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切齿的说完,扭头就走,一分钟也不想看到她,她已经让他快崩溃了,他想自己的脑袋一定是锈逗了,才会总被她牵制。
树上知了依然在叫,风从远方吹来,掠过宽厚的梧桐叶间,沙沙作响,细碎的光影从茂密的树叶间斑驳的洒落,景欣怔在原地,淡淡的笑意在嘴角晕开,竟忘记了挪动脚步,心里寂静一片,却又如万花盛开,悄无声息的绚烂。
“向阳,向阳”景欣轻声念了几遍,极普通的两个字念在唇齿间竟有些缠绵的味道。
蒋向阳回头,那个女人像丢了魂,傻傻的站在原地。
他几乎怒吼:“田景欣,你要不要去买菜。”然后他自己也愣住了,田景欣?他是什么时候将妈妈口中的“田小姐”与她同学口中的“景欣”完美的组合到一起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甩了甩头,他不想给自己增添苦恼,他的世界血雨腥风,自己的生活都不能保证,没必要在一个女人身上花心思。
蒋向阳对家务事一翘不通,菜是景欣挑的,她执意要买条墨鱼,一连问了六七家,都说卖完了。
蒋向阳觉得麻烦,哪天吃鱼不行,非得今天要买,景欣依然一家家的问,他拉住她,没好气的说:“你有完没完,我们家不喜欢吃鱼。”
景欣不语,只是望着他笑,笑容暖暖的仿佛能渗透到人的心里,蒋向阳懊恼的转身往外走,他不喜欢她这样笑,很不喜欢!
景欣拎着两条墨鱼在身后叫他,“向阳,你看,我买到了。”她望着他笑,笑容满足而幸福,犹如获了至宝。
回到家,向阳的母亲还在屋里睡觉。
景欣也没吵醒她,自己做主将菜拿到厨房,一一洗净切好,细细将鱼收拾干净,准备起午饭来。
向阳倒水时经过厨房不经意一撇:小小的厨房,景欣弯着腰在水洗边洗菜,很专注的样子,露出背后一小块雪白的皮肤,身旁的沙锅里热气渺渺,一络发丝滑到了额前,她抬起湿渌渌的手背拔了拔,片刻后,那头发又掉下,她又拔,发丝就如顽童一直逗弄着她,景欣有些懊恼,甩了甩手上的水,她微一侧身,那一头青丝如瀑布般铺洒开来,抬手细细的将发丝拢到身后,全然没发现身后那道若有所思的视线。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蒋向阳的脑海里突兀的蹦出了这么几句诗,他被自己这种诡异的想法吓了一跳。
蒋母起床时,景欣已做好了饭菜,她正将一碗鱼汤端上桌,汤的火候正好,肉白汤浓,香味四溢。将母慈爱的看着她,时下的女孩子大都娇宠拔扈,鲜少有会做家务的女孩了。
景欣将滚烫的汤剩到一个小碗中,再将刺细细的剔了,抬头时,发现蒋母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解释:“我看向阳的手不方便,就顺便给他把刺剔了。”
景欣将剔好刺的汤端过去:“向阳,这鱼汤要剩热喝,冷了就有腥味了。”
蒋母打量着这个安静沉稳的女孩,打心眼里喜欢。
“田小姐真是个细心的女孩,知道向阳受伤了就给他炖墨鱼汤,以后谁娶你才叫有福气。你看你,做得一手好菜。”她对景欣是赞不绝口,极少见像景欣这么淡雅素净的女孩子了。
心里又觉得可惜,谁让向阳不懂事,整天和一般小混混搅在一起,不务正业,是配不上这样的女孩了。
景欣给她盛上饭:“阿姨,您别叫我田小姐,叫我景欣吧,今天您没有留我,我就自顾自的在这里吃饭了,您没见过像我脸皮这么厚的女孩吧。”
蒋母笑的合不拢嘴:“你能留下来才好呢!我退休了天天一个人在家,寂寞的很,你能来陪陪我,我就高兴的不得了,你要是有空,我希望你能常来呢,你看院子里向阳父亲留下来的花,好多都死掉了,他父亲生前就喜欢伺弄这些花花草草,可惜我就搞不好这些花草。”
景欣母亲平时就喜欢养花养草,景欣常在一旁看,慢慢也喜欢上了,她放下筷子:“阿姨,你不要担心,以后我来帮你养这些花草,我母亲也喜欢这些。”
“噢,那就好了,你要是不嫌烦,就来陪陪我这个老太婆,我可以弹钢琴给你听”蒋母今天真得很高兴,和景欣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蒋向阳安静的吃着碗里的鱼,女人之间的聊天他没兴趣,母亲平时也不是个鼓噪的人,怎么遇上了田景欣就变得唠唠叨叨。
她要喜欢就来他们家吧,反正他十天有九天不在家,这次是以为母亲去外地旅游了才潜回家拿衣服,谁想到被母亲抓着了,看着他的伤,哭了半天,还命令他不准出门。
他们这样的人果真不能有牵挂,否则成不了大事!
景欣不时会夹些菜放到蒋向阳的碗里,他也不拒绝,她夹什么他就吃什么。
本是很陌生的人,却吃了一顿温馨的饭,他们相处的前所未有的融洽,景欣甚至觉得这就是自己追求的家的感觉。
后来过去了若干年,景欣想起和蒋向阳吃的那顿饭,仍觉得无比的温馨,那个小小的客厅,脱了漆的四方桌,晶莹剔透的白瓷碗,厚实的红木筷子,都是普通至极的东西,却让她无比的怀念。
那样的温暖在她心间,久久不曾散去。
第十一章 温情脉脉
七月中旬的时候,景欣接到了好友珊珊的电话,珊珊说她的表姐在麦当劳做主管,这段时间她们麦当劳要招在校大学生做暑期工,问景欣愿不愿去。
景欣自然欢喜不已,在家的这段时间无聊而漫长。每天看着嫂子的一张脸过日子,让她心惊胆颤,日日都有度日如年般的感觉。
麦当劳打工的时间是每天下午2点到晚上8点,因此上午的时间她比较空闲,和母亲一起摆弄那几十盆花,有时也会去向阳家,陪蒋母聊聊天,帮着她伺弄院里的花草。
她几次去蒋家,都没有碰到蒋向阳,听蒋母说起,才知道他是极少回家的。
八月下旬的一天,景欣种的紫菊竟提前一个月开了花,实属罕见。
景欣早晨起床时看到花盆里那几朵芬芳欣吐的花儿,还沾着点点露珠,惊喜之余就想送盆给蒋母,有次两人聊天时,景欣听她提起喜爱菊花,说菊花高雅素洁,不像玫瑰、牡丹般妖艳俗气。
景欣吃过早饭就抱了花,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到蒋家时在,蒋母正弯着腰在门前的花园里浇花,见景欣来了特别的激动,放下水壶迎到门口,笑着道:“景欣,你可是好久没有来了。”
“阿姨,我现在和同学在麦当劳做钟工点,所以没什么时间过来,今天早晨看到我种的紫菊竟然提前开了,我就给你送了一盆,上次听你提起说喜爱菊花。”
景欣小心的把花放到草地上,拿起一旁的水壶,细细的洒了些水在上面,淋了水,那几朵花更显娇艳了。
蒋母也走过去蹲在地下,同景欣端详着这盆花,心中对她更是喜爱不已。
她执起景欣的手,“景欣,你真是有心,跑这么远给我送盆花,这看这花开得多好,就像你们这个年纪一样,花开茶荼,正当青春年华。”
两人在花园的石凳上坐下,景欣下车后走了段路,额头上微微的渗出些汗珠。
蒋母看到后连忙起身:“景欣,你等等啊,我去泡壶茶给你喝,上个月我老友从台湾带来的高山云雾茶,我放冰箱里就等着你来喝呢。”
景欣知道蒋母是真得喜欢她,每次有好东西都留着给她,凡事都爱对她细心叮咛。这种如亲生母亲一般的疼爱温暖着她的心,她常常觉得心中满满的,像是感动,却又无法用言语描述。
片刻后蒋母端着茶壶和两个杯子出来,两人在树下喝喝茶,聊聊天,蒋母像所有母亲一样很自然的就聊到了儿子,儿子现在是她心里的痛。
她给景欣斟了一杯茶,缓缓说着:“景欣,向阳现在很少回来,这孩子现在成天在外面和不三不四的人混,我都担心死了,景欣,你有时间帮我劝劝他吧。他现在什么事也不和我说,我知道他是怕我担心。你不知道他小时候多招人疼爱,像个小豆丁一样整天粘在我身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先让我看。现在长大了完全变了。都怪我啊,都是我不能保护他,让他受太多苦了。”蒋母说到伤心处,眼眶就红了。
景欣轻轻搂过她的肩,“阿姨,你不要这样,有机会看到向阳我一定会劝劝他的,相信他也只是一时糊涂吧,等年纪再大点就好了。”
景欣也只能这样安慰她,其实她心中明白,蒋向阳那样的脾气,会听谁的劝?
蒋母摇摇头,揉了揉紧皱的眉头,“景欣,你不知道,他不是一时糊涂。向阳那孩子和他父亲一样的精明,永远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景欣,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做给他父亲看的,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在报复他父亲。”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蒋母已泣不成声,双肩微微颤抖。
景欣慌了,笨拙到竟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想不出,只能抽过几张面纸递给她
她有些听不懂蒋母的话。蒋向阳的父亲都死了,他还要向谁报复?她也没好问,这是人家的家事,况且现在蒋母很伤心,更不适合问。
景欣将面前的茶递给她,又去屋里拧了条湿毛巾。
蒋母渐渐止了哭声,她拉过景欣的手握在手里,一直叹气,似有话要说,斟酌良久,她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景欣,我第一次见你就和你很投缘,相处中更是喜欢你这样的性格,沉稳淡定又善解人意,如果不是我们家向阳不懂事,我真希望你能够帮我照顾向阳一辈子。”
景阳突然就觉得脸上热辣辣,一股热血全涌到了脸上。
她和景向阳?她从未认真想过。
以前珊珊提起时,她只是觉得她无聊,未放在心上多想。
现在蒋母提起,景欣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般坐在这里倒真像一个媳妇在聆听婆婆的牢骚,她垂下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