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琴被老墨的话震住了，“你们……没有同床？”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体……”病房里一时间静了下去，老墨抬起头，昏暗的窗台上只有几许清凉的月光，如梦似幻。
云走得很快，一会儿遮住月亮，一会儿又闪开路去。
04
颜樱接到社长有请的通知时，深深地吸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
先去照了照镜子：裸色雪纺不对称领小衬衫配深棕色短裤，脚上穿着淡棕色高帮鞋，长卷发用只米色的蝴蝶卡子别在耳后，清凉的淡妆，依旧是那个风情万种、妖娆爽利的颜樱。
她进了社长办公室。社长是个胖胖的老太太，她一向很欣赏颜樱的才干。她示意颜樱坐下，盯着颜樱的脸说：“你知道我叫你来的目的是吧？”
“应该知道，我是不是该打包袱走人了？”
“颜樱，我一向很欣赏你的聪明能干，你也相当自信。但是，通常是女人弱势一点，笨一点，幸福的机会才会更大一些……我算是你的长辈，所以我今天可以说句重话，我觉得你跟康堤，是个错误的选择！”
颜樱大咧咧地坐在社长面前的椅子上，翘了二郎腿，“老大，我也没觉得是对的选择。但是，你能告诉我什么是对的选择吗？”
老太起身给颜樱倒了杯水，“死丫头，严肃点！康堤的确是个不错的男孩，但是，是男孩，不是男人。颜樱，你要找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他能包容你的缺点，接受你的任性。康堤还年轻，三分钟热度……”
大概是要走了，颜樱很放松，她拍了拍手：“头儿，你说得太对了，我也想找梁朝伟那样的男人，可是，哪有啊？难道你手里有货，介绍一个？”
“又鬼扯。我知道我说啥你也听不进去，你们年轻，爱情至上，只是，女人可以选择的年龄没多久，可以选择时，要理智！你很聪明……”
“头儿，你也说我聪明，我的婚姻失败过一次，你以为我会没考虑没挣扎吗？他比我小四岁，他家世好，他长得帅，很多女孩子如狼似虎地追，我结过一次婚，再找这样的，纯粹是给自己找雷踩。但是，这年头儿，找谁就能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呢？我一个人过了这么久，平常还好，有朋友有单位，可是，逢年过节，我就成了孤魂野鬼，今年过年，我去凤凰小城，一个人发烧躺在客栈里，当时我就想，我死在这里，谁会知道呢？我躲过康堤，拒绝过他，他策马扬鞭，不管不顾地追过来，对我好，照顾我，我该怎么办呢？我不知道前面等我的是幸福还是伤痛，那么就试试吧，我相信我颜樱有足够粗壮的神经能够经受住伤害……现在，幸福在面前，权且抓住好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嗯，听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好了，话我也不再多说，这是我老朋友的广告公司，你去他那儿，就说我介绍的。”
颜樱站起来，手往额前举了一下，做了个俏皮的军礼姿势：“谢谢头儿！我是不是不用请您喝喜酒了？”
老太太拍了颜樱的脸蛋一下：“少贫，无论怎么样，都好好照顾自己！”
颜樱突然鼻子一酸，抱了抱老太太，然后一刻不停地转身离开。
收拾东西时，康堤走了过来，低声问怎么了。颜樱说：“辞职啊！”颜樱的后背发凉，那是十几双眼睛的杀伤力。
康堤沉了脸，说：“你跟我来！”颜樱把东西一股脑收进纸盒里，康堤却没让她拿，“放着，谁说让你走了！”
相逢盛世，同往锦年（7）
那十几双眼睛的火力再次袭来，颜樱赶紧跟着康堤出来。康堤直奔停车场，颜樱小跑跟着，“去哪儿？”
康堤的车子载着颜樱停在了一幢独立的二层小楼前，颜樱顿时明白，这是康堤的家！
“我没准备见你父母！”颜樱退缩了。
“你这么没种？他们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康堤拉着颜樱的手腕，拉得她生疼。她心一横，丑媳妇早晚还不是要见公婆吗？
康堤的母亲正在小院子里浇花，见到颜樱和康堤，转身进了屋。
康堤一直拉着颜樱的手，进了屋，坐在沙发上的康堤的父亲也正起身想回房间。康堤拦住了，然后大声说：“爸，妈，这是颜樱。我知道你们见过她，她现在已经是你们合法的儿媳妇了，你们同意，我们就开心地过日子。你们不同意，我也没办法，我就搬出去。还有，你们都是做过领导干部和有文化的人，我没想到你们会用鸡鸣狗盗的手段来赶走颜樱！”
康堤说完自己气得脸涨红。两位老人面面相觑，冷着脸，完全没有了那日跟颜樱谈话时的和颜悦色。颜樱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小媳妇一样站在康堤身边。
康堤站了一会儿，见没人吭声，大步进房间收拾东西。颜樱站在原地，客厅里的空调开着，人的寒毛都张开了，她抱了一下胳膊，“叔叔，阿姨，很对不起。我知道我的条件在你们眼里配不上康堤，但是，我们是相爱的，至少目前是如此。我们也没有儿戏人生，我们很认真地想在一起。我也很理解你们的想法，说真的，我对这段婚姻也没什么信心，但是，我们会努力，努力幸福！”
康堤出来，拉着颜樱的手，两个人一同走出家门。
天真高，真蓝，路边的大槐树枝叶茂密。
康堤说：“老婆，我背痒，给挠挠！”
颜樱的手在康堤的背上拍了两下。
康堤拧了一下肩膀：“老婆，你是不是早上没吃饭啊？不行，重挠，伸进手挠！”
颜樱瞪大眼睛瞅着康堤：“我说……老公，这可是大街上，帅哥美女当街挠痒，一会儿咱俩回家，照片准上网了！”
“不管，难不成你要谋杀亲夫？挠嘛，快点！”
颜樱前后看了看，嬉笑着把手伸进康堤的短袖衬衫里，快速挠了几下，顺势揽住他的腰：“以后撒娇是我的专利，不许撒娇，知道不？”
“遵命，老婆大人！”
颜樱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她贪恋这样的小幸福。
有一晚，她给康堤讲自己的身世，讲去找父亲，父亲见她如陌生人一样。她的眼泪落到他的胸口上，他吻着她，说：“樱，以后让我好好照顾你，咱们生个宝宝，好好疼她！”
颜樱跟老方在一起时，从没想过要孩子，她嫌麻烦，害怕影响身材，现在，却那么强烈地希望要个宝宝，颜樱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勇敢过。
05
奇迹没有出现。沈家宁和朵渔的肝配型都没有成功。
朵渔全身无力地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沈家宁站在一旁。
“朵渔，告诉你个好消息，咱们乌镇的酒馆设计我拿去参加亚太地区室内设计大赛，得了银奖！”
朵渔很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她知道家宁是想她变换一下心情，但是，她真的没心情去顾别的。
“生活总得继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朵渔笑着站起来，说：“对，医生说病情并没有发展，没准会有转机，唉，我得给韩彬去买件新衬衫，下次出庭穿，还要陪他去剃剃头发！”
家宁说：“领了奖金，我请你们吃大餐，叫韩彬好好想想要吃什么！”
相逢盛世，同往锦年（8）
朵渔转身抱了家宁，虚虚地抱住他，不言不语。半晌，转身走进病房。
韩彬醒着，正在看村上春树的《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朵渔坐在床前，拿过他手里的书：“谈跑步时，他谈了些什么？”韩彬指着其中的一行：“别人大概怎么都可以搪塞，自己的心灵却无法蒙混过关。”
“这话说得对，自己的心灵无法蒙混过关，以后，再昧着你的心来伤害我，哼，你就等着！”
韩彬吐了一下舌头：“小心眼，还提！”
“那当然，对陈世美，我恨之入骨，当时，我还想，我要好好过出个样来，让你后悔。那次，我都那么低微，低到尘埃里，你……”朵渔一想起韩彬那么无情，眼圈就红了。
韩彬握住朵渔的手，“你有多疼，我就有多疼。我多想抱住你痛哭一场，可是我不能，我身上一堆事，还有一身病，我不想连累你，还有，我想看着你离开我，自立，有好的归宿，沈家宁跟我一样好……”
朵渔轻轻拍了韩彬的手一下：“真是有情有义，还带给前妻介绍男朋友的！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这个大媒人？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是雷锋啊！”
韩彬把朵渔拉进自己的怀里。朵渔说：“我得奖了，乌镇那酒馆，好像还挺大一奖，拿了奖金咱俩去乌镇买上间房子……”
“好！朵渔，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原本不是那么追名逐利的人，你也不是爱财的女人，我怎么就一路走到现在了呢？”
“人总会走错路，或者被挟裹着，记得当初你我的愿望就是留在大学里教书吗？如果你真的留在大学里，现在没准是个受学生欢迎的年轻教授了呢！人生的事真是很难说，付北兴你知道吧，纪琴离了婚，恰好进了他的公司，然后……唉，原来多好的一段恋情，结果他把纪琴变成了他的二奶，你没见纪琴可怜的……他妻子不是好惹的主儿，据说把他的权利都夺去了，净身出户……”
“纪琴现在怎么样？”
“唉，说来话长，她跟你住在同一所医院里！她现在眼睛看不见！”
韩彬的手指跟朵渔的手指扣在一起，紧紧的。朵渔说：“彬，我一直都很感恩于我的拥有，我不够好，很自我，不太能关注到自身和家庭以外的事，比如，我那么粗心，不知道你公司里有了怎样的变故，不知道你的肝不好，你经历着怎么样的恐慌折磨，但是老天对我那么好，你一直为我着想，琴却没这份好运气，付北兴爱她，却不能给她完整的婚姻，老墨爱她，却懦弱得只能跟她离婚……”
韩彬的呼吸落到朵渔的耳畔：“我现在很后悔那么愚蠢了，我明明知道你是为感情会飞蛾扑火的人，我明明知道你得知我有事，即使你成了前妻也不会袖手旁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