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林分析了一下组织部的大致形势。施副部长望不上了,他比韩江林年轻还大,当初可是他教导韩江林,转眼韩江林成了他的领导,他自然有想法。不过,施副部长老实,不会背后搞什么小动作。石雨林副部长和韩江林同年,曾经当过团委副书记,又当过乡长,资历比韩江林还硬,又很受屠晋平赏识,可以认为是屠晋平安插在组织部的一根钉子,石副部长正因为有欲望,他极力隐瞒自己的观点和想法,尽力讨好每一个领导,特别是他能够委曲求全,极力巴结韩江林,正说明他把自己的意图埋藏得很深,心机比一般人强。韩江林对组织部工作的了解,都是通过石副部长主动汇报这个渠道了解到的。韩江林心里认为他是一个值得警惕的对象,但与施副部长的冷漠相比,他更需要石副部长这样的人。做到了单位一把手,韩江林终于明白,小人对于领导人物的重要性了。
给他写信的这些人,信中对他极力信任,诉苦说,他们为革命工作了十多年,最长的工作了二十年,人生的大部分青春年华贡献了国家和人民,而现在为了减少职数,把他们一脚踢开,除了抄写材料,除了写黑板字,他们已经身无长技,把他们开刷到社会上,开刷到农村,让他们靠什么养家糊口。
这些话一直在耳边回响,质问他的良心,韩江林觉得深为同情,他们信任他,怀着希望给他写信,不管能不能解决问题,帮他们说一句话总是应该的。到了白云,时间刚好十点,正是上班的时候,韩江林掏出手机给屠书记打电话,心想,如果屠书记在办公室,顺便见见屠书记,把信的事情向屠书记说说。
屠书记果然在办公室,似在接待什么人,果断地命令,小韩部长,有什么事情,请说。
韩江林简单地把信上得到的信息说了。屠书记嗯嗯应着,等韩江林说过,屠书记只简单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们中的老同志再就业确实困难,能不能帮助在企业里找就业岗位。韩江林一字一顿,想把意思表述得更清楚一些。
屠晋平听完,带着长者的教训口气说,你听我说,我的小韩部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县委在你的任职谈话时说了,你是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个事情我不管,是组织部和人事局在弄,县编制委员会主任是姜县长,副主任是王副书记,这个事情不到我这里,也不到你那里,你就不要插足,领导就要领导的样子,一开始就插足矛盾,结果把自己放在一个对立面上,以后怎么工作,怎么处理矛盾?怎么保持中立,怎么拍板?
从领导艺术上说,屠晋平说的一点没错,韩江林说,他们有些人把信寄给了我。
屠晋平说,我是说组织程序,不是说民间的渠道,你是领导,当然只能重组织渠道,至于他们给你的信,你交给组织部处理就是,请组织部找他们谈话,做做工作。
韩江林对这种做法表示质疑,他们告的就是组织部和人事局,如果要组织部处理,那不是自己掸自己的嘴巴?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组织程序就是这样。
韩江林弄不明白,这种有明显漏洞,对告状者极为不利的程序,怎么可能安抚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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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晋平猜到了韩江林的想法,语重心长开导说,组织人事是有严格的纪律,仅有同情心是不够的,组织人事工作,思考上在超前半步,操作上要后退半步,上级有文件规定,具体操作的时候,我们会按照其它县的办法操作。
书记定了调,韩江林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挂了电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想上办公室与屠晋平见个面,现在这种心情也没有了。
吴兴财看韩江林难过的样子,劝慰道,韩部长,心太软会吃亏,还会吃苦,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以后学学那些人,心肠硬放硬一点。
韩江林不置可否,只感觉心痛,心中默然长叹,辞退一个人,可能会把一个幸福的家庭推入黑暗深渊啊。
说完这话,韩江林忽然对人事工作有了新的认识,忽然对清退机关事业单位聘用人员问题感到担忧,因为从屠晋平的话里,他已经领悟到,县委政府的主要领导在处于这些人员的的态度上,分列成对立的两派,如果他们各自为不同的利益群体说话,必然分形成两大对立的不同利益群体,像在白云这样的小县里,其影响必然超出事情本身。
人们常说,县里的人事就是书记的事,分流上百人这样的重大人事事件,书记能置身事外?好钢需煅造,好事需多磨。屠晋平肯定有了高明了策略,于是有意把权力放给组织部和人事局,让两家分管领导吵得不亦乐乎,直至打得两败俱伤,他再中间调停?林语堂先生曾经说过,中国所有的问题就是吃饭问题。踹人饭碗的事,除了少数激进派,一般的书记都是折中派。刚才自己向书记建议把分流人员流向企业,由企业接纳的建议,不同样是一种折中策略么?
前思后想,韩江林感觉已猜到屠晋平心思,心情稍为平静,决定听从屠晋平的意见,暂时不介入任何一方。主意拿定,他忽然拿起信看了看,觉得自己终归背叛了写信者的信任,成为了一个不作为、逃避责任的不合格领导。
韩江林看时间还早,决定请县计委的龙主任吃顿饭,请求龙主任从计委渠道再跑跑省计委,把项目落实下来。
龙主任比岳父兰槐小两岁,韩江林任副镇长,分管南江扶贫开发时,计委渠道下来的扶贫项目款,龙主任都在雁过拨毛,扣下百分之五的管理费,数额小的项目,则扣掉百分之十。从上面下来的项目款已经在算盘上细算到小数点,他这一扣,加上财政又分期拨付,项目往往搞得半场不落,韩江林对这个主任大人心中窝火,悚他,又不得不巴结他。
车开到计委楼下,韩江林找到主任办公室,龙主任正在笔记本上抄写着什么,抬头见韩江林,热情地站起身来和韩江林握手,说,你不是在党校学习吗?我昨天还跟小王说,有空上去看你呢。
龙主任文凭不高,水平不深,却能稳坐计委主任交椅十来年,靠的就是这种典型的套话,客气的假话,尽管只是假话,听者仍然十分受用。韩江林嘿嘿一笑,哪敢劳驾当叔的?我这不是主动来看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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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主任一笑,赶紧招呼办公室倒茶过来,在沙发上和韩江林相对坐下,问,有什么事吗?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又是对韩江林这样的小辈,免不掉他的官僚架式。韩江林看不惯这种派头,一直认为龙主任年纪大,跑不动什么项目,自己就任常任接手组织部时,第一件事就是要向县委建议调整人事,把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官僚拉下马。
办公室小潘端茶过来,清秀的脸上笑容花团锦簇,让韩江林又是一惊,原来进计委办事时,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自己还不是正式的常委部长,这些人已经脸上春花烂漫,如果他走上进了组织部,他们还不得热情似火?他原来读苏秦游说六国的故事,对苏秦家人对苏秦不成功与成功的待遇感到不解,认为对待自己的亲人,不管事业是否有成,关爱之心应当是一致的,不至于受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影响。现在他终于理解了,花儿不会面向黑暗和寒冷开放,永远只向有能量的太阳开放,永远迎风招展。
刚说出请龙主任吃饭的话,龙主任立刻跳了起来,说,我请我请,你那里不方便,我这里吃饭的小钱吃饭喝酒的小钱还是有。龙主任便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起自己和省计委某某处长一起喝酒,后来又向县里拨了多少项目款,意思向韩江林说明他和省市计委良好的关系。他这话只能唬住那些与上面来往较少,与周边市县信息交换较少的老领导,唬不住韩江林。与东江相比,东江县去年渠道获得的项目款计共五千余万,而白云这方面的项目款只有一千余万,仅为东江的五分之一。年轻同志对年轻同志,喝酒能喝出关系,喝出生产力,但对老同志,特别是老同志对年轻同志,喝酒仅是消遣、娱乐,不会产生任何生产关系因素,因为代沟是摆在其中无法逾越的障碍,这也是韩江林着意要拿掉他的原因。
说真话沉重,说假话无聊,两人闲坐说闲话,龙主任极力说与兰槐年轻的关系,韩江林心里不胜其中,只能暗自叹息,他人都认为他攀上了高枝,又何曾知道,高枝上的凤鸟已移情别恋,飞上他的巢穴?他如坐针毡。主人没有发话,他不好提前退场,以免落下他人闲话的话柄。
好不容易挨到龙主任站了起来,韩江林暗自松了一口气。马主任和韩江林上了吴兴财的车,计委的同志坐单位车,直奔白云宾馆。
走进白云宾馆富丽堂皇的包间,韩江林心里又是一番感慨,当官真好。原来上计委只是冷脸冷水,遇上龙主任高兴,拉着大伙上十元店饱餐一顿,好像是对他天大的赏赐,地位不同,待遇前后迥异。
上酒时,韩江林说下午有事,不喝。马主任便说,总量一瓶小茅台。
你们喝,我陪三杯。韩江林笑道,国家越来越大,称为盛世中华,这杯中酒倒是越来越小,酒杯小,茅台也小。
马主任笑道,国家大,百姓就小,生活越来越精致。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飞歌唱晚30
吴兴财不懂官场语言的别样味道,问,这茅台都是一个厂子出的,还分小茅台和大茅台?
喝酒时,韩江林从容淡定,细品慢赏。要在先前,主导酒桌的是龙主任,他说喝,韩江林不得不喝,直到吐血。现在韩江林居高临下,谈笑风生。他人则陪着笑脸,不停地点头附和。春风得意马蹄急,这种被捧着供着的情形,还真令人飘飘然。
两杯酒下肚,龙主任稍为兴奋,再次唠叨和省计委领导处长的关系。韩江林知道他说的都是已经赋闲的老处长,有意拿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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