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柱子正说的起劲，一辆绿吉普车飞快地开过来，停在人们面前。
紧接着，三分场的一名干事从车里跳出来，急步走到二柱子跟前低声说了句什么。
二柱子：“张莲花，你上午先别出工了，马上跟吴干事走一趟。”
莲花：“啥事啊？”
二柱子：“周场长八成起翻了，你快去跟着救人！”
莲花：“哎，好，那俺上午的工……”
二柱子：“给你划勾就是了，快去吧！”
莲花：“哎！”
莲花把手里的锄头交给身边的应九娘。
“嫂子，你帮俺拿着点。”
九娘催促道：“好，你快去吧！”
莲花上车，吉普车开走了。
二柱子：“那啥，今天的工作安排是……嗨，就是各班还接着干昨天的活儿，解散！”
玉米地里。二柱子站在玉米地的田梗上，手搭凉棚巡视着眼前广袤的黑土地。
农工排男男女女几十号人正在地里给玉米拔去多余的幼苗，留下一棵茁壮的大苗。
二柱子看着满地蹶起的屁股，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突然，他发现地里有一个人身子一歪扭，站了起来。
二柱子抹了把脸，没言语，盯着那人看。
弯腰下去蹶着屁股摘了一会儿杂苗，那人又站了起来，捂着腰眼半天没挪窝……
二柱子急了，气不打一处来地迈下田梗，大步流星地朝那人走了过去。
“赵翠娥，你咋回事？”
大马哈媳妇赵翠娥哭丧着脸，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大胖腰。
赵翠娥：“二柱子……”
二柱子：什么？
赵翠娥：哦，李排长，你看俺这腰疼的厉害，俺实在弯不下去了……
二柱子：弯不下去也得弯，耽误了生产你负责？
赵翠娥：那让俺歇一会中不？
二柱子：我说赵翠娥，你拿眼睛向四周围看看，这老的老小的小一大地人，哪一个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蹶着屁股干活啊？你又不老不小的在这磨叽啥呀？哦，就你是人，就你知道腰疼，就你金贵，别人的腰都不叫腰，他们都不疼？
赵翠娥：哎哟李排长，俺也没说别人啥呀，就刚站起来那么一小会儿，瞧你说的这是啥话呀？
二柱子：啥话，哼，你知道上一任农工排排长是怎么做的么？
赵翠娥摇摇头。
二柱子：谁在干活的时候敢把脑袋给他露出来，甭废话，罚垄一根！
赵翠娥脸一白，低下头去。
二柱子看着两边垄沟里的人大声说：现在有人破了规矩，大伙说，怎么办吧？
众组员：大家都是人，没什么可商量的，就按老规矩办呗，该罚就罚！
二柱子：赵翠娥，你快点干啊，捡完这条垄，你再加罚一根！
赵翠娥：你们欺负人！俺家马庆林好孬也是革命烈士，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一个革命烈士家属……
二柱子：烈士？赵翠娥，你晚上烧香的时候问问你们家大马哈，他配当革命烈士吗？
赵翠娥：他的革命烈士称号是分场领导授予的，又不是偷的抢的，有啥不配的？你凭啥质摘他？
二柱子一撸袖子，把满是伤疤的右臂伸给赵翠娥看。
“凭啥？就凭这个！如果大马哈在天有灵，你问他俺这伤受的值不值？那位武警战士龚二利死的冤不冤？”
赵翠娥往玉米地里一躺，撒泼打浑地哭叫起来：
“哎呀妈哟，俺没法活了，该死的大马哈，你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哟，死了死了还遭人作贱，天啊，俺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唷，呜呜……”
二柱子：赵翠娥，你别在这嚎殇，要哭你上一边哭去！
赵翠娥不管，手刨脚蹬，哭闹的更厉害了。
二柱子：赵翠娥，俺警告你，压坏集体的秧苗，罪加一等！
农工排在地里干活的人都过来看热闹，有从前受大马哈欺负的人“呸，呸”不停地往地上吐口水，那叫一个解气啊。
满囤媳妇：该，活该！
应九娘看不过去了，拔开众人，走上前去把大马哈媳妇的胖身子从地上死命拽起来。
“妹子，快别哭了，啊，地上凉，小心巴坏了身子……
二柱子：嫂子，你别管他，让她闹去，该干活不干活还有理了？
九娘：大家散了吧，啊，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一会该耽误生产了……妹子，你也别记恨大伙，马兄弟在世的时候有些地方做的确实不对，大伙心里有怨气，出出来就好了，都一个屯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还能把你们孤儿寡母怎么样？听俺的，快别哭了，擦干眼泪，咱们从头开始，活出个精神头来给大伙看看！
赵翠娥：嫂子，话是这么说，可俗话说的好，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槌，俺一个寡妇失业的，又没啥本事，想过好日子，难啊……呜呜……
九娘：莲花也是寡妇，可你看人家过的咋样？一点不输给旁人吧……
赵翠娥：俺哪能跟莲花比哦，莲花有本事，人长得又好，俺这算啥……
九娘：人活着就是赌一口气，关键看你想不想赌，想赌的话，就是输了也值个儿。俺听俺家小英子说，你们家小勇现在可知道用功学习哩，成绩比以前提高了一大截，都快撵上英子了。
赵翠娥：俺那苦命的儿呀……
九娘：命苦不苦是靠人奔的，俺看小勇就挺有志气，知道刻苦学习，人长得又标致，将来准保有出息。
赵翠娥：但愿他能比他爹强……
九娘：感情。你也不差呀，好孬是个国家职工，每个月有死工资拿着，不比俺这个家属强。好了，俺得去干活了，你好好想想吧，啊。
赵翠娥：嗯哪，嫂子，俺谢谢你……
九娘：谢啥呀，往后有啥心里话，想着跟嫂子说就是了。俺走了！
看着九娘走远了，赵翠娥抹了把眼泪，弯腰下去，飞快地干起活来…… txt小说上传分享
大马哈之死（5）
莲花给三分场的领导看完病，穿老林子抄近道往家里赶……
苏里领着一条大黑狗钻出杨树趟，迎面走过来……
俩个人在上次着过火的树林里相遇，彼此一楞，站住了……
苏里：你咋在这儿？
莲花：咋的，就许你到处溜达，不兴俺来？
苏里：听九娘说你们今天不是去玉米地里检秧么？你咋没去？
莲花：嘿嘿，俺就没去，他们还得照样给俺划勾！
苏里：看把你能的，长本事了？
莲花：那有你本事大呀，整天背着个手，对了，还领着条狗，跟山神爷似得到处乱晃，你说你一天干什么活儿呀……
苏里：嗳，算你说对了，咱就有这个本事，整天乱晃也得给俺划勾，咋的，眼气啊？
莲花：切！
苏里：哟嗬，不服啊？
莲花：就是不服！俺问你，你整天在林子里查来查去的，名义上是护林员，可你尽职了吗？
苏里：俺咋没尽职？你看看俺脚上穿的这双鞋，整天在树趟子里走来走去的，磨的都露脚趾头了，连里给的那点工资还不够俺一年买鞋钱的，俺还没尽职？
莲花：你这样夸赞自己，那去年秋天的那场大火是咋烧起来的？你为什么没早发现？就为这事，连里人对你意见大着呢。
苏里：他们都说俺啥了？
莲花：说你啥？说你是聋子的耳朵——纯就是个摆设！
苏里：他娘的，谁敢这样说俺，看俺不拧断他的脖子！
莲花：哼，还怨人家说你啊，俺看你也就是一个摆设！
苏里：胡说八道！
莲花：俺胡说，那你倒是说说，上次那场大火咋回事？你为啥没能及早发现隐情？
苏里：俺……
莲花：没词了吧？
苏里：俺不和你说了，啥也不懂……
莲花走近苏里，脉脉含情地看着苏里的眼睛。
莲花：俺知道，大马哈死了，你不忍心再往死人身上泼脏水，可那场火灾损失多大呀，几十亩山林没了，还死了一名武警战士，连长和指导员也都挨了批评，被罚了款，你心里也不好受，这俺心里都明白……往后，你可要更加上心地看护这片老林子啊……
苏里：嗯哪，俺知道了……
莲花把苏里拉到一个树墩旁。
莲花：你坐下。
苏里：干啥？
莲花：叫你坐下你就坐下！
苏里坐到树墩上，莲花双手扳动苏里的一只脚，看到苏里的一只脚趾头露在外面，莲花心疼的不行，眼圈一红。
莲花：你看你，鞋都烂成这样了，咋就不知道换呢？
苏里：不碍事，还能对付穿一阵子。
莲花：你啊，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小青年？
苏里乐了：俺老了么？
莲花：小军都十岁了，你说你老没老？
苏里一把将莲花抱住，搂进怀里。
莲花挣扎了一下，不动了，安安静静地趴在苏里怀里。
苏里：莲花，你今年也三十六了，想这样过一辈子？
莲花：嗯……
苏里：为啥？不是有好些人给你介绍对象么，听说有的条件还不错，人家还是大干部，你为啥不同意？
莲花：你别问了，俺现在过的挺好的，不想再结婚。
苏里：那往后呢？
莲花：往后俺也不想，俺准备一个人带小军过一辈子……
苏里：你真傻，小军都这么大了，还用你操心？莲花，说实话，你只要一天不结婚，俺这心里就……
莲花伸手堵住苏里的嘴。
莲花：别说了好不好？让俺安静地呆一会儿行吗？
苏里不说话了，用力地抱紧莲花，看着怀里女人安祥舒坦的样子，苏里心里一热，他慢慢把头低了下去……
莲花猛地睁开双眼，伸手堵住了苏里的嘴。
莲花：俺不许你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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