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廉甲道:“这套剑法名为《五岳倒山剑》,乃为父自创的剑法,虽不是什么太了不起的剑法,但自信不弱于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要教给你的剑法,全是我生平自创,没有一套是蜀山剑法。”
廉尺听到此话,却面容平静,毫无半点惊讶,他早已猜到了,从那日余暇和廉甲的对话中流露出来的信息,他就知道廉甲在剑道上很有造诣,更奇怪的是,之前的廉尺根本不会任何剑法,自然是因为一心修行,想在境界上有所突破,所以无暇分心的缘故,但若说这其中没有廉甲影响的因素,他根本不相信。
果然,廉甲说道:“整个蜀山外门,只有那部《基础剑法》有点意思,其余的,哼哼……”
虽未明说,但话中意思已表露无误,那股不屑更是直接摆在脸上。
这下廉尺倒有些惊讶了,他头一次看见这人脸上出现如此骄傲的表情,那眼中更是神光四射,虽不是什么睥睨天下的气度,但那股绝对的自信,也让人不得不心折。
这人到底有段什么样的过去?
廉尺绝不相信这人一直在蜀山上打杂,他知道人的性格和心境是和经历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譬如他前世被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欺骗和背叛,更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此生就不愿再相信人类。
而眼前这人,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偶尔爱说大话,对人更是没有什么戒心,但一说起剑法,似乎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这也就算了,但自己这幅身体主人的来历本身也是个迷,廉甲的配偶呢?自己应该称之为娘亲的那个人呢?是不是就是屋里墙上那个画中人?为何记忆中没有半点相关的讯息?
“有趣……”廉尺摸了摸下巴,眼里若有所思。
“你在发什么呆?”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只见廉甲对他怒目而视,“如此心不在焉,成何体统!加练两个时辰,一直练到你的手臂重得抬不起来为止!”
廉甲说完便背起背篓,采药去了。
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廉尺有点纳闷。
这毫无来由的火气是怎么回事?
摇头叹了一句人类真是难懂,廉尺直接拿起长剑,练了起来。
三个时辰后。
看着小院里那个一直练剑的身影,站在院门处的廉甲震惊到了极点。
他难道一直没有停歇过?
廉甲知道这有多难,《五岳倒山剑》的精髓在于“倒”字,若是全神贯注为之,必然会感觉到一剑比一剑重,到得后来,更是重若千钧,连抬手出剑都困难无比,而一遍遍的重复练下来,那剑势的叠加,更是会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虽说倒山只是个比方,但山有多重?
剑势如山,到后面更是要倒山,这套剑法的难练之处可想而知了。
但廉尺却一直在练,没有停过。
廉甲看得出来,此时廉尺的剑势已重若五岳,沉到不可思议,那举手抬足之间引起的滞涩风声便足以说明一切,此时的小院里,那几颗柳树已变作光秃秃的,地上柳絮满地,简直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而地毯上的那个少年,浑身衣衫尽湿,甚至起了一层一层的盐白汗渍,刮下来估计都够腌几十斤的腊肉了。
廉尺脚步交错,步伐已慢到了极点,每一步都像是用心神、用毅力迈出去的,看着就沉重异常,偏偏给人的感觉又轻盈无比,地上只有二十四个脚印,他整个人的活动范围便局限在那些脚印之上,每一步都是踩在脚印上,不多不少,不偏不倚,就连丝毫的错位也没有,脚印内湿漉漉的,底部更是积了浅浅一摊水,那是汗液。
“停!”
因为担心儿子身体,廉甲不得不喊了一声,廉尺却置若罔闻,一直把这一遍剑法练完才停下来。
甫一停下,他的腿部便痉挛似的抖个不停,廉尺眉头一皱,强行控制肌肉不再抖动,整个人站立原地,就如同一杆标枪。
廉甲见状,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你一直练到现在,未曾停过?”
廉尺点头。
“什么感觉?”
廉尺想了想,比划着手势。
“就只是重?没有体会到一点举重若轻的感觉?”
廉甲的表情有些失望,待看到廉尺确认地点头之后,失望之色更是表露无疑,苦笑着摇了摇头。
“该怎么说你好呢?你这股恒心和毅力真是比你老子我好出太多了,但你这剑道天赋,还真是……”
廉甲咂了咂嘴,终究没有说出来,想了想,他说道:“先前要你一直练,其实是想要你体会剑势,重,就是要重!越重越好!一直到重得抬不起手,然后在身体透支和精神疲惫的情况下,去体会到那举重若轻,到了后面,剑势重,出剑却极轻,这《五岳倒山剑》就算练成了。但你这……都练了几个时辰了,怎么就一点领悟都没有呢?”
“说起来,你这孩子的毅力真是吓人一跳,我敢说整个蜀山,都没有人能做到你这种程度,但……”
说到这里,廉甲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脸上表情很是复杂,他知道在没领悟到那个“轻”字的时候有多难,一遍遍的剑势叠加下来,重得令人发指,自己当初突发奇想,要创造这套剑法时,无非也就连续练了七遍,就领悟到举重若轻了,但看儿子这光景,怕不练了有二三十遍了?
“累了就不要强撑着,赶紧休息一下,正好我在后山药田里偷了点补中益气草,待会熬药给你补补身子。”
进门之前,廉甲又看了一眼儿子,语气中似乎很是为他自豪,眼中却满是心疼和担忧,但也流露出了一丝遗憾。
廉尺看懂了。
——如此恒心与毅力,只可惜没有剑道天赋。
廉尺静静看着他进门而去,开始熬药,做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看得出来,那人的心疼和关心是真的,遗憾也是真的,似乎笃定了自己毫无天赋,不管是修行天赋还是剑道天赋,那人眼中的同情与怜惜让自己心中微微起了一丝波澜,但又隐隐觉得有点不平。
是的,不平,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就像是……一个父亲面对儿子的学习成绩,摇头惋惜,说你已经足够努力,可惜智商不高,然后当儿子的就不顾一切想证明给他看,你是错的……
就是那种不平!
廉尺轻轻摇了摇头,心中说道,那也未必。
第十八章 突破
廉尺知道,自己之所以体会不到举重若轻的那种感觉,与天赋无关,或许他真的没有天赋,但就算有,他也做不到,至少这套剑法他练不成。
原因其实很简单,《五岳倒山剑》的悟剑原理大抵是练习者在身体极度透支和精神疲惫到了极点的时候,才能突破极限,掌握举重若轻,实现真正悟道。
廉尺想过,按照廉甲的说法,那所谓的悟剑,大概又是唯心主义的一种虚幻说法,但基于自己绝对冷静客观的思维,以及对身体各部位超强的控制能力,悟剑对于他来讲,真的是不可能的。
换句话说,即便身体精力再怎么透支,廉尺也能支撑着自己继续练剑,疲惫对于他来讲,只是一种比较特殊的体验,并非不能忍受,也因此,他能比其他人支撑得更久,而如果真的是到了极限,廉尺会立刻休克,然后陷入昏迷,那说明他的身体已经受到很大的伤害,比一般人要严重得多。
简单来说,就是感知的具体性和思维的概括性并不统一,这个没办法,勉强不来的,因为那是属于这个世界的“道”,现在的他,根本无法理解这种东西。
跟一个信奉科学的人谈封建迷信?
廉尺觉得自己现在能够做到相信悟道的说法这一步,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他并没有气馁。
因为十天之期以至,他要在今天突破仑泉境中期,境界突破之后,他会再去那个山洞,如果能够凭借那颗灵植的果实,获得那位远古大能的剑意传承的话,或许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吃过饭,廉尺径直出门,去后山深处寻了处僻静地方,盘膝而坐,又感悟了一遍《不死印》的心法,才开始慢慢行功。
他闭目而坐,整个呼吸保持着一个固定的频率,三长三短,特殊而悠长,每次呼气时,鼻翼处都会喷出两道长长的白色气体,肉眼可见,一直到了体外三丈处,才会缓缓消散。
在山风的吹拂下,树叶哗哗作响,草丛如同波纹一般层层起伏,然后一圈圈扩散开去,似乎是随着廉尺的呼吸起伏而律动的,而这奇怪的频率就以这种比较特殊的方式在林间一直相互影响着,好像已经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一直到太阳跑到了西边的天头上。
山风吹得更猛些了,一片树叶在枝头摇摇欲坠,脆弱的叶柄不堪其负,终于发出了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响,晃晃悠悠地飘了下来。
那声轻响在廉尺心中却如同雷鸣,猛地睁眼,右手慢慢伸出,精准地接住那片轻飘飘的树叶,两只手指轻轻拈着树叶细细的根柄,轻轻一搓。
整个树叶顿时在他手中分崩离析,肥大的树叶上那些绿色的叶片瞬间脱离,只剩下那些细小的的网状叶脉,分叉平行,互不交错,就像是一把造型很复杂的叉子。
手指再一弹,将那些叶脉纷纷抖落,只留下一根叶柄,接着手一扬,一道绿影飞射而出,深深刺入十丈外一颗大树的枝干,只留下很少一部分叶柄的根部露在外边,旁边有一片白色半透明的薄翼,好像是什么东西被钉进树干里去了。
那是一只蝇虫。
廉尺深吸一口气,运转体内真气,越来越快,面色并没有什么异常,体内却像烧开了一锅水,那些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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