里进来了两个人,分别是施问和南乡,南乡手里端着个盘子,盘子上有盘卤牛肉、还有盘猪头肉,另外三壶竹叶青飘着淡淡酒香味,看来是壶好酒。
施问坐到案旁,南乡不管人前人后,对施问都一样恭敬,他站在施问身旁,弯着腰轻声道:「大人,公子待会儿就会回来了,您趁早拿定主意才好!」
说完,南乡从怀中拿出了一包粉末,交给施问。
施问迟疑半晌,低声说道:「上回我们让他吃的药,吃完也不见有用,这回这新药真的比之前的好?若还是一样无用,药又伤身,那不是更害了他?」
南乡说道:「大人,这迷魂散是学生好不容易得来的,服完据说便会昏昏欲睡提不起劲,无论做了什么,隔天一觉醒来什么事情也不会记得。这,比之前那药好上百倍,也贵上百倍,若不是您不想将公子绑起来,又怕公子受伤,学生可舍不得拿您那点家产去换这药回来!」
不想将公子绑起来?怕公子受伤?还不管做了什么,隔天一觉醒来便什么事情也不会记得?小七心里一惊,心想下头那两人到底要对他家师兄做什么?居然要在酒菜里放这种能不费吹灰之力令人束手就擒的下三流miyao?
该不会、该不会这施问只是表面上公正正直,其实私底下却是个小人,要拿这迷魂散迷昏他大师兄,然后趁机对他美得沉鱼落雁、艳得闭月羞花、娇得天地无光、媚得日月无色的大师兄做什么父子间乱那啥伦的见不得人之事吧!
奶奶个熊!这怎么成!
小七眉头一皱,正想着该做些什么,那南乡又说了。
「大人,今夜便是十五月圆,也是公子最难受控制的时候。您得趁早打定主意才好。」
施问沉吟半晌,最后还是道:「好吧!」他接过南乡手中的药,洒人酒菜当中,拌了拌两盘肉、晃了晃酒壶,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施问喃喃说道:「小黑吾儿,希望你能明白爹的苦衷,爹也是百般不愿如此对你……只是……欸……」
小七在上头听着听着,深深觉得这两人有古怪,事情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然而他从头到尾倒也看不透施问与南郑南乡到底是想害兰罄,还是另有什么隐情。
想了想,小七决定先按兵不动,一切暂且先看看这两人想干什么再说!
第十章
小七跟着施问和南乡出了内衙,到衙门里施问办公的书房去。
没多久,兰罄便回来了,他双手拿着街坊送给他的萝卜青菜和鸡鸭,高高兴兴地跨进书房,喊道:「爹,我回来吃饭了,今天吃什么?」
施问说道:「我让厨房准备了点酒菜,是你喜欢的猪头肉和竹叶青。」
兰罄眼睛一亮,把手上的东西全扔给南乡后,便走到桌子前坐下,埋头夹菜喝酒,吃了起来。
只是吃到一半,兰罄突然抬头问:「爹你不吃啊?」
施问摇摇头。「爹方才用过了,你吃就好。」
「噢。」兰罄应声之后,又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施问见兰罄这模样,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摸了摸他的头。
小七从屋外窗缝偷偷往内瞧,瞧那施问脸上对兰罄的父爱不像是假,于是更加疑惑了,疑惑这人为何要对兰罄下药,横看竖看也不像有什么企图邪念啊!
兰罄将两盘肉一壶酒扫了个空,抹抹嘴巴站了起来,说道:「吃饱了,我继续巡城去。我走了啊,爹!」
兰罄带着笑高高兴兴地离开,留下南乡与施问面面相觑。
施问愣了愣,转头叫问南乡。「不是说这药很好,怎么还是和前几次一样,对小黑起不了作用?」
南乡也很疑惑,摇了摇头,完全想不透这是怎么一回事。
外头的小七想了想,低低地「啊」了一声,心里嘀咕道:「大师兄以前可是人称『毒手谪仙』的魔教教主,一手用毒的功夫若称第二,天下间没人敢称第一的。这浸淫毒物已久的人,一些寻常毒药自然对他起不了作用。如果那迷魂药不是特厉害的毒物,要迷昏他,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七笑了笑,转头往外,寻他大师兄去。
小七跑到街上,默默跟在兰罄身后,和他一起巡城。
虽然知道兰罄以前是如何聪明绝顶的人物,但现下走火入魔落得这模样,真是教人不担心也不行。
衙门大爷和二爷古古怪怪、鬼鬼祟祟地,小七想自己若不留个心眼,让大师兄被人害去,那可糟了。
兰罄每天的工作就是巡城、抓贼,抓贼、巡城。日复一日地,做着这些旁人看来索然无味的工作。
然而却不晓得为什么,这人每天总是早早起来,晚晚才回去,寻常人觉得无趣的事情,在他眼里心里,却是带着喜乐趣味的工作。
同百姓一般生活,鸡呜鸣即起,日落而息,甘于平淡,自得其乐,这是他们这些在杀戮江湖混迹一辈子的人所不敢求的生活,而今,也成了这个叫施小黑的人,人生的一部分。
小七不禁微笑。
如果大师兄能长长久久这般下去,也是不错。
光是今天在路上见他露出的笑,就比以往那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上许多。
师父若见到如今的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