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轻轻地叹息着,温柔地将他安慰:“须知,你面对的是魔,是千年难成的魔王。俗世凡胎之人,原本就无力抵抗,你已经做到了极致。琪煜,不要自责,这样会让琪珈无法安心地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她放开,认真地说道:“你和子翎一起离开。我要找到魔窟,诛杀苍横!”
“不行!你不能再回去!绝对不能再回去!”她连声反对。
“为何?你已经唤醒了伏魔剑。”
“如果伏魔剑的灵力仅止于此,这千年以来,它早就被九天玄壁下的魔怪们毁灭了。”她解释道,“苍横受伤是因为太轻敌,没想到伏魔剑在接受了我的鲜血后会突然灵力大增,突破他的魔力。但你现在若是返回,他一定有所防范。你不但伤不了他,还会枉送性命。”
“你是说,伏魔剑还是没有被唤醒?”他疑惑地看着她。
“不错!”她很肯定。
“那我们该怎么做?”岳子翎也不禁插话道。
她那样忧伤地看着风中熊熊燃烧的柴堆,轻轻地说:“先回去,再想对策。”
回去的路上,风琪煜比来时更加沉默。他的手中一直紧握着弟弟的一挂玉饰,背上背负着伏魔剑和弟弟的遗骨,心中的苦是从来不肯向任何人吐露半分。岳子翎也似乎在一夜之间便成熟了不少,来路上降妖伏魔跃跃欲试的心,如今都冷成了悲痛和无奈。蓠姬也只是低头赶路,没有更多的言辞。三人各有各的心事,再也不像有风琪珈在时那般有说有笑、热热闹闹了。
离王城还有三日的路程。那天月色如洗,蓠姬心绪不宁,到房间外散心,却见风琪煜独坐在庭院中饮酒。
“早些休息吧,赶了一天的路,明早还要走很远呢。”她看着月光里他俊朗的面容,却是一阵紧似一阵的心痛。
“既然来了,便坐下,陪我说说话吧。”
她犹豫片刻,还是在他身前落座。他饮尽杯中之酒,深邃的目光将她看定,认真的说:“你说过,你会将一切都告诉我。所谓的前世今生,所谓的千年轮回,你应该让我知道。”
她的心悄悄地叹息着,不知何故,也不知从何时起,她便开始畏惧向他说起这一切。她迟疑了又迟疑,终于说道:“前世种种,饮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便该忘记了。何必还要苦苦执着。”这话说来,却是连自己都不相信。如果不是因为执着,此生此世,那三生三世,以及这千年的轮回,便真不知所谓了。然而,此时此地,她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向他讲述她为他所做的一切,为他所承受的所有的悲哀和痛苦。
他苦苦一笑,却又问道:“山神熙源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又是一怔,心平白地为那个久违的名字一阵刺痛。见她没有回答,他苦笑道:“他应当是英武不凡、无所不能的。至少,至少不会像我这样,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无法守护。”
“琪煜!”她的心那样疼痛,于他而言,山神熙源是那样遥远的传说,即使他知道自己就是山神熙源的转世后身又如何,他根本就没有可能将自己当作他。此生此世里,他是风琪煜,他只是风琪煜。
“蓠姬,如果我不是山神熙源的转世后身,你还会这样不顾一切地帮助我,这样一往无悔地将我眷顾吗?”他切切地问,眼睛里塞满了纷乱复杂的情愫。
“琪煜,别逼我,好不好?”她真的无所适从了。她该怎样回答他的问题,才不至于将他伤得体无完肤呢?三生三世,千年的盼望与等待,她要的是熙源将她记起,她要的只是熙源啊!
“回答我,蓠姬!我一定要知道,如果我仅仅是风琪煜,你还会爱我吗?”
他终于说出了那个字,却是比不说更让人痛彻心肺。她苦苦一笑,避开他灼热的目光,轻轻地说:“一千年了,我所经历的每一次轮回,每一次爱恨生死,都是因为一个名字,仅仅是因为一个名字。如果,你用一千年去做一件事,去记忆一个名字,除了刻骨铭心,还能是什么?琪煜,我是带着三生石而来的,尽管饮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可我忘不了,什么都忘不了啊!”
他猛地起身,转身走到了树荫之下。她知道他一定流泪了,是不想让她看见他脆弱的眼泪。她枉然长叹,今生今世,她甚至没有泪水可以将他回报啊!她听他在叹息,仍然执着地在追问:“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是因为我是个冷酷之人,是因为不相信我也能感受到你内心的苦吗?在你心中,我不是知音,甚至不如琪珈吧。”
不是这样的,琪煜。我什么都不告诉你,是因为你的苦我感同身受;是因为不想你再背负更加沉重的包袱。千年的夙缘也许真是一场罪过,会将你我都带向万劫不复。所以,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今生,只要能与你长相厮守,我已经决定和你一起抛开前尘往事的束缚。但这些却是不能对他说的。她只是轻轻地说:“琪煜,对我而言,你比任何人都重要,这还不够么?”
他转身对她怅然一笑,眼中有着许多她读不懂的情绪。千年的等待和寻觅,此生相见,却为何总是无法心意相通。眼前之人,便是心中之人,便是那个与自己缘定三生之人,却为何总有挥不去的陌生和无奈在阻隔着两颗心,让他们始终无法心心相印呢?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情 定
三日之后,他们终于回到了风族的王城。
风琪煜双膝跪地,双手将伏魔剑和风琪珈的遗骨举过头顶。风炽颤微微地接过,老泪纵横。“珈儿!”王泣不成声。王让大巫师收起了风琪珈的遗骨,将伏魔剑仍交还给风琪煜。“煜儿,父王老了,不能再承受失去的痛苦了。煜儿,江山社稷、人族存续的一脉希望全都在你的肩上啊!”他笔直地跪于天地间,天色昏暗而仓皇。第一次,她觉得他的双肩有些孱弱,不知是否真的能承担那样许多的厚望和重托。王将他扶了起来,拉着他的手走进了毫无生气的宫廷。
她没有跟上去,留在原地有些无措。谁会将她等待;谁在将她疼爱;谁又会拉着她的手带她回家,抚平她内心的伤痛呢?
“蓠姬姐姐。”有细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林贞儿,她是来迎接岳子翎的。此时,她站在她的身边,眼中都是关切。
她微微一笑:“快回家吧,时间不早了。”
“姐姐,好生珍重,贞儿改日再进宫探望你。”她依依不舍地转身向岳家父子走去。
天色已晚,她独自行于夜风之中,不知不觉间,却来到了九曲回廊。她惘然地坐于廊下,取出了三生石,紧紧地握于手中。熙源,千年的流离,蓠姬吃了多少苦,你可知晓啊;终于盼到今生再聚,心却又隔膜着那样千山万水的距离。多么璀璨的人间烟火,多么华丽的俗世情缘,可蓠姬却似乎一直徘徊在尘世之外。她闭上眼,轻轻地叹息,却又想起了风琪珈,那个不问世事俗情的单纯少年,可他似真的能感受到她内心的苦。舍弃与拥有,满天神佛,你们要蓠姬悟的究竟是什么?
“夜风很冷,你会着凉。”
有温和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惊醒,却发现风琪煜已然坐在了自己身边,目光如火,将自己看定。“你怎么会来?”她轻轻地问道。
“我去了储风阁,没有见到你,便一路找了过来。”他捉住她的手,取出三生石,托于掌心细细地看。“三生石上,再种后缘。”他念出了上面的古字,又看向她,“琪珈说过,三生石和这九曲回廊都有很美丽的传说。这都是我在翻阅上古典籍时,所不曾留意过的。你能说给我听听吗?”
她笑了,是那样温柔美丽的笑容。她知道,他是想以此走进她的内野。他用心良苦,她无法不为之动容。她声音清婉,将那些她所知道的故事娓娓道来。他低着头,默默地听着,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这样认真地倾听这样一些莫须有的神话传说。
“神王吴恪和神后妃希果真是在九曲回廊中重逢的吗?”
“是的,是东山神源九天玄壁上的九曲回廊。只怕今时今日,那里已成荒凉寂地,比不得这烟火人间璀璨俗世了。”她有无限感慨。
“在九天玄壁之上,有着你和熙源千年前的家,是吗?”
她黯然点头。
“总有一日,我会带你回去!”他向她郑重承诺。见她微微一笑,他又问道:“神王与神后相见之时,前尘往事,他们都能铭记于心么?”
她不禁一怔,他还在执着。
见她没有回答,他又道:“三生石能祝福真诚相爱的情侣白头偕老,结缘三生三世。这是风神蓠姬的三生石,就应当也是山神熙源的三生石。它能让我记起前尘往事,是吗?你知道该怎么做,是吗?”
“琪煜,不要执着,执着是苦!蓠姬不忍心看你受苦!”
“你为我承受了千年轮回之苦,不是吗?你让我又怎么忍心,甚至无法将你记起!”
“轮回未必是苦。今生相聚,只要你能真心地将蓠姬眷爱,便是蓠姬所期盼的最大的福份啊!”
“可是……”
他仍旧不肯放弃。她真的是泫然欲泣了,却只能枉然叹息。“琪煜,你爱蓠姬吗?今生今世,你愿意做蓠姬的夫君吗?”她看着他的眼睛,满是忧伤地问。
他紧握着她的手,切切地说:“蓠姬,蓠姬,从第一次在这九曲回廊遇见你,看到你的眼睛,风琪煜就知道,你就是那个要与我一生相伴的女子。今生今世,风琪煜会与你在一起,不离不弃;今生今世,风琪煜都是你的夫君,给予你最幸福的爱情!”
她对他绽放出那样美丽动情的一朵笑容。千年了啊,她在忧伤、失却和痛苦中等待了一千年,有他这席话,夫复何求!就让蓠姬用千年的灵慧,换你一世痴爱吧!
他却又问:“在千年的流离之后,这是我们相遇的第一世,是吗?有了三生石的祝福,我们还能期待第二世、第三世,是吗?”
他竟然和她一样,囿于执着。可她该如何向他说出,他们的三世情缘早已用尽;她该如何让他知晓,这是她为他逆天而行而拥有的一世孽缘。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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