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杜子昂的气息已经消失,漠河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开来。他闭了闭眼,平生第一次体会到汗流浃背的感觉。
他从未想过能有那么一个人在不动声色之中便将他逼到这种地步,分明只是站在院中,分明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杀气,却还是让他感觉芒刺在背,不得不全神戒备,仿佛下一瞬对方便能将他毙命当场。
这种生命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感觉很不好,十分不好,至少他到现在都还没能完全放松。
漠河如今已经可以完全肯定,杜子昂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是一个修为俱废的普通人,相反,杜子昂绝对已经不知何时恢复了功法,并且应该是比从前精进良多,否则不可能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就能让他无法转身面对。
酒坛子在他口中轻晃了一下,橙黄色的酒水慢慢渗透了出来,继而越来越多,将他衣裳都打湿了大半,而他恍然未觉,只是盯着酒坛上那一道道越来越明显的裂痕,露出了一丝苦笑。
385。第385章 口技之人(一)
正月已经到了尾巴,长明轩的积雪依旧厚实,白谡看着皑皑白雪下的红枫,将手中的纸鹤燃成灰烬。
没有人知道这张纸鹤上面传递了什么消息,就像没有人知道十六年前的那件事情真相究竟为何。
“三师弟。”
薛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谡徐徐转身,脸上带着惯有的浅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二师兄。”
没有多余的问候,这是他与薛让之间的相处方式,两个人见面只需要点头打声招呼即可,并不会有多余寒暄。
只是今日,薛让好像很有兴致想要与白谡交谈几句。
“算算日子,大师兄离开长明轩也有十六个年头了,也不知他这些年一个人过得究竟怎样?”
薛让伸手接住一簇从树间掉落的雪团,好似在看着远方无尽的枫林,又好似在沉思着什么。
白谡状似无意地看了薛让一眼,嘴角扯了扯,将一闪而过的冷笑藏于眼底,声音一如既往的和悦:“二师兄这些年可有下山去寻过大师兄?”
“不曾。”薛让摇头,甚是惋惜:“也并非不曾,只是不曾找寻到踪迹罢了。你也知道头些年师父很是忌讳我们与大师兄之间还有往来,否则慧儿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性子'无_错'小说M。QuleDU。COm。等再过了几年,大师兄的踪迹便已经无处找寻了。那时候我才觉得,所谓修仙之人原来还是有许多无能为力之时。”
白谡亦是摇头,形容之间仿佛多了几分沮丧懊恼:“我只恨自己修为不精,否则天涯海角我都已经要将大师兄找寻出来,绝对不能让他一个人流落在外、受人欺凌。”
“怎么?大师兄这些年过得不好么?”薛让惊愕道。
白谡垂下眼睑,叹道:“大师兄当年那般被逐出师门,日子肯定过得不好的。他素来天之骄子,如果受得了这样的打击,也不知他这些年在外面吃了多少苦。我如今只希望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便是最大的好消息,至少从未有什么坏消息传回来,那我依旧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大师兄还好好活在这个世上。”
薛让深深看了白谡一眼,似要分辨其脸上神情真伪,又好似感同身受一般,连语调都变得有几分哀鸣起来:“大师兄的魂牌不知在何处,否则我们便也不必如此提心吊胆了。”
白谡微微一愣,突然想起来大师兄的魂牌的确已经不在须臾殿内,而且是不知何时消失的,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最主要的是竟然无一人发觉,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无迹可寻了。
他与薛让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中有着和自己相同的疑虑,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那几年根本便无人下山,魂牌自然不可能是被外人盗走,那么肯定还在长明轩中,于是究竟是谁拿走了?那个拿走魂牌的人又是为了什么?按说任何一个人将魂牌带出须臾殿,值守弟子都不可能没有发现,除非……
拿走魂牌的那个人在长明轩内地位很高,高到让值守弟子完全不敢怀疑和过问?!
魂牌消失的事情,白谡也是近几年才知道,因为从来没有人提起过,他会知道还是由于两年前封姿师叔魂牌开裂,他进入了一次清凉阁,否则绝对不可能发现!
所以,大师兄的魂牌到底去哪儿了!
薛让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狡黠,脸上瞬间露出了急切之色:“如今当务之急便是赶紧找出大师兄魂牌的下落,还有……为大师兄洗清冤屈!”
白谡忽然就冷静了下来。他看着薛让,不急不缓地说道:“二师兄这是认定大师兄当年没有犯错?!”
“那是自然!”薛让斩钉截铁地回道:“大师兄那般光明磊落之人,怎么可能会干出那样的事情!这一定是被什么居心叵测之人陷害!如此心术不正之人必遭五雷轰顶!”
白谡双眼微微眯起,而后很快恢复常态。
五雷轰顶这样的诅咒,对普通人而言只不过是挂在嘴边的一句毒誓罢了,对于修仙者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天罚。没有人会愿意在渡天劫之时再受上一次五雷轰顶,这样看来,倒是可以将对薛让的怀疑给取消了。
一个胆敢赌咒自己的修仙者,绝对不可能做下这件事情,谁也不会希望尝试一遍那样的滋味。
那可不仅仅是天罚那么简单,那是会直接神行俱灭的存在!
白谡指尖在袖中轻轻弹了两下,突然对着薛让拱手作揖,郑重道:“小弟恳请二师兄帮忙一起找寻当年事情的真相,还大师兄一个清白。即便是木已成舟,即便是大师兄如今依旧下落不明,我们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件事了!”
薛让回礼,道:“三师弟这份心,愚兄感同身受,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便是将大师兄迎回长明轩。愚兄一定全力协助三师弟彻查此事,但凡有用得上的地方,三师弟尽管开口,愚兄绝对义不容辞!”
白谡爽朗一笑,道:“得了二师兄这句话,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小弟相信只要你我兄弟联手,便一定能勘破当年之事,到时再让慧儿去将大师兄寻回来!”
薛让有那么一刹那的愕然:“慧儿知晓大师兄的下落?”
白谡摇摇头,就好像没有看到薛让方才的错愕一般,不以为然道:“我不清楚啊……不过我想这世上若还有一人能找寻到大师兄的下落,那便非慧儿莫属!你想啊,大师兄当年那么疼慧儿,怎么可能忍心让慧儿不知道自己的下落,对吧!”
薛让嘴角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深邃的双眼看着白谡,好似要分辨出其这句话的真假。只是如今话已说出口,而他需要的消息却完全没有问出分毫,薛让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是否当真小瞧了这位看起来永远没心没肺的三师弟。
一个人可以在不知不觉中给你下套,便绝对不可能是一个简单的人,而这样一个人竟然不能为自己所用……
薛让在心中轻叹一声:看来他需要除去的人又多了一个。这长明轩之中果然是藏龙卧虎,这么多年他竟然完全没有将白谡看透,也没有将潘慧握在手心之中,当真是失策啊!失策!
386。第386章 口技之人(二)
薛让与白谡又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白谡看着薛让的背影,脸上再次浮现出一贯没心没肺的笑容。
十六年了,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开怀过,即便是一直笑得没心没肺,却从未有人知道他的笑容下面潜藏着怎样的隐忍。
大师兄在纸鹤上说,其已经决定和潘慧一起回来长明轩,让他做好迎接的准备。而这个准备的第一项便是将当年的幕后黑手揪出来,至于方向已经有了,他只需要等待一场好戏便可以了。
虽然白谡不明白那个人当年为何要陷害杜子昂,但是重重迹象表明那个人的嫌疑最大,而且若非那个人自己按耐不住,他们还当真找不出一点破绽,毕竟当年之事实在是无迹可寻,若是那个人一直沉住气,他们要找寻证据可能好需要再绕上不少弯路,只是如今……
白谡从袖中取出一只纸鹤,用真气在上面写上两个字:“明了。”而后便将纸鹤放飞向这片为白雪覆盖的山林,直到纸鹤彻底消失,他方才转身离开,带着一贯没心没肺的笑容。
就在白谡离开之后不久,有一个人出现在了他与薛让先前聊天的地方。那个人看了一眼纸鹤飞离的方向,又看向白谡离开的方向,而后往无渊殿走去。
他边…无…错…小…说…m。…quledu…走边用真气从树上划落一片开春的嫩叶,放入口中轻轻吹奏出不成调的曲子,时而悦耳清亮,时而又异常刺耳,就好似一个在练习吹奏树叶的人一般。
路过的弟子纷纷侧目,却没有几人敢上去阻止,只能绕道而行,直到他走入无渊殿内,终于有人听不下去,走上前来轻喝道:“胡鸣沙!别吹了,难听了死!”
胡鸣沙依言将树叶从口中取了出来,笑了笑,丝毫没有生气,反而自嘲道:“哎,这东西果然难吹啊……也不知那些尘世间的杂耍艺人究竟练了多久?廖师弟,你说这些东西怎么就这么难学呢?”
廖剑轻蔑一笑,道:“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你学它作甚!也不怕丢了我长明轩的脸面!”他将胡鸣沙上下打量了一番,显然对其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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