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的啧啧称赞,把玩了半天也不舍得放下。站起来跑到一棵树边,随手一削,嗤的一声轻响,一根腕口粗的树枝应声而落,端得锋利异常。龙翼叹道:“真是好宝贝,我家兵器也有许多,却也没见一件比得上的。”王郢道:“这是我爹留给我的,他从前可宝贝得不得了,天天带在身上。”龙翼问道:“现在怎麽又给了你?”王郢低下头,拔起根草放在唇边,低声道:“我爹让人害死了,後来叔叔也死了,这把匕首就留给了我。”龙翼怒道:“是谁害死他们的,我去给你报仇。”王郢摇头道:“他们人很多,而且个个都很厉害,你一定打不过。等你长大了,练好了功夫,再帮我也不迟。”龙翼拍拍他的肩,大声道:“说的也是,到时我一定帮你。我爹功夫好得不得了,让他教你,咱们一块儿练。”王郢喜道:“真的,你爹爹肯麽?”龙翼自信地点点头,说道:“没问题,我回去跟他说,准行。”他拍拍王郢的肩,道:“大家是好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包在我身上好了。”
他拿著匕首挥舞半天,方才念念不舍地还给王郢。王郢接过匕首,见他一双眼睛仍死死地盯著那匕首不放,暗自好笑,又递了过去,道:“你要是喜欢,便拿去多玩几天,等腻了再还我。”龙翼闻言大喜,一把接过去,连声道谢的话也忘了说。
两人就此交上了朋友。龙翼的粗犷豪迈,和王郢的温文宽厚,相处得很是和谐。
没过几天,龙翼骑著匹小黑马来到王郢家,见著王郢,拉了他便走,边走边道:“王郢,我跟我爹说了。我爹对你的人品夸得不得了,知道你想学武,叫我带你马上去见他。”
王郢随他来到“龙王庄”,经过偌大一个花园,又穿过一条长廊,来到一座厅堂中。但见那厅堂虽大,陈设却极为朴素,堂前一人,背对而立,手中拿著一把长剑,正自擦拭。那人听到脚步声,回转过身,看见他们,立刻放下剑,迎了上来,说道:“翼儿,这麽快便回来啦,这便是你说的那孩儿麽?”龙翼叫道:“爹,我把人带回来了,你别看他瘦弱,可精神著呢!”王郢跪下恭恭敬敬的向他磕了几个头,叫道:“师父,你老人家好。”龙银山呵呵大笑,说道:“你这娃儿,好生乖巧,一见面就叫师父了,你怎知我准肯收你为徒?”王郢听他语气,知道他是肯收了,心中大喜,说道:“徒儿想到什麽,就随口说了出来,师父你老人家别见怪。”龙银山道:“好!好!你头也磕了,师父也叫了,想不收都不成,就收了你罢!”王郢又要磕头,龙银山道:“够了,够了,起来说话。”
王郢站起身来,仔细打量龙银山,只见他年过半百,身材甚是魁伟,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上生满虬须,顾盼之际,极有威势。王郢瞧著好不高兴,隐隐觉得这个师父没拜错。龙翼见龙银山答应收他,喜得蹦了起来;重重拍打王郢肩膀,道:“我没说错罢,我便知道爹爹肯收你的。”王郢给他拍得甚是疼痛,但心下高兴,也不以为忤。
龙银山朝他一瞪目,骂道:“你这孩子总是没规没矩的,我平日怎麽教你的,全都忘了。郢儿身子骨弱,可禁不起你这麽用力。”龙翼吐吐舌头,道:“王郢,你才进咱家门,我爹就这般宠你,以後我都不知怎办才好。”龙银山笑骂道:“那你还整天围著我转,央求我收他,岂不是自讨苦吃。”龙翼嘻嘻笑道:“才不,爹你收了王郢,我可不比谁都高兴。往後练功夫有他陪著,那才过瘾,跟妹妹一起,轻也轻不得,重也重不得,一点劲都没有。”龙银山道:“你便只记得这些,也该学学人家,如何待人处世的。”龙翼道:“学当然是要学,不过练功夫那是更加重要。”龙银山无奈地摇摇头,对王郢说道:“我便是教不好他。郢儿,你虽然比他年岁小,可比他懂事许多,以後可得替我多教教他。”王郢忙道:“师父,你可别这麽说,龙大哥性子直爽,我能和他一起,那是天大的福气,哪里谈得上教不教的。他倘若做错事,我自然会劝他改过,我若是做错了,他一定也会劝我。龙大哥你说是不是?”龙翼握起拳头,呵呵笑道:“那是当然,你若做错了,我一定好好教训你。”
龙银山道:“你能如此懂事,我便放心了。”说完转过头,问道:“翼儿,素瑜呢?她平日不是最爱热闹麽?今儿怎麽转了性子?”龙翼道:“她知道王郢今天要来,不好意思;躲在屋里不肯出来。”龙银山道:“这成何体统。你把她叫来,又不是见不得人,害什麽臊。郢儿今天第一次来,也不见麽?”龙翼朝王郢做个鬼脸,笑嘻嘻地跑了出去。
待得他走远,龙银山道:“郢儿,咱们的功夫是家传的,也没什麽门派,没其他门派那许多臭规矩。你只须记著咱们习武是为了锄强扶弱,而不是仗势欺人,与人争强斗狠便成了。”王郢点头称是。龙银山笑道:“你们的事,翼儿都跟我说了。你这娃儿心地很好,我很放心,他们兄妹可远远及不上你。”王郢正待开口,龙银山摆摆手道:“你不用替他们说好话,我自己的孩儿自己知道。”他叹了口气道:“唉!只怪他们娘死得早,我和他们二叔又不会教导他们,那是宠坏了。只盼你来之後,他们兄妹俩能从你身上学到一丁半点的长处,我便满意了。”王郢点头不语,只觉龙银山的话说得未免太重。
这时龙翼从屋外走进来,龙素瑜低著头,紧紧跟在他後面。龙银山道:“素瑜,你今儿怎麽忽然害起臊来,这是你新入门的王师兄,过来见见。”龙素瑜走到王郢面前,行礼道:“王师兄。”微微抬头,瞟了他一眼,脸上登时晕红一片。王郢赶紧回礼。
龙银山在旁瞧著高兴,笑道:“素瑜,想不到你也有害羞的时候,很好,很好。”他见这平日任性。娇纵的女儿突然现出小儿女心态,很是兴奋。
龙银山面色一整,肃然道:“从今儿起,你们三人便是一家人,大家相亲相爱,有福共享,有难同当,谁也不许欺负谁。郢儿心地善良,又懂事,那是不会惹事的,到是你们兄妹,平日放纵惯了的,以後可得收敛收敛,知道麽?”三人偌偌称是。龙银山道:“翼儿,素瑜,郢儿新来,你们带他到处走走。”龙翼笑道:“爹你就算不说,我也正想带他出去逛逛。”
王郢拜别龙银山,随龙翼兄妹出了堂门。龙翼领著他前面先行,龙素瑜低著头,在後面缓缓跟随。三人穿廊过院,到了一座大花园中。
园中山石古拙,溪池清澈,花卉众多,甚是雅致。水阁四周池中种著七八株水仙,花作白色,香气优雅。王郢幼年随父走南闯北,所见颇丰,却也没见过这般幽雅的地方,瞧著暗暗点头,心想建筑这花园之人实非庸夫俗流,胸中大有丘壑。
王郢赞道:“真是神仙般的好地方。”龙翼得意地道:“这花园是我爹特意请公孙叔叔建的,他是江南最出名的巧匠。我爹说便是整个江南,也没几处这般美的地方。”
王郢站在阁中,只觉心旷神怡,和风送香,甚是畅快。龙素瑜走到他身边;轻轻拉扯他的袖子,低声道:“王师兄,那天我是气糊涂了,爹爹也骂了我,你别再怪我了。”王郢道:“也没谁对谁错的,我若是你,只怕会气得更厉害些。这事儿都过去了,咱们往後谁也别提,行不行?”龙素瑜心里一宽,道:“这样就好,我只怕你嘴里不说,心里却还记恨著我,那才叫人难受。”王郢微微一笑,道:“怎会,你们兄妹一般的直爽性儿,我喜欢还来不及呢!”龙素瑜眉头一舒,嘴角蕴笑,瞧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自此,王郢便开始在龙家习武。过得数月,龙银山二弟龙琦从外归来,知道他收得一徒,甚是欢喜,就此不提。那冯婆婆知道王郢拜龙银山为师,也代他高兴,抽空拜会了一次龙银山,回来以後也没多说什麽,只是神情郁郁,闷闷不乐了数日。王郢虽觉奇怪,却也并未放在心上。
………【第五章】………
夏草青青,冬雪皑皑,晃眼间数年过去,当年趴在草地上听箫的男孩变成了英俊的少年,可是那个吹xiao的女孩却已不知去了哪里。这数年来,王郢勤学苦练,再非当年那个懵懵懂懂的幼儿。龙银山常说:“你天资极高,日後修为必然远胜於我,只是我一身所学不多,恐怕是误了你。”说到这里,言语之中流露出的语气竟是甚为愧疚不安。王郢每每听他说起,对他只有更加感激和敬佩,学得更用功些。
他这麽努力,除了不愿辜负龙银山对他的期望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替他爹爹和叔叔报仇。他虽然生性豁达,宽容,但是每当夜深人静,独处一室,念到当年发生的种种情景时,总是不自禁地升起一缕恨意。倘若当年他爹爹叔叔没死,他现在也不会流落於此,纵然冯婆婆对他很好,他过得也很开心,但那终究是不同的。
这晚王郢睡到中夜,忽听有人在窗格子上轻弹两下,屋外一人轻轻唤道:“王郢,你出来。”王郢听声音沙哑,微感诧异,开门往外张望,月光下只见屋前大树之旁站著个人。
王郢走进一看,只见那人宽袍大袖,面貌给一头巾蒙住。王郢道:“你是谁?找我干甚麽?”那人道:“你有胆量,便跟我来。”说完也不管他愿不愿意,转身便走,只见他身法迅捷,衣襟带风,武功颇为了得。王郢心下好奇,跟著他走出百余步,转了两个弯,那人停下步来。
王郢问道:“你是谁?把我领到这儿来做什麽?”那人将手掌放在右耳旁边,做倾听之状,说道:“有人来了。”跟著快步走到树後。王郢却没听到人声,但见他说得真切,凝神去听,四下里一片寂静,并无生人到来,刚问了一句:“那里有人啊?”那人身子一晃,蓦地欺近,发掌便往他胸口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