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知此人已油尽灯枯,忙把一颗极乐丹给她服下。一会儿,那人又缓过气来,见到西门冰急道:“少主——”
“婆婆,”她忙应答。
“观海山庄、揽月山庄、六大门派都已到了无尘宫了,他们……”她再也说不下去,显然无尘宫遭到了惨不忍睹的屠杀。
西门冰的眼中涌出了泪水,终究是晚了一步!
“主人让老身拼死冲出重围,只为告诉少主,千万别回无尘宫,千万……”
极乐丹的效用已尽,药婆婆眼睛圆睁,口微微张着,似还有话没有说完,一双血手却无力地缓缓滑落。
西门冰默默抱起药婆婆,走入树林深处,恍惚间,没有察觉一个锦囊掉在地上。尹自怜疑惑得捡起锦囊,从里面抽出一张纸,一面满满写了很多药名,另一面却只写了两句话“无常害人,平常救心”。
细细看那张药方,却不过只是些三七、牛黄之类的普通药物,并没有一丝特别;然而反面的两句话却似乎暗藏玄机。他一边思量,一边瞅见西门冰步履沉重地从树林中走出,“冰,你过来看看药婆婆带来的这张药方。”
她飞身近前,看了一眼后疑惑道:“奇怪。这张单子上尽是些解毒化瘀的寻常药物,拼在一起,又是为何?”
“不错,但这句‘无常害人,平常救心’似乎另有深意?”
二人细心思索,西门冰忽道:“尹师兄,我以为这并不是药婆婆带来的药方。”
“那是?”他还是很疑惑。
“是师父无拘老人。”她仔细解释,“无常指的是无常剑法,平常指的是平常心法。”
他点头。
“无常害人”——剑法终会御敌伤人;“平常救心”——又作何解?
“定是师父暗示我用平常心法为你疗伤。”她高兴万分,“尹师兄,这张药方很可能是万针锥心的解救之法,再配合无常心法疗伤,很快你就可以不必受万针锥心之苦了!”
他点了点头,眼里却隐隐有一丝忧虑。
她立刻觉察了,却没有多说什么。
既然他能够给她完全的信任,那她也应该学着去相信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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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同生共灭
这简直就是一个噩梦!映入她眼前的景象让她心中燃起了不可遏止的怒火,在她的视线范围内的土地几乎全部沾满着血迹,熟悉的人都已经成为冰冷的尸体散落在四周。
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心中不时颤抖:如果当初我没有为逃出无尘宫而和寒剑从密道走,无尘宫又岂会遭此灭顶之灾?……
尹自怜体贴地说道:“冰,不必自责!你根本没料想到现在……”
“可这是我父亲、寒剑他们犯下的杀戮……”心中的悔与恨如潮水般袭来,她根本不能原谅自己。
他不动声色,反问道:“那又如何?你能改变这个结果吗?你能救过他们来吗?……”
她痛苦地摇头。
我不能!
我不能!
除了后悔和自责,我什么也做不了!
“还是先找你的义父吧。”
他的话提醒了她,“义父,义父……”她不顾所以地大喊,哪有半点昔日冷静无情的样子。
假山旁倒着一辆裂成两半的座椅,他们急忙上前。
“是义父的坐椅,”她轻轻抚摸着残破的座椅,神色焦虑,”难道义父已遭到不测了?”
“冰,无需惊慌。这座椅显然是被人一剑劈碎。如果座上之人未躲开这剑,定会受伤流血。但此处却无一丝血迹。可见西门先生安然无恙。”西门冰虽觉得他的话颇有道理,一颗心却还是惴惴不安,难以平静。
顺着凌乱的脚印,他们追踪到了梅园。其时正是梅花盛开的时节。园中千树万树的梅花,冲寒怒放,疏枝缀玉,层层叠叠,繁花似雪,开出了一个属于她们的盛世王朝;然而繁华之间那隐约可见的两道跃动的人影,却彻底打破了这片太平之景。
他们急展身形,掠过大片梅树,飞向那两道身影。
“寒剑,无恨哥哥……”她看清了。
四周却再无他人,义父和无尘宫的其他人呢?
英无恨在看见西门冰的那一瞬间,脸上露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是欣喜,是责怪,是关爱?说不清:“冰儿,你为何还要回来?”
趁他分神之际,寒剑以凌厉的一剑直刺心脏。英无恨也算得上无尘宫的顶尖高手,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却不避不闪,只一运力,宝剑直冲寒剑要害之处脱手而去。寒剑一惊,他既有时间射发宝剑,定有时间避开他的攻势,何苦用这两败俱伤的招式呢?心想之时,他身子一偏,躲开那飞来之剑,而他手中之剑也因此偏离方向刺入英无恨的左肩,立时血流如注,染红了他洁白的衣衫,如同雪地上绽放的红莲,鲜艳醒目!
“无恨哥哥……”她惊道。而英无恨却不以为意,挺身受此一剑,右掌就势拍向寒剑的后心处。
“寒剑!”不由自主地,她飞身接住无恨的致命一掌,横站在两人之间。在她心中,两人一个是兄长,一个是丈夫,无论谁受伤,都是揪心之痛。
她胸口气血翻腾不止,脚步晃了几晃,险些站不稳。
“冰儿!”英无恨望着伤在自己掌下的她,眼中夹杂着内疚与关怀。
寒剑冷漠地撤回长剑,目光凌然:“我说过,只要你再踏入无尘宫,你便是西门冰,不再是我的妻子伊若。”
她苦笑:“你以为我还愿做你的妻子吗?”心却似刀割般疼痛难耐。
在场的三人一听此言,心中却各有所想。
寒剑心中一寒:我对你十八年的不离不弃,却比不上无尘宫的养育之恩,你真的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吗?
英无恨点穴止血,欢喜万分:冰儿,你终于明白了……
唯尹自怜十分清楚西门冰心中的痛苦与悔意,轻轻走上前去,递一药丸给英无恨,却对寒剑说道:“上官兄既为北方武林盟主,自有一番磊落胸襟,又何必对冰的过去耿耿于怀呢?”
寒剑长剑一摆,只说道:“正邪不两立!”然后一言不发地看着西门冰——如果我不是揽月山庄的庄主,我自然可以卸下一切责任,包容她的一切;可是,我不能!而你和金公子这些邪教中人却可以大义凛然地来指责我的心胸狭窄……
“无恨,义父现在如何?”她问道,似乎没有听到寒剑的话,心里却痛苦地想到:正邪?好一个正邪!你是正,我们便是邪吗?
“主人他们在恨天崖。冰儿,我拦住他,你赶快离开这儿!”他不顾自己的伤势,把她护在身后,就像小时候那般用心保护着她。
“我不会离开的,无恨。我会与无尘宫同生共灭。”她语气平淡,却十分坚定。
寒剑心中一凉:她真的执意如此?一声惊呼,不由出口:“伊若……”
她忽然平静下来:“寒剑,无论如何我也要见到义父。”
他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伊若,你何苦要来此地?何苦要把我逼的与你兵戎相见?……
继而,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手中长剑收入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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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寒剑的诱饵
英无恨阔步在前面走,西门冰和尹自怜紧随其后,寒剑却走在最后。
四人沉寂无声,朝恨天涯走去。
尹自怜忽然在西门冰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小心”;她有些奇怪,周围并未见任何异常,却知他一向冷静谨慎,也多了几分警惕。
恰在此时,只觉后面微风骤起,她洁白的衣襟也随之飘起,整个人在瞬间闪到一旁。
寒剑的剑落空了。
“你早就开始提防我了?”他收回剑,并没有接着再攻,一向自信满满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能置信——她已经把他看作敌人一样开始警惕了。
她凄楚一笑:“不,是尹师兄提醒了我。”——寒剑,揽月山庄的那一掌是为了留住我;那这一剑,又是为了什么?
此时,英无恨和尹自怜已经站在她的身边。
她望着尹自怜说道:“我相信他。”
尹自怜轻轻摇着纸扇,微笑不语——相信这两个字,可以解释一切吧?
上官寒剑嘲讽般地冷冷一笑:“自然,邪教魔宫的人更容易信任彼此!不过,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要从药婆婆的死说起,”尹自怜从容平淡地说道,“从揽月山庄到观海山庄,快马加鞭也需要七日;而在冰和我开始赶往无尘宫的五日前,你才开始召集六大门派掌门筹划清缴无尘宫之事,加上大队人马行走速度慢,估计你们赶到无尘宫至少也需要十日,而药婆婆却在途中出现,除了是你事先布置好以引冰前来,怎能解释得通?”
“不错,我竟然忘了这一疏漏。”寒剑点头称是,却又傲然道,“不过,你们还是来无尘宫了。”
尹自怜一捋额前的长发,淡淡道:“我虽早有怀疑,但冰执意要回无尘宫,因而我也并未拦阻她。”
“是吗?”寒剑冷冷一笑。
“就在刚才,你故意走在我们三人后面,我猜测你一定会有所行动了。”尹自怜断定道。
西门冰忽然插道:“你真的打算出手对付我?”——寒剑,正邪之间的较量真的这么重要,可以让你抛开一切,费尽心思除去所有无尘宫的人;哪怕那个人是你曾经情意绵绵的爱人,也不能放过?
寒剑并不说话 ,却只看着西门冰——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怎能怪我无情?
“不,冰,”尹自怜却替他解释道,“上官兄并不想杀你,他只想打伤你,让你远离这是非之地。”
她一惊:是这样吗?
寒剑却否认:“你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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