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熟门熟路的朝最大最华丽的毡帐跑去,幸儿跟在后面进了毡帐,还未来得及看清里面的陈设,一眼看到了仲闵正站在帐内,正服侍着一个身穿裘皮,长相似中原人,面色白净的少年写字,幸儿看看左右,几案陈设,屏风桌椅,但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大哥呢?
“政道,你这儿有画画的颜料吗?快拿点给我,我有急用。”苏雅已经冲到少年跟前,晃着他的胳膊,晃得少年无法写字。
“苏雅,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路上冷不冷?”杨政道放下笔,关心道。
仲闵此刻也看到了幸儿,两人四目相对,仲闵先是一脸惊喜,大概又看到幸儿一脸焦急,四处寻找的样子,微笑着摆摆手像是示意不要担心的样子,幸儿稍稍放下心,但是没见到大哥本人总是心神不定。
“不冷不冷,我坐马车过来的,怎么会冷?你有画画的颜料吗,我有急用。”苏雅急道。
政道拉她坐到一边,转头对仲闵道,“穆仲,去把颜料拿出来,对,就在那个箱子里。”
苏雅看着仲闵,对幸儿道,“这不是你二哥?”
又对政道说道,“太后怎么把他给了你的?”
杨政道瞥了幸儿一眼,笑了一下,“太后见他颇读了些书,识些文墨,又是从中原来的,不就让他来伺候笔墨。”
苏雅疑道,“对了,穆溶,你不是还有个大哥?怎么不见?”
杨政道接过仲闵递过的颜料,“苏雅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你是说那个穆辰吧,他正生着病,太后给他请了大夫,现在在养病,听太后说他倒也是通晓诗书的。”
幸儿急求苏雅道,“公主,求你能允许我见我大哥一面行吗?我能看他一眼就好,希望公主成全!”
苏雅笑道,“带你过来要是不给你见你还不埋怨我啊?去吧。”
杨政道点了点头,仲闵带着幸儿躬身退下。
杨政道拎起茶壶倒了杯茶水递给苏雅,“前几日有商队来,我买的好茶,你尝尝。”
苏雅正在查看颜料的颜色,“政道,对了,我没有画笔,你要再给我一支画笔才行。”随意接过茶一口饮完,杨政道摇摇头,大有焚琴煮鹤之感。
“你这几日如何?”
“你怎么样?”刚一离开毡帐,幸儿和仲闵四目交投,同时问出了声。
“我很好,公主她待人挺好的,我就是陪她读书写字玩耍,也没干什么粗活,我就担心着大哥的身体。”幸儿看着一身粗布衣裳的仲闵,不知怎的,才几日不见,好像有隔了几年的感觉。
仲闵目不转睛的盯着幸儿,从头打量到脚,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幸儿不由得看看自己上下,“你怎么不说话了?大哥身体如何?你怎么样,那个政道对你好吗?”
仲闵拉起幸儿的手,“你的手好像粗了,你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那个苏雅公主当真没有打骂过你?”
幸儿笑道,“没有没有,真的没有,这边的面脂水粉可能不如家里常使的,手变粗是肯定的,对了,我的脸是不是也变粗糙难看了?”幸儿担忧的捧着自己的脸,已经数日没有照过镜子了,也不知道这张脸是不是又红又黑,“死了,是不是已经开始有高原红了?”
仲闵弯下身,仔细盯着幸儿的脸庞,久久方道,“高原红是什么?让我看看啊,真奇怪,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不对,不对,有点变了……”
幸儿捧着脸,急道,“怎么,是不是变丑了?”
仲闵笑道,“是变得更漂亮了,真的。”
幸儿反手去打仲闵,“你居然消遣我,哼,待会我要告诉大哥,我们兄妹联手有你好看的!”
仲闵捉住幸儿的手,真心道,“我说真的,你不知道,我这几天除了照顾震哥之外,剩下的所有时间都在想你,担心你吃的不好睡得不好,担心你会不会被人欺负,如果你再不来看我,我会想尽办法一定要见上你一面才能安心,如今就好了,终于让我见到你,毫无损,我真的不知多感激多高兴。”
幸儿心下感动,转了个圈给仲闵看,笑道,“看,这样天天吃肉,估计胖了不少是真的。”
仲闵带着幸儿在毡帐间穿插,“肉为食酪为浆,草原上的人就是这样生活的,没办法,不过,震哥可开心了,大夫还叮嘱他让他少吃点肉呢。”
幸儿跟着仲闵进了一个小小的毡帐,里面陈设简单,一张桌子周围围了几把椅子,两张床摆在两边,生着火盆,帐内倒是不冷,一眼看到大哥半躺在床上,精神看起来不错的样子,幸儿居然很不争气的哭了,李震一见到幸儿,无比惊喜,就要翻身下床,被幸儿忙阻止住了,“大哥,你好好休养要紧,我……我总算见到你了,你身体怎么样?咳嗽有没有好些?”
李震抓着幸儿坐在床边的小凳上,“别哭,别哭,我很好呢,我这几日整日和仲闵还念叨你来着,现在真让我见到你了,你还好吗?那个公主难缠吗?我已经好多了,太后人很好,给我请了大夫,我每天就是吃了药休息吃饭休息,躺的我腰都酸了。”
幸儿破涕为笑,“你啊,你这病就得要休息,等病完全好了再说别的。这太后真好,大哥,虽然咱们碰上了绑匪,又遇上了石头那样的人,但现在能让咱们遇上太后,肯给你看病,我想咱们终于是否极泰来了是不是,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仲闵从桌上倒了杯水递给幸儿,“肯定会否极泰来的。”
幸儿咕咚咕咚喝了水,奇道,“对了,这太后是谁啊?我本来以为是苏雅的奶奶,可她又说是她的舅母,还有刚才的那个男孩儿又是谁?”
李震道,“太后是前隋朝隋炀帝杨广的萧皇后,那个少年是杨广的嫡孙杨政道,被前面的处罗可汗号为隋王。在武德八年的时候,突厥攻入并州,爹率军击退,那时候爹为了激励我从军,跟我讲过不少跟突厥作战的事情,只是我从来没想过会有朝一日,竟成了隋王的小厮,世事真是难料。”
“啊……是这样啊,”幸儿吓了一大跳,怎么也没想到这太后居然来头这么大这么有渊源……
“前隋和我们大唐势不两立,我和仲闵商量过无论如何不能助纣为虐,爹一直以来都为突厥人头痛,我们不能堕了爹的英名。”李震义正词严道。
没那么严重吧?
幸儿看着满腔热血的两人,懦懦道,“可那隋王也还只是个孩子而已,应该成不了什么气候吧,”要是历史学的好一点就好了,郁闷……,“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听和琳说马上就冰雪封路,我们也不可能逃的掉的,不如等来年天气暖了之后再做打算,如何?”
仲闵沉吟了一会,点点头,“反正震哥现在需要静养身体,我们就当暂时寄居在这里好了,尽可能的摸清周围情况,来年能顺利回去不说,说不定还能给舅父提供些有用的情况,咱们也不枉了这一趟了。”
李震异常高兴,好像订好了明天就要回家一样,“对,把这里的地理分布,牧民情况都告诉给爹知道,爹肯定会夸奖我们,说不定爹还会带上我们一起征战!”
说着,李震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热情,连一向温文的仲闵也难得的有了一身豪气……幸儿看着两人,突然感觉眼前的两个男孩儿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好多,像是多了种男子汉的气概……
“穆溶,你在里面吗?”苏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幸儿赶紧跑出毡帐,仲闵也跟了出来,
“你大哥怎么样?”苏雅问道,手里捧着个小盒子。
“谢公主关心,我大哥好多了。”幸儿应道。
“我就说舅母心最是善了,不会不理的,你看,”苏雅把小盒子打开,里面有几个小瓶子,苏雅递了一个给幸儿看,“穆溶你看,那个是红色的颜料,回去我们就有红色的花了,肯定很好看。”
幸儿接过来,看到瓶子里是红色的粉末颗粒,“嗯,回去就涂红花。”
仲闵道,“恐怕得准备一个乳钵,如果颗粒大的话得需要研磨才行。”
苏雅看着仲闵,“你懂画画?”
幸儿道,“仲……我二哥画画的可好了。”
苏雅指着仲闵道,“嗯,有机会看你画一幅再说,要是画的好了你可得教我。”
仲闵笑着应了,苏雅志得意满的把盒子递给幸儿,“咱们回去了,晚上要多做几朵花,明天给母后看。”
幸儿跟在苏雅身后,依依不舍的望着仲闵,仲闵微笑的看着她,“我会好好照顾大哥的,你放心,你也要好好的……”
幸儿点点头,仲闵一路把她们送到马车旁,幸儿摆手让他回去,他只是笑着,人却站在原地不动,直到马车走了一小段了,幸儿掀帘望去,仲闵还站在原地,像是坚定的石头般,苏雅好奇的探头出去看,忍不住叹道,“你二哥对你真好,你们中原人兄弟姐妹之间是不是都这样?”
幸儿想了想,“都差不多吧,一起长大一起玩耍,有那么多共同的回忆,自然而然就会很好啊。”
苏雅托着腮,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仲闵,“要是有朝一日我能在中原生活就好了……”
要是苏雅的愿望能实现就好了……最好是现在,立刻就能跟着苏雅去中原,到了中原就给爹娘送信,爹娘收到了信就一定会来救他们,救了他们就能再回家……主仆两人的思绪都徜徉到了千里之外。
“穆溶,你看,这朵红花多像真的,多好看。”苏雅拿着画笔涂了朵红色的花儿,幸儿则忙着研磨颜料,又兑了少少的水供苏雅蘸取,“公主,还有绿叶和叶柄呢,你还没画呢。”
“哦,对,”苏雅换了支笔,细心的涂抹树叶,“待会儿母后看到一定很高兴。”
幸儿想起以前自己也是高高兴兴的折了纸月季讨母亲开心,现在想来,母亲当时笑的多甜哪……
“公主,你可以多做几朵,找个花瓶装着,摆在桌上,远望过去,还以为是开的花团锦簇的真花呢。”
“对对对,你说的很对。以前母后给过我几对瓷瓶,说是很珍贵的,待会让恩玛找一找,咱们现在来折花朵,等会往花瓶里一插,多一点才好看。”苏雅拿了好多张纸递给幸儿,“穆溶,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