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他们不要我的,你,你也不能怪我。” 珮瑶似理直气壮,又似理所当然。语声虽轻,语音却果决。
不到两分钟的话语,却然*两重天。
眼巴巴地瞅望着妹妹,瑾瑜的心颤动着疼。香露儿无言以对了,珮瑶感觉着快意。
瞥见瑾瑜顿失的唇色,又袭上隐隐地不忍。方才,分明伤感之中是万分地喜悦,似乎,她也不怎么健康,何况我们才刚相逢……
瑾瑜欲言,翕动着微微上翘的嘴角,不能开口。眼泪似如决堤之水,倾泻溢流。她喃喃而语:“多少年了,他们,艰难度日,不明下落……”
瑾瑜想着要替爸妈向妹妹做解释。
珮瑶知道瑾瑜有话要说的,他们都会有话要说的!但是,她不想知道,不想听!她决绝。 “你,什么也不用替他们再说了,更不必解释。我,恨他们,以后,以后你也别在我跟前提起他们!”
瑾瑜声似祈求:“珮,珮瑶——”
“既然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你还想着我,记着我,我认你这个姐姐。” 珮瑶嘟哝着说出来。
“不是的。其实,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样儿,不是爸爸妈妈不要你了,他们都很疼你的。爸当初送了你过来,他们却来不了,非常着急,非常难过,一直盼望着能早一天过来,或者能接你回去,不承想后来一再出事,没了办法,这些都是我亲身经历,亲眼看到的,珮瑶,你心里明白的,爸妈疼你,非常爱你,珮瑶,你要相信他们,他们舍不得你呀。”
止抑不住的眼泪。感觉着自己解说的苍白,又无法不吭哧着坚持,希翼着能够替父母解释清楚,盼望着妹妹不要继续误会下去,更不能苦痛绵延,怨恨无期。
“你——我求你了,求你别再提他们了!我说实话吧。他们,他们在我的心里,其实——早死了!”
“……”瑾瑜呆愕。
“他们送我来了叔公家,就再也不见了踪影,哼!反正我从小就是孤儿了,你不必提那些。叔公叔婆死了,是钟奇生的妈妈养大了我,如果没有婆婆和奇生,我恐怕也活不到现在,前几年婆婆也死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就只剩了钟奇生一个亲人。你,你不是从小离开父母的,你怎么明白我的感受,你——怎么能懂呢,不会懂的。”
珮瑶感伤满怀,恨意满腔,啜啜泣泣。
瑾瑜珠泪滚滚,泣不成声。不由地仰头,伫望天空。
晴空当照,飘浮着轻轻淡淡地云。如此的好天!
父母情情归无处,骨肉亲亲有何亲?该向谁索要答案,天知道!
龙潭湖边,孪生姊妹,一双泪人,矗立不动,定定地空洞地望远,她们都不能动,不能说话。无话可说啊!
似乎,也忘记了刚刚地声声 “救命!”
欲29
风裹携了春。
虽似略有了暖意迎面拂来,却载不动瑾瑜心里的爱与哀愁,载不动珮瑶胸腔的怨与离恨,便心虚地抚摸了姊妹的脸庞,落荒而逃了。
似乎是自己欠了妹妹很多很多,欠了太久太久,瑾瑜终于了解,这世界上最最让人难以承受,最最让人难能偿还的,是亲人的债。是非曲直,在亲情面前无能呈现,更不是一个“理”字可以述清。以为过往,到底空洞苍白,到底无从解。
十只手指,指尖好疼。她习惯地蜷握起它们,点点安慰或在掌心。这一刻,瑾瑜的心似乎蒙惑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地去感知疼痛。
泪眼朦胧的瑾瑜,在蒙眬着的泪雾之外,看到太阳光幻之下的色彩,彩色的空气透过泪雾朦胧地眨动,不能定格。是的,痛苦不能定格,不能凝结。
这,就是我心久久期待的重逢吗?乍然间,一掬梨花花瓣飞散而来,洁白而离乱。
轻轻零落,堪堪弄情。
淹水的人已经被救了上来。
“还活着吗?赶紧送医院抢救吧,有医生吗?谁——谁能救他?”有人喊着,有人着慌。
慌乱嘈嚷惊醒了汪瑾瑜。生死的事大于任何的悲苦、欢情。她止了眼泪。
“珮瑶,你一个人坐一下好吗?我是医生,得过去看看。”
珮瑶听话地坐了,嘟哝着:“噢,医生?我没事,你快去吧。”
珮瑶尽力地收止眼泪,她红肿着眼睛,泪眼模糊朝远处寻望,先是寻望见了丈夫钟奇生,他半身湿漉漉的,她又看见了浑身淌水的李凯旋,整个人就是落汤鸡。
瑾瑜快步紧步跑到了跟前,顾不得喘息,拨拉开围挡在前面的人,到了落水人的身旁。
男性。看样子六十岁上下,不算胖,个子也不算高,肚子鼓胀。
瑾瑜忙忙蹲身:“让我看看吧”,她先摸了摸落水人的脉搏,接着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怕是不行了,已经不行——”
瑾瑜话还没吐清楚,便感觉一阵眩晕袭来,她先是感到自己的腿不行了,快速地失去了支撑力,接着,眼前的人开始模糊,周围的声音也在离开自己的耳朵,渐而远离。
她心里急着想要抓住点儿什么,没能抓得住,眼前便下来一层黑雾。
紧挨着落水人,瑾瑜倒在了水漉漉的龙潭湖边。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欲30
已是中午时分。
瑾瑜醒了过来的时候,正躺在妹妹珮瑶的床上。环顾四望,妹妹的屋子也是很简单的。除了这张雕花大床,还有两把老椅子,再就是一张旧桌子和一个五屉柜了,因为没有衣柜,现穿的春季衣服没有几件,都挂在墙上的几根大钉子上。
钉子上还挂着个安全帽。
珮瑶也躺着,就在瑾瑜的身旁,她身上盖的被子是在公园见过的,这次看得清楚,这棉被不是半旧的,而是已经很旧了,用两张旧褥面拼并而成,还是自己身上盖的这床比较好些,算是半新的,没有打补丁。
岁更月残,二十余年了,终于又躺在了一起。
“姐,醒啦?感觉怎么样?”珮瑶和缓,她正倩倩笑着,已经没有了湖边那种怕人的冷漠。瑾瑜觉得,珮瑶笑起来深深地酒窝真是好看极了呢。
“嗯,还行,没事,也许是这些天休息得不好,有点儿累着了,你不用替我担心了,好好养着你自己的身子。”瑾瑜也笑。
跟妹妹说着话,瑾瑜便想到了自己带来的几床棉被。北方天冷,铺的盖的自然应该厚实,除了铺床的旧棉被之外,还有三床都不错,两床是结婚时的新棉被,她打算尽快给珮瑶送一床过来。
“姐,怎么了?哦,我给你盖的是我的棉被,我和奇生,常盖的是奇生这一床,我的那床,天冷了的时候常用来搭在上面压风的,你放心地盖着吧,我常拆洗,很干净的。”珮瑶看出了瑾瑜在想棉被的事。
“哦,没事。”瑾瑜笑了笑。
珮瑶告诉瑾瑜,从龙潭湖回来,瑾瑜是被李凯旋一路背回四合院的;钟奇生用自行车的大梁驮了棉被,后面驮着珮瑶。
李凯旋衣服全湿透了,钟奇生拿了套自己的工作服让李凯旋换上,又把两个人的衣服都用水冲洗过,晾在院子里的晒条上。上午的时间就这么折腾没了。
李凯旋没能回医院交差,好在他不怕事,安心地留在了四合院,钟奇生烧饭,他也正好帮着照看瑾瑜和珮瑶这对姐妹,给她俩倒倒水,搭个话茬。他实在很喜欢盯着瑾瑜看,尤其喜欢看她的眼睛,好些次,都让珮瑶发现了。
若光看五官,瑾瑜和珮瑶姐妹是极像的。不同的是珮瑶的脸型是圆的,似笑非笑之间总有深深的酒窝。她们的眼睛也很像,但珮瑶的眼睛要比瑾瑜的圆些,显得更大,活泼、伶俐而有神采,不过,从她的眼睛里,读不到瑾瑜眼睛的忧郁,和那种令李凯旋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的一丝恍惚。
还有,珮瑶没有姐姐个子高,她大概165公分的样子。
应该是天生丽质吧,灰色的黯然并不能遮掩她们姐妹芳华正好的风采。若单从气质上看,钟珮瑶恬美中透着世故,正是妙龄少妇的风韵;汪瑾瑜秀美中多了一份大气和矜持,虽说比珮瑶早生,她身上的那份矜持,却更看似姑娘家。总之,他们姐妹一样,都是街上少见的美女。
瑾瑜身在汪家的庭院,躺在妹妹珮瑶的床上,离情别绪,百感交集,由不得秀眉深锁,思念父亲母亲,恍惚间,似乎见到父亲钟泌正重锁浓眉,临窗望月,哼唱着不能忘情的老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瑾瑜有很多话想要讲给妹妹听,一时又找不到话头儿。珮瑶既然拒绝听瑾瑜讲述汪家的事,瑾瑜索性先不讲,不过,珮瑶还是问起了外公,瑾瑜告诉她外公已经不在世了,这回珮瑶还是为外公啜泣了好一阵子的
瑾瑜安安静静地躺着,听妹妹珮瑶讲述她和钟奇生。
欲31
珮瑶和她的丈夫钟奇生自幼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的夫妻。要想说清他俩的故事,还是要从汪瑾瑜姐妹的家世说起,无论珮瑶多么地不愿意提及往事,她不得不提。
钟奇生是钟姆妈的儿子,他和母亲原本并不姓钟。
钟姆妈籍贯苏北,原在南京的一户官宦人家做使女,21岁时和这家的黄姓佣工结了婚,丈夫是山东临沂人,健壮直爽,婚后两个人虽不富裕但也能吃上饭,怀孕以后她就辞工守家待产了。一九三七年十二月的一天下午,丈夫慌慌张张的撞开门,说要马上打点些能用的东西赶紧逃路,讲好,兵荒马乱,危难过后要回到丈夫的家乡临沂山区过生活,不再出来务工。
一路南行都是逃难的人流,后来她和丈夫失散了,她拖着五个月的身孕折返寻找丈夫,不辨方位四方飘零,经不住折腾,第二年的二月,一个男婴降生在废弃的窑洞里。她捡了一块碗碴子割开了连接母子的脐带,用一件还算干净的旧衣服包裹了孩子。
“七活八不活”,没有想到这个不足月的小生命,居然依靠母亲稀拉拉的奶水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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