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方才还有些意外来着,倒是没想到封清竟然会在官钰辰面前承认三师叔是他亲爹。不过这样也好,本来封姿师叔的身份在长明轩中便已有些尴尬,自行脱离门派的人理应以叛徒论处,因此封清的去留一直都被乙玄师叔拿到明面上来争议,而其他长老支持封清留下来的原因也只是这孩子是封氏一脉现今唯一的男丁,杜子昂已不在长明轩,自然必须将封清留下。
如今封清在官钰辰拿他的身世做文章之前便先将三师叔摆了出来,也不失一个好办法。至少三师叔在门派之中的地位本就无可动摇,他封清如今既为封氏一脉子嗣,又是执灯长老夏之初的独子,自然有绝对的理由留在长明轩之内,谁也没有资格在他没有触犯门规的情况下将他驱逐出去。
封清跟在潘慧身后走了,离开之前还不忘笑着对官钰辰道别,不过那笑容之中到底带着几分真诚几分嘲弄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至少在官钰辰看来这少年格外的讨厌。
从两年前来到长明轩,或者可以说从第一次见到夏之初明白那个人就是他的身生父亲之时起,封清便一直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他想凭着自己的努力让所有人认可,而不是因为他有一个了不得的父亲而被别人接纳。但,就在刚才,就在官钰辰出言挑衅的时候,封清忽然觉得自己从前的想法是错的。
有的时候,那个可以拿出来炫耀的身份便是一份最佳的保障,即便别人是因为忌惮你身后的那个人而对你笑脸相迎,但至少在你能力不足的时候,这是最安全的。
师姐要成为“玉娘”为的是将大师兄接回长明轩洗刷冤屈,而他则是为了能让娘亲的名字重新出现在长明轩的玉娘名册上。这两件事情看起来并无太大干系,却是殊途同归。当年娘亲便是因为大师兄的事情才出走,如此算来,其实他和师姐需要努力的方向是一致的,即便目的不一样。
他既然立志要在长明轩内站稳脚跟,要为母亲夺回从前的荣誉,要与师姐并驾齐驱,那么现在他便不能给师姐拖后腿,不能在师姐还未能踩下那些人之前成为她的累赘。他不仅不能是累赘,还应该是助力!而他现在能做的便是将那个强有力的后盾搬出来,也算是让那个人弥补多年未曾尽到的父爱。
两人脚程不慢,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走到了执灯长老所在的山峰脚下,潘慧指着前面那座寸草不生怪石林立的山头,道:“这就是你爹住的地方了。一会儿你跟紧我的脚步,莫要错了步子,这山上有阵法,走错路陷入阵法之中便很难脱困而出了。”
上山的路还是幼时她随着封姿师叔前来才识得的。她还记得封姿师叔说,三师叔为了考校座下亲传弟子才设下了一个杀阵,任何弟子上山都会进入杀阵之中,必须破阵而出才能达到山顶,只不过从来没有哪一位弟子真正做到过,最厉害的那个也不错是走过了五分之二的路程便困住动弹不得,最后均是被三师叔救出杀阵的。
不过封姿师叔当时极其不屑地表示这等阵法完全困不住她,她从很早以前便已经破了这个阵法的行进路线,只不过为了顾及三师叔的面子,所以她从来都是故意踩进阵法中去让三师叔将她救上去的。
那一次封姿师叔也不过是为了显摆才待着潘慧走了一遍,说只要跟着她的脚步走便一定能安然无恙地达到山顶。她走的便是由死门入、至生门出的唯一一条路,一般人她可不会告诉的。
于是幼时的潘慧作为封姿十分喜爱的玩具,自然不是一般人,这条上山之路便也就知道了。
如今她带着封清上山,突然觉得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数。若非当年封姿师叔将这条路告诉她,她今日也绝对不可能待着封姿师叔的孩子上去,更不可能让三师叔知道这个阵法早就已经被人破解了。
259。第259章 执灯长老(三)
虽说知道上山之路该怎么走,但这也是多年来潘慧第一次自己走,以往每次过来都是二师叔带着的。
走了一箭地,潘慧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三师叔山上这个阵法在长明轩中人尽皆知,但除了轩主和几位长老,可谓是无人能破,但她当初让莫白师兄前来找寻三师叔的时候,莫白师兄竟然一点异议都没有,而且还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将三师叔请到了后山禁地。莫非莫白师兄也是知道上山之路的?还是说封姿师叔其实将这条路告诉了不少人!
两人走了约摸一刻钟终于快要走到山顶,一路上潘慧时不时地回过头去看一看封清有没有跟上来。如今这孩子长得和她一般高了,虽说脸上依旧稚气未脱,但轮廓已经越来越清晰,和封姿师叔完全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光看这长相也绝对没有人会怀疑他不是封姿的儿子。
待走到山顶后,封清突然拉住了潘慧的衣袖,迟疑道:“师姐,你说……他会认我么?”
潘慧仰头看了看山顶那座简单古朴的宅院,问道:“他若不认你,你待如何?”原来她是想说他不认你又能怎样,话到嘴边终究是转了个弯,不想太过打击这孩子。
夏师叔的性子,她其实也没摸太透,唯一能明白的就是他对于武道和仙道|无|错|小说 m。'qul''edu'。的执着,那种执着绝对超乎了任何人的想象。其实确切的说,长明轩中她能明白了解性子的人并不多。以前的她是不喜欢与人接触,现在的她是不想太多去琢磨,还是凭着对危险的感知去判断最好。至少在这方面,夏师叔没有让她感觉到任何危险。
封清被问得愣了一愣,支吾了半晌方才梗着脖子回道:“他若是不认我……那就不认呗,反正他绝对不会反驳我的身世,哼!”
他要的不过就是一个靠山而已,只要这个靠山不会和他唱对台戏就好了,至于背后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他原本也就没想认祖归宗来着。娘亲十三年的坚持,始终不肯将父亲的身份告诉他,他又怎么能让娘亲在离开之后徒增悲伤呢!
潘慧倒是没想到这孩子脾气竟然倔成这个样子,当即哑然失笑:“也是。三师叔大抵连你叫什么都不会问,他只需要知道你是封姿师叔的孩子便可以了。”
她在猜测出封清的身生父亲之后便一直好奇一件事情——以三师叔那么沉闷的性子是怎么会和封姿师叔在一起的,而且还未婚先孕。最重要的是,三师叔明显是不知道封姿师叔怀孕的事情,不然潘慧相信以三师叔那么执着的性子绝对不可能放任封姿师叔离开长明轩,更别说对他们母子二人不管不顾十多年了,这其中一定是有某些误会才对。
潘慧瞧见少年闷着头不说话,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一会儿私底下将你的生辰八字报给他。有些事情虽说一开始可能存了误会,也许他完全不知情,但亏欠了便是亏欠了,该让他补偿的还是得让他付出。我如果是封姿师叔,绝对不会只言片语都不留下便离开,即便是存了心要躲开他一辈子,我也要让他知道,他的孩子被我带走了……凭什么分明是两个人的苦却要一个人去承受,傻不傻?”
这世上太过的误会和痛苦都不过是固执造成的。既然放不下又为何要将自己折磨得半死不活,放不下便不要放好了,该说的说,该做的做,不外乎就是珍惜与不珍惜。若是那人还在珍惜,自然会去找你,若是那人不珍惜,不正好借着机会让自己彻底死心。半桶水一样不上不下的,难受的只会是自己。别人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什么也感受不到,你又凭什么去责怪别人不懂你的心?你压根从一开始便没有说明,别人又怎么能懂!
封清的双眼在潘慧的话语中一点一点亮了起来,突然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觉得憋屈的事情在师姐的口中变得顺理成章了。他从前便一直觉得娘亲的疯魔有很大一部分是她自己造成的,但每次看到娘亲痛苦的样子,他又会觉得很难受,然后便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会辜负自己喜爱的人,绝对不会让娘亲的事情在他身上重演。
时至今日,终于有人告诉他,情伤是自己的选择,是喜是悲都应该事先说清楚,即便要痛也必须是两个人一起痛。一个人的痛不叫痛,叫傻……
封清点了点头,开心道:“我知道了。”
“走吧!”潘慧率先往宅院走去,脸上的笑容比秋日的阳光还是温馨。
方才那些话,她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她从前自我封闭太久,以至于完全忘记了去问一问大师兄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忘记了去告诉那个人她的心意究竟如何。不过五六年前的那次相遇让她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起来,知道了对方的心意,也明确了自己的心意,这比什么都重要。
感情的事情嘛……原本便不是一个人的事,为何要一个人扛着呢?扛得久了,你便会开始各种埋怨,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在痛苦难受,而对方却可以若无其事的活着。所以,还是全部都说开来的才好,不要给感情加上不必要的枷锁和负累,两个人的心才能贴得更近一些。
封清跟在潘慧身后走着,边走还边在想一会儿见到那个人应该怎么称呼,是和莫白师兄一样叫一声三师伯还是直接叫爹,或者……什么都不叫?
叫三师伯他会觉得别扭,可是爹爹……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对着哪个人这么叫过,让他突然开口,他真的叫不出口,若是什么都不叫,是不是太失礼了?
走了片刻封清发现前面的师姐停住了脚步,不由得抬起头来,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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