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般在大地上纵横流淌。
师父将他带到了一座山丘之后,俯瞰那宛如修罗地狱的杀场。他浑身的热血都被这杀伐征战的场面刺激的沸腾了起来。
李靖,你可知道张须陀是个什么人?师父问道。
他是好人。听人们说,他曾经为河南的老百姓做过很多好事,大家都夸他是个清官。李靖说。
师父笑了笑,又问:那你可知道杨玄感这个人如何?
李靖想了很久,说:他也不坏。听人们说老百姓被隋朝官兵逼到没活路了,就和他一起造了反,拼一个好日子过。
师父点了点头,接着问:你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一个是好人,另一个也不坏,却要互相厮杀,不死不休?
李靖这回想的时间更长了,很久以后,才支支吾吾地说:张须陀忠心于隋朝,但是杨玄感却要毁灭隋朝。所以他们势不两立。
师父长笑一声,道:不错,忠孝二字,最是令人费解。常让人不理是非,不问青红皂白。仿佛只要遵循了忠孝二字,自己就可以放心地名流后世。
师父忽然神目如电地盯住李靖,道:李靖,记住,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只问义之所在,什么忠孝礼法,什么三纲五常,在乱世之中都是连篇蠢话。
李靖崇拜地看着师父临风而立的身形,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师父仰天长笑,道,大丈夫生逢乱世,应该拨乱反正,荡平世间烟尘,此乃最展风流的大好良机。李靖,你可愿意随我习练为乱世而生的功夫,为天下苍生拼一个太平人间。那千千万万老百姓的热血,已经流得太多。
李靖浑身热血沸腾,单膝跪地,热切地说:徒儿愿意追随师父,削平天下,造福苍生。
师父深深地看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叹道:孩子,削平天下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为师只能教你三年的功夫。三年以后,你学艺有成,下山去找一个叫宋烈的人。那是你的师兄,他会给你一切最需要的帮助。
迎着师父炙烈的目光,李靖暗暗下了成为绝代名将的决心,一生不悔。
和师父在在庐山上学艺的三年,是李靖一生中最开心快乐的时光,也是他一生中对未来最憧憬的光辉岁月。自从出山之后,几十年戎马生涯,无数令自己名扬天下的著名战役,金马玉堂的显赫生活,仍然无法淡化回忆里庐山烟雨之中随师父习武练剑的快乐日子。
他一生中最大的期望,就是一身戎装,站在师父的面前,一脸欢喜地对师父说:徒儿已经削平天下啦!一定要像小孩子一样对师父这么说,哪怕再也找不到少年时代的那种情怀。他希望师父能够像刚刚收他为徒的时候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对他点点头,以此作为赞许。那是一种即使将世间所有词藻华丽的赞扬都摆在眼前,放在耳边都无法取代的一种荣誉。
看着玉滨客栈的迎客幡,李靖感到了一种马上就要回家了的感觉。
元帅,我去打探一番。诸葛常恭声道。
不,我亲自去。李靖飞身下马,快步走进客栈。
客栈掌柜连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地说:客官,可是要投栈。
不,找人!李靖急切地问,可有一个彭姓客官来过?
客栈掌柜恍然大悟,道:客官,你也来找彭无望公子?
李靖一愣,道:很多人找他么?
嗨,客栈掌柜叹了口气,道,当初真看不出彭公子是个这么了不起的英雄好汉。洞庭湖一带所有的渔家这些天成群结队地到这里来找他,说要感谢他的大恩大德,送来的礼物堆满了整个跨院,连柴房都放满了。可是那个彭公子硬是不要。
他在哪里,我不是来报恩的,只是问他一些事情。李靖热切地说。
真是对不住,客官,客栈掌柜叹道,彭公子为了躲避洞庭湖渔家的拜访,已经走了,和他一起走的还有很多汉子和一对父女。这些人换了装束,改扮成普通客商的样子连夜走了,也不知去了哪里。我也没法挽留。
李靖满心的期望顿时化为一片泡影,他怔怔地站在客栈当中,半晌说不出话来,脑中一片乱麻。
客官,客官。掌柜诧异的声音悠悠传来。 李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回过神来,道:他有什么话留下?
掌柜想了想,说:他让我告诉洞庭湖的渔家不要建什么往生祠。
李靖茫然点了点头,道:往生祠是么?
当李靖走出客栈的时候,他只对手下们说了一句话:跟我去找彭无望的往生祠。
在李靖的心中,能够看到师弟的往生祠,就仿佛看到了师父。因为齐笑云的弟子,应该有他的三分气质:那就是天下少见的英雄好汉的风范。
注:人道是,富贵不还乡,犹衣锦夜行。李靖此时虽风光无限,但是未见齐笑云的面,总不算衣锦还乡。所以此章题目为衣锦夜行,以喻李将军平生之憾。
来世可追
在一片绵密的树林之中,张放小心地躲在一棵枝丫横天的大树深处,紧张地看着七个漆黑的身影从自己的脚下掠过。那七个人都是江湖上闻名丧胆的使剑名家,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都相继加入了恶名昭著的青凤堂,成为堂内的金牌杀手。张放因为自是江湖上最出色的风媒的缘故,交游广阔,认出了其中的几个人。他们竟然是江南霹雳堂雷氏家族和川陕一带以牧马之术闻名天下的司徒世家的族内子弟。为什么他们竟会加入青凤堂?
张放已经来不及考虑这些问题,现在他最关心的,是早早潜回江都城中的仁义堂,向正在策划清剿青凤堂的诸路高手报信。他已经知道,青凤堂的总舵在洞庭湖君山岛。而现在,他正在被青凤堂的七大金牌杀手联手追杀,情况危急到了极点。
不对!他们为什么这么不小心,这棵树比别的树高大的多,可供藏身之处数之不尽,为什么他们看也不看就直接走了?张放的脑子之中,这个念头电光火石般一闪,他立刻耸身一跃,身子轻灵如燕地纵到距离这棵大树不到两丈的一棵柳树之上。就在他刚刚站稳身形,将自己隐藏在柳枝间之时,七道厉电般的剑光从七个不同角度,划空而过,同时击中两丈外的大树,剑气纵横之间,整棵树的枝叶纷纷飞落,成了一棵秃顶怪树。
居然没有!领头的一个中年黑衣剑客沉声道。
司徒兄,你看如何?另一个有着夜枭般凄厉嗓音的枯瘦剑客问道。
此人想来已经走远。他偷窥到君山岛上的一切,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回江都城。此地距离江都不下两百里,只有乘船最快。我们立刻赶去渡口查问,再飞鸽传书给厉阳的分舵,让他们派快艇追截,想来那人插翅也难飞。那个姓司徒的中年剑客沉声道。
不失为好办法!枯瘦剑客点头应道。
这七个人同时一吐气,宛如融化在黑夜中一般消失了。
张放看到这七个人走远,长长舒了口气,暗自庆幸。他将一张白色宣纸摊开在手掌上,用炭笔小心翼翼地写下君山岛这四个字,心中一阵喜悦:将这个宝贵消息送到江都,我就将成为天下首屈一指的风媒,不但酬金可观,而且声名鹊起,从此行走江湖之上,无论谁看到我,都要称我一声张大侠。因为,嘿嘿,天下最大的杀手集团就是破败在我的手中。张放得意地笑了一声,将纸条小心地贴身收藏。就在这时,一阵寒气从他的背后传来。
不好!张放急运轻功,电矢般飞跃下树。两道毒蛇般的剑光紧紧地追蹑着他的身形交剪而来。好小子,就知道你在这里。那黑衣中年剑客冷笑着说。枯瘦剑客狞笑一声,一抖手又是七道剑光披散而下。张放一个躲闪不及,后背中了一剑,鲜血乍现。
救命!张放知道形迹已露,放声大叫,同时奋足平生之力,加速飞奔。五道雪亮的剑光出现在他的身边,张放根本看不清来剑的走向,只好身子一弓,拚着连挨五剑,浑身是血地冲出重围,向着树林之外飞掠而去。
哪里走!七个青凤堂金牌杀手拔足追去。然而张放之所以身为天下有数的风媒,正因为他的一身惊人的轻身功夫。论起拔足飞奔的本事,能够比得上他的根本没有几人。要不然,那七个金牌好手出剑何等准确,又怎会让他连中六剑而不死。
但是如今的张放身子带着六处剑伤,鲜血长流,严重的失血让他的轻身功夫只剩下了七成的功力。才奔出不到五里,刚刚迈出树林,就已经被中年黑衣剑客追了个头尾相连。
着!中年剑客厉啸一声,长剑一抖,一溜烟花般的剑光斜斜掠起,闪电般穿过张放的咽喉。张放虽然勉力闪了一下身子,但终究没有逃过这追魂一剑。
张放感到喉头一咸,接着他似乎听到隐隐约约的风吹竹筒的哨音。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只看到标枪般的鲜血从自己的咽喉喷射而出。他浑身无力地跪在地上,艰难地用右手扶住地面,而左手则伸入怀中,紧紧握住刚刚写成的那个关系着江湖中万千性命的纸条。
喂,你们干什么?一个清朗豪迈的声音忽然传来。所有人的动作都被这一声问话冻结了。
此人腰上配着一柄无鞘的秋水长刀,手里握着一柄鸳鸯短刀,刀头上插着一块烤得芳香四溢的兔肉,正是彭无望。
原来,彭无望一行人等被洞庭湖渔家撩扰得实在厌烦,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巴陵郡,沿着长江策马而行,沿途不住客栈,只选荒郊野外之处安营扎寨,享受那从林野趣。彭无望完成了年帮的大事,又救回了自己的师兄红天侠,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心情轻松无比,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放松玩耍,恢复了两年前的少年心态。红氏父女久别重逢,已经欢喜无限,再加上横亘在心头二十年之久的年帮情结已经化解,更是轻松,沿途观风赏景,其乐融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