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我的计划成功了,从一开始的选择离开,到放任她的生活,再到设谎令她彻底死心,这每一步都走得那么顺畅。如我所愿,她终于成为了羽凡的女朋友,她终于可以不再被我牵绊,她终于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此时此刻,我的心脏,却怎么疼得如此厉害?那每一次剧烈的搏动,都如同血液逆流一般,几乎冲破我的心房,我曾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也曾设想过自己会有多么难受,但这份伤痛却并非我所想象的那么简单。曾听得人说,当一个人的痛苦超过了自身的承载能力,便会破坏到人的部分神经,而为了避免这种破坏造成更大的损失,大脑便会开启一套自我保护程序,关闭所有的情感系统。那一刻,我亲身验证了这一点,脑中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说这世界上哪一种伤痛最沉重,那我给的答案便是无痛,因为它超越了痛苦的极限,让你忘记了痛苦的本身,这份连痛苦都能忘记的残忍,难道不更加可怕吗?
不知道呆滞了多久,我才缓缓清醒过来,这才发现,那眼泪正滴答滴答地从脸上淌下。是啊,多么成功的计谋啊,我亲手将自己心爱的女人送到了别人的怀里,想着想着,我甚至开始为自己而感到恶心。
经过几分钟的痛苦煎熬,我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用凉水浇了把脸,然后换上一张勉强的笑容回到了客厅。
“力齐,快来给我们讲一讲埃塞俄比亚,那地方有美女吗?”羽凡装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问道。
“这个,我可没关心,不过你可以去研究研究。”我打趣着回答。其实埃塞俄比亚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一点儿也不清楚,甚至不知道地球上有这么一个国家,念道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也是有些嚼舌。
“噢,对了,差点忘了通知你一件重要的事情,从今以后,我得改口称呼你了。”羽凡嘻嘻哈哈地说道。
“改口?为什么?”我疑问道。
“大表哥,以后咱可是一家人了。”羽凡贼笑着说道。
“是啊,力齐,你走的这段时间里,羽凡已经成功赢得了小晓的芳心,现在的两人,正如胶似漆哟。”墩子补充道。
“啊?真——真的假的?恭——恭喜你!”我装作一副惊讶的表情,逼真得几乎骗过了自己,程之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她或许也担心着我的眼泪会破眶而出。
“大表哥,您就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让小晓吃亏的。”羽凡虽一副极不正经的样子,但我却能非常明显地看清他的真诚,我是最了解他的人,将小晓交到他手里,我并没有放心不下的理由。
那晚,我们再次烂醉如泥,仿似要将这半年来落下的酒通通收回肚中,羽凡的话特别多,一直喋喋不休,讲的尽是关于他和小晓之间的片段,按时间推断,他们走到一起的时间最多也不超过三个月,而在这短短的三个月内,却发生了如此多的故事,这是我始料未及的,看来,我已逐渐被小晓从脑海中排空,而羽凡则开始慢慢填充进她的生活。
几番喧闹之后,羽凡和墩子各自离开,屋内再次陷入了死寂,我托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躺在沙发上,嘴里喘着大气,心跳加速,这是我很长时间以来喝酒到如此程度,因为我高兴——与朋友久别重逢;因为我悲痛——失去了最爱的人,因为我迷茫——不知道未来的方向。将那些快乐与痛苦通通掺入杯杯烈酒之中,再一盏一盏送进嘴里,最后爽快地咽下,令喉咙辣得吱吱作响。
程之初收拾完剩菜残羹后悄悄坐到我旁边。
“醉了?”她轻声问道。
“哼哼,有点儿。”
“干嘛喝那么多,我这点存酒都被你们洗劫一空了。”
“好久不见,当然得敞开膀子喝!”我傻笑着说道。
“就因为这个,你才喝那么多?”她显然明了我今晚嗜酒的原因。
沉默了一会儿,我缓缓站起身,对她说道:“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现在的我非常开心,比其它任何时候都要开心,好了,准备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后来程之初告诉我,我说出这席话的时候,脸颊是挂着泪的,只是当时的自己根本不知道而已。
我装作一副解脱的样子朝楼上走去,却已明显感觉到背后那双奇异的眼睛,无论我演得有多逼真,甚至是骗过了自己,都无法瞒过程之初的眼睛,但好在她也懂得随着我的心走,即便看穿了我的真实想法,也会秘而不宣,留给我仅存的那一点个人空间。
回到那张温暖舒适的大床,枕巾散发出洗衣液的余香,那是一种淡淡的薰衣草味道,它并没有被我身上这股浓烈的酒气所束缚,而是尽自己最大可能在空气中弥漫,抛开枷锁,展现自己存活的最后一丝意义。
突然之间感觉自己无限失败,突然之间感觉自己一无所有,突然之间感觉自己就要被这个世界抛弃。只能点上一根烟,任火光燃烧着时间,任时间泯灭着回忆。
一个月以后,我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小晓,那是一次集体活动,组织春季赏花,就像去年一样,同样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同样是在龙泉,同样还是那些人,只不过,去年那一天,邱小晓与刘羽凡第一次相识,今年这一天,邱小晓与我彻底分开。
那天,她沐浴着阳光到来,满脸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羽凡一直牵着她,两个人有说有笑,形同王子与公主,如此般配,竟令我有为他们拍手叫好的冲动。那和谐的场景似乎已完全将我抹杀掉,在他们的二人世界中,我早已不再存在,只能跻身于某个阴暗的角落,为他们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快来快来,感谢我们的大媒人。”羽凡牵着小晓走到我面前。
“祝福你们!”我微笑着说道,却也只能这么说。
“谢谢你!”小晓专注地看着我,那瞳孔里似乎藏着无数神秘的东西,却只能通过这三个字传达出来。
“嗯,我永远都是你大表哥。”
“嗯,永远都是!”
几句简单的对话,在外人看来并没什么奇怪,可其中却充满了无数的辛酸与无奈,那个永远是真实的,那份祝福也是真诚的,我仍旧爱着她,只不过换了另外一重身份。
我与她久久对视,那场景的尴尬也只有程之初看得出来。
“别光顾着你们小两口啊,也要为我和力齐祝福才行。”程之初赶紧过来牵着我的手,我才突然意识到,在这场荒诞的谎言中,她将以我女朋友的身份出场。
“郎才女貌,真是天生一对。”小晓露出笑容说道,但我却能明显地感受到那份成熟女人背后的恐怖,她不再如同以前一般天真烂漫,而是多了一丝成熟女人的世故圆滑,正如羽凡曾分析过:女生是感性动物,天真幼稚,而一旦经历失败感情的催化,她们就会迅速进化成女人,那份成熟与稳重,是任何理性动物都无法比拟的。如此看来,那激化小晓变身为女人的催化剂,正是我赐予的,我顿时感觉无地自容,羞愧万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大家。”程之初一句简单的话,暗藏着无奈和鼓励。
各式各样的花狂妄地盛开着,仿佛在迎接着这群人的再次重逢,而我们只听得花开的声音,却忽视了花落的残影,它们是何时绽放的,我们牢记了,它们是何时凋零的,我们却一无所知。
那是一次成功的游园活动,从未见过大家笑得如此欢腾,或许这其中夹杂着一些高超的演技,不过无论是谁,都不忍心打破这份平衡,因为大家都累了。如果枝桠上的花瓣,再也经受不住寒冬的摧残,它也宁愿选择以最美丽的姿态坠入雪地。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再听不到某某人在夜里低声浅唱,大家像曾经一样继续忙碌地复制着每一天的生活,只不过在这场人生的戏剧中,各类角色已发生转变,我扮演的不再是我,他们扮演的也终究不再是他们。
或许我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个分开究竟意味着什么,它不是死亡,亦并非永别,所以我根本不能从一生的角度去领会分开的意义,更不知道真正的分开会带给我什么样的痛苦。
六月的一个深夜,我接到了羽凡的召唤,集结地仍是天府广场。
如上次一样,我到时他已经在那了,仍旧盘着双腿坐在毛主席雕像下,可面容却与上次有着天地之差,此时的他,眼神中充满了道不尽的激动与喜悦。
“哟,有闲情雅致,居然半夜召我到这来,不会对我有什么企图吧?”我打趣道。
“少来,就你那熊样儿,还能提得起我的荷尔蒙?”
我仍旧像往常一般坐到他身旁,像他一样盘起了腿,并排坐着,如同非常要好的小伙伴儿,感觉令人温馨与亲切。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非要这么晚当着毛主席的面告诉我。”
羽凡只是傻呼呼地笑,却并没有回答。
我用手肘猛地推他一下,怒斥道:“**还卖起关子了,难不成你爸同意给你换车了?“
羽凡猛摇头,仍傻呵呵地笑。
“那——你升职啦?“
他仍旧傻傻摇头。
“有什么破事儿你就直接说,哥可没闲工夫陪你瞎扯,再不说老子可回家睡觉了。“我实在没耐心去猜别人的家常事儿,作出一副假意要起身离开的姿势。
羽凡赶紧伸手将我拽下。
“说吧!”我将屁股挪回到原来的位置。
羽凡露出两颗洁白的大门牙,天真地望着我,激动地说道:“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