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地擦抹了两把脸上分不清行的湿渍,看着臂弯里娇喘吁吁,秀发凌乱不敢做大挪动的秀秀,李凯旋想到了作为一个大男人对待小女子应该的怜惜。
“疼,疼吗?”李凯旋有些局促地柔声。
“嗯,还——好。”
“你,你刚才,刚才那样的时候,怎么那么大声地喊,为什么要哭?你,也疼吗?”
秀秀有心疼,有诧异。她不明白,李凯旋近乎疯狂的宣泄到底为什么?难道,男人做这种亲密事的时候,都是这种样子的吗?
“哦,没,我没事,可能——可能是太过激动了。” 李凯旋被她问得愣住了。
无从解说。李凯旋沉吟了片刻,问道:“看过戏吗”?
秀秀莫名其妙,摇头:“没有。”
平生第一次,李凯旋拿腔拿调地念上了台词:
你敢是正元帅?(公孙阏)
正是。(颖考叔)
请来见礼(公孙阏)
还礼。(颖考叔)
看箭!(公孙阏)
秀秀深为不解,看着李凯旋。
“公孙阏乘颖考叔不备射出早就藏好的袖箭,颖考叔中箭,踉跄着下了舞台。表示他死了。”
“就这么,死了?”
“哈哈 ——哈哈—— 啊哈哈哈!”李凯旋亢奋地大笑,学着戏剧的腔调。
秀秀被吓坏了:“你,这是怎么了?”
李凯旋根本弄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态。
他止住笑声,大口喘息着解说:“不是我在笑,是公孙阏,公孙阏在笑。”
“你?”
“第一次见识到这一幕的时候,我还是个刚不穿开裆裤的孩子,场地当然不会在古战场,而是我们大院儿戏剧排练的大舞台。是彩排。后来我知道,这出戏剧的名字叫《伐子都》,在面对外敌的战场上,副元帅公孙阏,也就是子都,他借参见元帅之机暗袖冷箭,乘元帅颖考叔不备射死了他,冒功班师,子都回朝以后备受良心谴责而至精神恍惚,抬头便能撞见颖考叔头戴黑色面纱对他追命索魂,最后,*身亡。据我父亲说,郑国*许国的历史上,确有其事呢。”
“有这种戏?”
“嗯。戏就是讲故事,正德行,正人心。嗨——不过,颖考叔头戴黑色面纱追命索魂,随时都可能自己冒出来!”李凯旋瞪大了眼睛看着秀秀身后。
“好,好吓人!”
“你也感觉到害怕了?”李凯旋追问:“真的很害怕”?
“干了坏事,肯定会心虚的。”
其实,颖考叔的戏剧形象,就是李凯旋自出生以后大脑里记忆下的第一项对人性的恐惧,也许正是从那时候起,李凯旋认识了“罪”。”
看着秀秀似乎在心虚,李凯旋忽然感到十分懊丧。我李凯旋到底在胡扯些什么?刚才,就在刚才,我李凯旋拖着一个不爱的女人,到底干了些什么?
吃了晚饭,秀秀悄无声息地收拾碗筷,收拾妥当之后,她退到了门口。李凯旋知道她此刻是在向他示意,要走了。
李凯旋不说话,他再次感觉到孤单,他不想再见到颖考叔的灵魂,不能放她走。李凯旋朝她走过去,一只手把牢了门框,伸出另一只手抓住秀秀的手,拽着她后退……
鸡已经叫过三遍,再耽下去,天恐怕快亮了,李凯旋仍舍不得离开秀秀深处。
这夜,李凯旋睡睡醒醒。清醒的时候一直爬在秀秀身上运动,即便身体乏累,仍感觉处于勃 起状态。
都说夜是迷茫的。正如坠落在这迷茫中的李凯旋,在如此一个不知归去来兮的夜,释放了情欲,得到了不能足满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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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绘着脆生生蓝花边的大海碗,盛满岗尖岗尖的白面皮煮饺子,端上饭桌子,尽管天气温吞吞的,仍旧腾腾地冒升起几缕刚出锅的白热气,逗引人的食欲。
秀秀奶奶一见着这大海碗,老眼不禁不由地淌下了浑浊的两行老泪,她抻起衣襟紧抹,抹了又抹,再开口时便先是一叹:“哎——秀秀虚岁十七了,这蓝花大海碗倒有十五年没上过桌子了呀!今天后生仔来了,家里总算又见到男丁!”
老太太睹物思亲,感慨汹涌。李凯旋懵懵懂懂,不知道如何应对是好,低低地叫了声:“奶奶”,秀秀奶奶自知失态,她满意地看着一脸认真的李凯旋,摇了摇那只布列老筋和老年斑的粗糙老手。
秀秀盛好了饺子并没进屋来坐,她应着奶奶的嘱咐,端上十几个回自己房间去吃了。
秀秀奶奶的话进入了正题:“秀秀他爸叫阿福。阿福活着的时候是咱们乌有村的大队会计。阿福命苦啊,他几岁大的时候正闹日本。阿福他爹是这村子里读过书的人,记得那年山外头闹肺病,他出了门又回来了,在家闲着没事干,堂兄弟们起着哄去看赌牌九,谁料想日本人那天抓赌,把看赌的和真赌的人一窝都端了去,阿福他爹死不承认自己赌钱,连惊带吓挨了重打,他平时就胆子小,放回来一病不起,没撑过两月,就没了。”
“哦——”
“我儿阿福,他聪明啊。过日子总要有钱有粮才能过,他爹走的时候给我们娘们留下了俩可怜的钱,还有靠天收成不了的十几亩薄地,我们孤儿寡母不敢乱花钱,挨着清苦的日子,要说阿福那会儿也没跟先生念过几年学,倒能写的一手好毛笔字,打得一手好珠算呢。秀秀珠算这点儿双手珠算的本事像她死去的爹,当奶奶的人,只盼望着她将来能过得强些。”
学校要求开珠算课,田锦秀就是别的老师推荐了来的。
“没想到阿福没福不算,还像他爹一样命短呀。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好不容易熬到阿福十九岁,应了他自己的心思,娶了个挺俊的媳妇,早先的土地早就归了公,小两口张罗着垦荒肥地又盖房子,可着劲奔日子,看着小俩口日子过得蒸蒸的,我跟着高兴啊,第二年,石榴怀孕生了秀秀,添人进口,全家都乐呵。来年,超英赶美大炼钢铁,大伙儿都得到山里采石炼钢,秋收下来交了库,剩下的扣去种子以后,不够吃半年的。那一年啊,全村子六百多口人,只有半年口粮,难办啊,说这话犯错误,可奶奶没说假,有帐本在。”
“有村里那时候的账本?能给我看看吗?”
“能,怎么不能。没了阿福以后,为了留下几个字儿作念想,也算他来人世转过一遭,才没一把火烧了。”说着,秀秀奶奶回身,从炕被子底下翻找了一阵子,果然从垫在最下面的草褥子上找出来个旧本子,倒手递给李凯旋。
这册子并不是常见的统一格式的标准记账本。它只是一个32开暗紫红色硬封的日记本,虽说外观老旧残损,倒也看得出来,当初质地不错。封面上几束花草设色清雅,之外还有一行四字:百花齐放。
执册在手,李凯旋心里疑惑,不知道这样的一个日记本是否就是大跃进时期乌有村村真正的账本,或者只是秀秀父亲其时的个人记载,李凯旋联想到母亲曾经多次说过“亩产过万”。
陈旧与破损,还原历史的真实记忆。
或许,此刻李凯旋脸上凸现出来的郑重让秀秀奶奶暂时没话可说,她注视表情严肃的李凯旋翻开日记本的封面。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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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黄的纸张上,字迹清晰。内封页上豁然盖着一个红色的“奖”字,侧旁,则是手写的名字“田阿福”,旁边盖着阿福的一个私人方印。
“奶奶,这是哪儿发的奖品?”
“不记得了。”秀秀奶奶认真地摇了摇头。李凯旋研究似的翻转,外封底没有任何字迹,于是,拧着眉头打开封底的内页,下方印刷着“天津市公私合营第二制本厂”。
日记本内页的确记录着很多数据。李凯旋正式地翻到第一页,绿色碎花边的留言书写匡,寥寥数行劲逸端正的钢笔字:杂花异香迎风飘,鲜花争蝶多逍遥,不幸天降暴风雨,花垂蝶x(字迹模糊看不清楚)情意消。
4月3号。
这样的写法让李凯旋感到意外,他不明白,按秀秀奶奶所讲,秀秀的父亲只是一个读过几年书的山民,在这偏远的狭地,又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感慨。李凯旋赶紧再翻一页,红色的书写匡内同样有着数行钢笔字迹:
让我们青春的熊熊烈火
燃烧在祖国社会主义原野
发挥更大的创造
建设我们更美好的祖国。
虽是第二页,落款却写着3月。
如此豪语,令李凯旋感动!旧日的本子记载着的不仅是数字,还生动地刻画出了一位山区父辈曾经绚丽的青春思想。
一页破旧的泛黄纸滑落,掉在土炕沿上,李凯旋忙捡起来,竟是一张1961年8月签发的迁移证,右下角盖着市公安局和当地派出所的红章,左侧半枚市公安局红章压逢,被迁移人姓钱,1918年出生,迁移原因栏目内填写着“下放”。
秀秀奶奶竟紧张了,指着本子插话:“这个,恐怕会惹了事犯错误吧?”
“怎么?”
“据说这个人是国民党的军官,来了半年不到,失踪了。”
“死了?”
“不知道,没人知道他怎么忽然没了。他在这里又没根没底,没人追问,就像秋末掉的黄叶子。”
李凯旋不想让老人家担忧,合起日记本。然而,好奇心驱使,他舍不得就这么把日记本还给秀秀奶奶,想了想,商量着说:“奶奶,不知道那时候村里是不是就是这样记帐的。按道理,这不应该是正式的账本,我想留着以后看看,能允许我带回学校去吗?”
秀秀奶奶看看李凯旋,又看看旧本子,迟疑着。
“奶奶放心,您是知道的,我是革命干部子弟,根正苗红,村子里没人会查像我这样的人的。”
秀秀奶奶觉得李凯旋的话有理,勉强点了头。李凯旋赶紧冲秀秀奶奶一笑,示意感谢。
看着年轻后生把自己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