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人既是肯定,可也从没听姐姐提起过他啊。她禁不得摇了摇自己的头,心里反觉得这位“康”的样子,看上去实在是认真诚恳了些哦。想一想,珮瑶在自己心里偷偷儿地笑一笑。
“你姐姐,她好吗,还在重庆吗?”
“康”关切地追问了。
“我和她是在重庆出生的,我小时候就来了北京,一直没回去过,外公和父母亲都已经不在世,现在我们家在重庆已经没有人了。瑾瑜,她也在北京,就在我们医院内科上班,只是这会儿没在,开家长会去了”。
珮瑶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搞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出来。
“哦,她是医生了,很好”。“康”像是自语。
他迟疑着又问:“那,她有几个孩子了?她爱人做什么工作的?”
问到这些,珮瑶一时无从说起,也迟疑了。怎么回复“康”才合适呢?
“哦——我想,等有机会你们见面再聊吧。”
“嗯,也是。也好。”
“康”的眉头动了动,理解的点点头。
是啊,岁月蹉跎,哪里是一句两句话能够把小半生的日子说明白的。
一个妇女捂着腮帮子走进来,“康”赶紧让了让。
“你如果有时间,就在这里等等瑾瑜,再晚些时候,她开完会就会回来。看到小时候的伙伴、老同学,她肯定特别高兴。”
钟珮瑶边和康说着,边客气地招呼进来的患者,患者走近了,钟珮瑶示意她坐下。
“哦,你如果赶时间,复诊再——”
“这样啊。我,我呢,是家里有急事临时从国外赶回来的,最近的时间都很紧张,牙疼得实在顶不住了才只好来就诊的。我,不一定能来复诊。”
话到这里,“康”的鼻音竟有些浓重,明显地无可奈何。
“这样啊,那也只好以后再说了。” 珮瑶看了看他。初次见面,不好多问。
“嗯,是啊。”
“康”紧紧地闭合了嘴角,长呵出一口气来。似乎有道不尽的遗憾,又似乎还别有它意,不过,珮瑶发现了“康”的一个小小异样,他紧紧闭合嘴角诗那瞬间的神态,很熟悉。
片刻的沉默。
刚进来的患者在等。
“那,先请你代我问候她吧,下次回来,我一定会来看望她。”
钟珮瑶以为他说完了,刚要应诺,“康”又紧接着补充道:“要让她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语气确定。
等候着的患者不耐烦了:“医生,能快点吧?”
“哦,好的我一定转告”在患者的催促下,钟珮瑶只好匆匆答复着“康”,并紧忙关照患者:“对不起了。马上,马上”。
患者吸溜着牙齿:“医生——我这儿可疼着呢。”
“不好意思,耽误了您的时间,很对不起了。”康也向患者致歉,接着,又跟珮瑶道别:“那,我不打扰你了,我们——说再见吧。”
钟珮瑶:“好!再见”。
康转身,走出了牙科第一门诊。
“记得拿药,记得吃药时间,再见”。钟珮瑶想起来什么,紧几步跟送到诊室门口。
“嗯——谢谢,再见了。”
“康”魁伟的背影消逝在走道尽头,钟珮瑶若然有所思地回到工作台前。
“已经走了,还看啊。”患者不高兴了,一副乜斜的语调。
见患者沉下了脸色,钟珮瑶也不大高兴了:“行了,谁还能没点儿事儿啊,再者说,也没耽误你多长时间吧?”
她重复起职业的语言:“躺下,张嘴,啊——”
患者只剩听话的份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欲109
下班回家的路上,钟珮瑶转告了姐姐“康”来就诊的经过,并转述说他会来看她的。钟珮瑶观察到,姐姐显得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
珮瑶脸上笑着,心里也偷偷儿地笑了。
瑾瑜离婚没多久,就有不少好事者和好心人操心她的婚事,都被瑾瑜婉言谢绝了。
瑾瑜近来异常平静,珮瑶在姐姐的脸上,看到了安宁。
瑾瑜安心现在简单明了的生活,平静地享有着和儿子之间的母子亲情。她似乎从来没有过前夫王新国,没有过女儿王良蕴,在这个世界上,她好像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妹妹,当然,不能忘了妹夫钟奇生。
哦,还有“美美”。
钟奇生晚饭后值班去了,珮瑶想和姐姐说点儿悄悄话,执意要睡在瑾瑜的房间。
墙上新挂了幅立轴,是钟奇生刚写的五个大字“勤俭是美德”,瑾瑜看着字写得不错,正好想要提示儿子,就拿到外面装裱了。
今天校运会,汪杰运动量大,早早地睡着了,只有“美美”精力充沛,活跃在姐妹跟前儿。
汪杰在成长,“美美”也长大了,早已去掉了“小”字,青春曼妙,风华正好,充分体现着生灵之美。
“美美”美目晶莹如蓝宝石,顾兮盼兮,惹人怜爱;它毛色洁净通体雪白,触手光滑似锦如缎,在大太阳底下溜溜地走动时闪烁着耀眼的光花;它美颈修长,美妙而灵活;骨骼不宽,四肢有力,弯腰弓背之间犹如骄傲的舞者,高挑而伸展,张扬着优雅与精神。
美美总会作出一个常态,匍匐在地静心观察,聪明脑壳上的耳朵倾然竖立,监听周围一切地动静,绝不忽视身边任何会移动的东西。每当此刻,美美的眼瞳神秘,淡淡地泛着萤萤绿光,让任何人不敢轻视。
家里没有人看见过美美是个狩者,不过,有美美在,老四合院儿不再闹耗子。
关于美美会不会像其他猫眯一样抓耗子,汪杰分别地问过家里三个大人。
姨妈说,既然家里没有闹耗子,美美一定抓耗子。
姨父顿了顿,说:天下生灵,各司其职。
妈说,美美不抓耗子,因为老鼠只要听见美美在呼唤它,嗅到美美存在的气味,就识趣地不敢来四合院捣乱了。她还说,美美现在正是待字闺中,说不定就要有男朋友了。
其实,汪杰真担心美美会抓耗子,他更担心哪天一不留神,会看到美美这么美好的生灵在干血腥的惨事。
值此,可以肯定的说,汪杰,一个心地善良的少年。
瑾瑜刚买了四斤清河毛纺厂出的纯毛线,想利用晚上的时间,给妹夫和妹妹再各自织件更保暖的新毛衣。
姊妹俩坐在床边缠线球,不紧不慢地忙着活计。
聊起小时候的话题,顺着钟珮瑶的话引,瑾瑜不隐瞒地向妹妹说起和“康”少年朦胧的情感。
手上的活计忙得差不多的时候,人也有些累了,姐妹俩躺下,又都睡不着。
珮瑶第六感觉获得的信息令她兴奋得辗转床头,“康”这个男人,或许能给姐姐不一样的人生。
瑾瑜出神的猜想着康现在的模样儿,生活、工作、家庭。
就这么一下子冒出来,怎么都让人安心不下,她屏住呼吸侧耳,仔细地听一听,珮瑶像是睡着了。
瑾瑜披衣下床,开门走到院儿里,院墙刚刚被钟奇生重新修葺的,高大整齐,石榴树挨过几度衰期,终于起死回生,正发簇簇新苞。
轻身踱步,到了晾台边上。正是星撒皓空,月伴清风。
瑾瑜迷蒙着眼色,痴心望月,默念:
梦回莺转
乱煞年光遍
人立小庭深院
炷尽沉烟
抛残绣线
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欲110
秋日两节先后到了,又赶上星期天,钟奇生和妻子珮瑶早饭没吃就带着汪杰出去转悠了,他们出门前说好的,早上吃烧卖,再到大栅栏转转,中午就吃全聚德的烤鸭。
汪杰这些日子疯长,像麻秆一样瘦长,眼看就要追上钟奇生,因为长得太快,看上去晃晃悠悠,老嚷嚷着得补营养了,又好像怎么补也补不上来,大人们尽着法儿给他吃,可还是像麻杆一样瘦长的身板儿。
钟奇生跟她们姐妹俩说别着急,这孩子的肩膀还没长出来,这是正在长个子,等身高长好了,肩膀长得宽厚都出来了,自然也就看起来壮实了。
汪杰的脚丫子也很较劲儿,两双新买的41码回力牌球鞋,刚穿了半个多月,又顶脚了,亏了这种鞋子不算硬,还能凑合着穿些天。钟珮瑶还说要去到内联升看看,给钟奇生和汪杰选购选购合脚的布鞋子。
汪杰临走了还嚷嚷着,说要报销了姨父的工资和奖金才肯回来。
三个大人养着一个孩子,汪杰无论是衣食还是住行,都没算受过什么委屈。
汪瑾瑜得去医院值班,等妹妹夫妇和着汪杰出了门,她自己煮了个简装方便面,在汤里加了一勺鸡汤和一只鸡蛋,文火煮了一会儿,快出锅时略点了点醋和芝麻油,舒舒服服的吃好,骑上车去医院。
门诊楼的外墙郁郁葱葱,满是爬山虎,点缀着黄绿色的伶仃小花儿。
锁上自行车,瑾瑜信步进楼。
急诊门口出出进进的,显得忙碌。她穿过门诊大厅,直奔后楼病房,看看石英腕表,时间比较紧了,加快了脚步。
九点钟查病房。
正在查看着,护士站有人来通知:“汪医师,有人找。”
“好的,请他在外面等一会儿吧”。
护士走了。
近十一点才查完。路过护士站,想起有人找的话儿,留意看了看,没看到附近有像等她的人,忙忙地赶到医生办公室。
认认真真处理完手头的工作,瑾瑜背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很职业。
瑾瑜颦眉,睁眼。
医生办公室的门儿开着。还是那位通知她的护士,又来了,站在门里靠右的位置,提醒瑾瑜:“汪医师,有人等你。”
“噢,好的,人现在在哪儿,什么事”?
汪瑾瑜想着,一定是病人或病人家属找到医生办公室来了,没等护士回话,她随口又说“叫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