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迁徙(长篇纪实文学)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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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迁徙(长篇纪实文学)完整版-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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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这样的盐碱地和涝洼地,还埋下了因破坏生态而使其进一步恶化的灾难隐患。第一批难民回归之时,库内的那场疯狂的砍伐还未结束。苗福群“司令”的“秘书”聂小二对那场极其疯狂的砍伐至今仍记忆犹新:国有、部队农场在交出土地前夕,像发疯的“屠夫”一样对库区那些郁郁葱葱的林木进行了毁灭性砍伐。返库的移民老远就看见拉树的汽车不断来来往往,咚咚咚的砍伐声和哗哗哗的拉锯声不绝于耳,倒下的大小树木挡住了道路,公路两旁、村道渠边,房前屋后,全是白碴碴的树桩……


聂小二也加入了苗福群组织的阻止砍伐的拦车护林队伍。但对峙了一阵,移民被闻讯赶来的政府干部连拉带劝地弄走了。看着拉满树木的卡车远去,拦车护林的移民心中充满悲愤与怆然。他们深知,失去林木护卫的黄河滩将大难临头,报复的黄河水将漫上滩来吞噬这片土地,夺走这里的富庶,把饥饿、贫穷留给它原先的主人。


这种可以预料的结局果然很快来到,数年间,大自然能够给予人类造成伤害的旱、涝、洪、碱和塌岸等等灾害在曾被人们羡慕不已的那块叫“关中白菜心”的地方粉墨登场,轮番肆虐。


三门峡水库建成后,黄河主流逼渭河倒流,使位于黄河西岸的陕西大片大片的土地塌进黄河。渭南市移民局原主任郑博(化名)告诉给了记者这样一组令人吃惊的数据:移民返库后到他退休的2005年,库区因塌库而损失的土地就有三万多亩。他说:这三万多亩都“长”到与陕西隔河相望的的山西省永济县去了。这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如今仍留在白水县尧禾镇的移民姜宏哲至今还记得:“农场那些并不懂得土地,更不热爱土地的的农工们多年掠夺式经营使土地变得贫瘠不堪,我们回到库区时,田里荒草长得老高,人在地里劳动看不到人的影子。原来那些肥得流油,一季能产七八百斤小麦,五六百斤花生的地都板结了荒芜了,根本无法种庄稼,所以,我们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开荒。”


荒地还未开完,灾难降临了——1987年到1990年连续四年大旱。从白水县移回华阴市的姜宏哲回忆说:那四年,种植的花生、豆类全部受旱减产,玉米不结
玉米芯,棉花不结桃,一亩地只能收一百来斤花生,一亩棉花产量也就三五十斤。这样的产量都只有我们离库前的二分之一或五分之一左右。特别是1988年七八
月份,五十多天没有下过雨,晒裂的地里可伸进拳头,花生苗拔起来可以点着,半人高的玉米全是一片焦黄……


“土地被糟蹋得无法耕种,我们伤心透了。”满怀希望回到库区的姜宏哲又带着对故土的绝望和悲伤回到了安置区。


“闹”着回库区又黯然神伤地离开库区的绝非姜宏哲一人。1987年6月,白水县尧禾、西固等镇的800多移民兴高采烈地离开“种地靠天,煮饭无水”高山旱塬,回到了华阴孙庄村。孙庄村的那片被农工“换过了心肝肺脏”的土地也毫不客气地对800白水移民当头一棒:荒芜、沙化、盐碱化、旱灾、水灾接二连三地坑害这片土地旧时的主人,使得这个已被折腾得一穷二白的群体瓦上加霜,深陷绝境。


煎熬返库移民的不仅仅是连年旱灾造成的衣食无着,恶劣的居住条件更是严重地威胁着他们生存。初回库区的7万多移民几乎没有一人建过瓦房,全是清一色的的庵棚。华阴县西阳乡原分管移民工作的副乡长郭中举至今还记得:1987年后,华阴的华西村,大荔的平民乡等移民安置点一排排、一片片全是星罗棋布的庵棚。这些庵棚里没有自来水,一般要一两百户人家共同筹钱才打得起一口井,移民们吃水都要到很远的井里挑;庵棚区域里没有电灯,家家户都只有用墨水瓶做的煤油灯,或者用破碗、灯草做一个“桐油灯”;偌大的庵棚区大多没有厕所,人们大多是在庵棚旁挖个坑,再牵上一块遮羞的破布,那便是厕所了。有位乡干部说,哪里若臭气熏天,那一定就是移民的庵棚区。庵棚区没有排水系统,移民们常常是将用过的污水随地乱泼,所以,庵棚周围永远是污水横流。偶遇下雨,雨水会将“厕所”里的屎尿漫出,溢向庵棚区的每个角落。


庵棚内的情况更遭。不到两米高的庵棚矮小黑暗阴湿,四壁透风,居住其中,夏天大汗如雨,冬如冰窟,雨天屋里比屋外的雨还大;晴日,周围那在臭气熏天的屎尿中嗡嗡乱飞的苍蝇和肥硕的耗子则不断把疾病传染给庵中的移民。那时别说生什么大病,就是害个伤风感冒对这些腰无分文的移民也是要命的。然而,痢疾、流感、鼠疫等移民闻所未闻的传染病却以猙狞的面孔轮番地出现在庵棚区,无钱医治者只有在饥寒交迫中等待死亡的来临。


绝境中,求生的本能使人想起了安置区,那里虽然也很贫困,也会受到饥寒交迫的煎熬,但那里有可以遮风避雨的破窑与瓦房,高塬里有可以充饥的野果野菜,大山里清新的空气中没有屎尿的臭气,也没有那么多传播疾病的苍蝇。于是,800移民将刚刚从白水转回华阴的户口连同闹腾了二十多年才得到的返库“成果”扔在了绝望的孙庄村,又逃荒般地返回了白水。如今,留在孙庄村的白水移民仅十余户。


重返安置区后,移民们又曾经一度想重回孙庄村。但他们这次却是有去难回了——他们回安置区的行动已经演化成为一些官员的“好处”——800移民的户口早被当地转走,移民走后的名额已成为一种特殊的商品卖给了来自内蒙、山西河北等地的假移民,应分给800移民的土地也作为“富余土地”以高价承包了出去。不
过,这些都是后话。


就在800移民回到白水县安置区不久后的1991年,华阴倒是迎来了少有的风调雨顺,关中平原上麦浪翻滚,玉米茂盛。但一场大雨后,汹涌的洪水漫来,整个
库区被淹,眼看就要到手的丰收毁之一旦……


也就是从那一年起,水灾又像影子一样死死缠住了关中这个多灾多难的群体。上游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导致库区洪灾频频发生——1987年,渭河支流柳叶河决堤,数万亩农田被淹;1992年8月,黄、渭、洛三河同时决口,淹没库区移民村庄十四个,受灾移民达一万一千多人;1994年9月至1999年5月,洛河、渭河、渭河支流罗夫河多次决堤,堤内移民生命财产蒙受巨大损失;2000年10月,渭河及其支流方山河接连决堤,移民15000亩滩地被淹,630亩鱼池被毁,多处道路机井大棚受损,经济损失达3000万元,并造成11人死亡4人失踪。


特别是在2003年秋季,渭河流域接连出现了几十年一遇的5次特大洪峰,渭河洪水不能畅入黄河,形成倒流,致使渭河及其支流多处垮堤、毁岸,巨大的洪流从决口处居高临下,形成瀑布。抗洪战士将6辆装满石头的大卡车和大客车推入决口堵水,转眼间不见其踪迹。这次洪灾还致使华县境内的几条南山支流相继决口,4亿多立方米的洪水淹没了华县的7个乡镇,并危及到了华县县城和渭南城区的安全。为了保障华县、渭南两城的安全,地方政府便采取了炸堤开口——人为地把华县境内的数亿立方米洪水泄入华阴市移民区,数万移民的农田洪水蔓延,庄稼淹没,汪洋一片,一望无际,不少洼地的积水达5米多深,移民眼看就要收获的玉米、豆子、棉花、花生及各类瓜果均成了“海”底植物。


更为惨痛的是,移民返库经过多年艰苦奋斗,用净所有积蓄好不容易建起了房子(大部分建房都欠着贷款、借款),可刚喜迁新居就被这场洪水无情吞没,屋舍被冲塌,家产被冲走,储粮被泡烂,畜禽被淹死……。


华阴市罗西村移民妇女王丽红曾给一位记者哭诉:“长期以来,渭河水患就像噩梦一样陪伴困扰着移民。我1996年嫁到罗西村,为了躲避洪水已经搬出搬进三次了。每次来洪水,房子就被淹,连家具也被泡坏了。”


华阴市高家村移民董生鑫家盖了一栋不错的房子,但房子里面除了睡觉的床和一些小凳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家具。他告诉记者:“房子修好,就买了家具,但2003年的洪灾后全泡烂了。后又买了,2005年又发大水,吓得一家人忙拖着家具往外逃,结果,家具在路上全颠坏了。那之后,家里就再也不买家具了。”记者笑他因噎废食,董生鑫摇着手分辩说:“库区里的人做家具纯粹是浪费,大水一来,就全泡汤!”


27、贫穷的根子


世界上常通用恩格尔系数理论去判断、衡量一个国家或一个地区生活水平的高低。恩格尔系数理论的一个主要标准是:用于主食的开支所占日常支出比例越大,说明生活水平越低;用于副食的开支所占的比例越大,说明生活水平越高。


按照这一标准,我们衡量、判断三门峡库区移民的生活水平还能使用恩格尔系数理论吗?答案是肯定的——那时库区移民的生活水平是绝对不能也绝对无法用恩格尔系数理论去判断的,而只能用“穷”或“特别穷”、“非常穷”这样的字眼去概括他们的日子。


当时的移民穷到什么程度?中央调查组在澄城县调查时,曾对一家移民的全部家当进行过高价的评估,但再怎么高价,这家移民的家当都只值80余元。


还有更穷的。一个叫张亚平移民独居山腰里一废弃的破窑洞里,他的邻居讲,从没有见过张家人集体出现在外边,因他一家数口同穿一条裤子,谁出门就谁穿,不出门的光着屁股躲在家里……


移民们说;在安置区,大伙的日都好不到哪里,“高塬安家,山洞当房,三块石头一口锅,四根木棒一架床,麻袋铺盖棕为衣,山果野菜半年粮”的情况比比皆是。


据移民部门调查,移民中的贫困户和特困户占移民总数的百分之八十以上。


搞了近20年移民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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