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很轻,身体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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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意很轻,身体很重-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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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娜伊达·贝科娃《自由》
  独身本来只是生活状态之一,我也没觉得这是多么特殊的生活状态。但是,这只在个别的情况下才被理解。大多时候,我被视为待嫁或者盼嫁之人。
  有时候我会被冷不丁这样问一句:“考虑过再婚吗?”或者温和一点的:“好吗?个人生活怎么样?”
  这很正常。我也不觉得这样的问题难以回答。
  考虑过再婚吗?
  还没有。
  好吗?
  还行。
  个人生活怎么样?
  还那样。
  我们的生活毋庸讳言。我们的生活本来就摆在人们的眼皮底下,被盯视,被揣测,被评断,被窃窃私语,被羡慕或者鄙夷,还有什么值得刻意晾晒的呢?我们的生活差不多都是别人的消费品,虽然市场化的程度不等,但是,从本质上看是一样的。公众人物会不断地被追踪、盘问、敦促、诋毁;我们并非公众人物,然而,只要我们的私生活与大多数人有醒目的差别,譬如一个女人独身,就会令别人格外好奇。
  原单位的同事不时约酒小坐。偶尔话说得深了一点,他们就会关心起我的婚姻来。年长的说:“你看看你这孩子,在这里卖命十来年,家都破了,我们原来也不知道,这些人想想,都觉得对不住你。”年轻的说:“妹子想找什么样的,哥给你操心。”
  我只好耍赖:“哥,我孩子他爸你见过吧?这么一个大帅哥我都不要了,还找什么样的?我就想做个女单奔儿,无拘无束地过日子。”
  我越这么说得没心没肺,他们越是一脸沉重。不久之后,他们真的为我介绍了一位刚刚从部队转业、丧偶不久的男人。他们说那男人见过我,跟我说过两句话,认为我“斯文,顺眼,不扭捏,可交”。可是他们究竟是在哪一场酒桌上安排的单方相亲,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所以,我接到他们郑重其事塞给我的资料的时候,真是笑坏了。仅从形式看起来,这个男人与我简直是绝配:都在机关工作,年龄一样,级别一样,都有一个女儿,一套房子,一部车,长相都很大众,基本上是扔到人堆里挑不出来的那种。
  大约觉得我算是个文人,所以,他们特意介绍说,人家有大专学历,爱好文学,爱看书,思想比较开放。
  我的神啊。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一帮子热心人,要依照这些条条框框,把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配”给我。
  这里面的怪异,别人都是怎么忍受的呢?我难以想象。但是我,我真的真的真的,受不了。
  我笑得几乎要呛酒。我说:“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给人家介绍个美女啊?介绍我,我可配不上,你们再吓我,我就不敢再见你们了。”
  他们大眼瞪小眼,拿不准我是不是在装蒜。
  让一个男人先相看我,是他们一番好意。他们觉得男人有可能看不上我,若先跟我说了,一旦我同意了男人又不同意,我会尴尬的。毕竟,一个男人有这种条件,找个合适的女人再婚,太容易了;而女人就不见得。但是现在竟然是我在推辞,这就有点出人意料了。唉,我知道我不懂事不知道好歹,可是,我也没什么办法劝自己改正。
  那以后不久,一位到国外进修、几年没见的朋友回来了,请我喝酒聊天。

你想再婚吗(2)
他在某些细节上不时会表现出一种与身份不吻合的刻薄,不过也并不影响我看重他的见识。我嘻嘻哈哈地聊起这件事,他才知道了我的婚姻变故。他的脸刷地拉下来,几乎跟我拍起了桌子:
  “我的确觉得凌晨和你不搭,但是,你多大了你还离婚?去跟他谈,赶紧复婚。”
  我有点不快,讽刺地说:“你这媒婆来晚了,你在国外的时候,他已经结婚了。”
  “那就见见这个人。”
  “不见。”
  “为什么不见?”
  “没电。”
  “什么电不电,你以为你才十八岁?傻瓜蛋。”
  “对了,我就是傻瓜蛋,我就是到了八十岁,也要有电,才会跟男人在一起。”
  “这样的你都不见,你还想找个什么样的?找个功成名就的老头儿,还是在你这圈子里找个吟风弄月不切实际的家伙?”
  我被这一番“良言”惊得目瞪口呆。这个人竟然是我相识多年的好朋友?我在他眼里竟然是这样一个可怜虫?我突然感到了愤怒,感到这谈话里渗入了不洁的成分——有如清水里面突然滴进了谁的鼻血,那不是一种浑杂,而是渗入,明明已经污损了,却无法分拣,无法澄清。
  还有什么好吵的呢?我的语调一下子冷下来:
  “谢阁下教诲,鄙人不胜荣幸。”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讥讽,或者他已经习惯了我的刻薄,他的夸夸其谈并没有因此停下来。我第一次警觉到他的言谈里的世故和卖弄;而我对于世事的谈论,则每每使他大惊小怪。
  友谊的维持也如爱情,它是需要彼此能够对视的。不是我们其中的一个已经离原地太远,就是我们各自行进的方向已经大角度地相错,总之,我们似乎丧失了彼此理解的能力,我们之间的沟通有了难以打通的梗阻。
  我于是说要接孩子,把他一个人撂在那个小酒馆。
  那以后,他又几次电话邀聚,我都找借口避开了。我们的关系似乎变质,已经从朋友退化到熟人;而熟人之间,敷衍到不失礼节也就足够,倘若深聊,彼此都会尴尬的。
  更令我始料不及的是,独身生活这种形式由于被过度地注意,竟会在不知不觉中对我的交际形成限制,使我在许多场合不得不谨小慎微地把握分寸。这与我的个性太不吻合,因而简直是一种压力。
  在我的朋友圈里男人居多,一直都是如此。因为我缺乏耐心,也不大拘泥细节,更容易和简明扼要的人相处,女人的细腻曲折我有点应付不来。原来,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和某个脾气投合的男性朋友一块喝酒聊天,散散步,看场电影,可是现在不得不谨慎了。
  我的手机,在睡觉之前一般会关掉,但也有忘了关机的时候。一天夜里,我正睡得香甜,突然被一阵执著的电话铃声吵醒。我喂了一声,对方就开始说话。我完全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
  “哪位?”
  “怎么,听不出来我是谁?”
  “别废话,报名。”
  “姐姐,还有谁会在这时候想起你?我就是挨你骂的那个硕鼠啊。”
  我一下子被雷到醒透,想起这人来了。前几天外地来人,和一帮朋友聚会喝酒,这个人在场,并且在酒散后很周到地把我送到住宅区门口。他似乎在城管系统供职,算是有职有权的官员,我当时并不知道,当然更不明白这样的人混到文字圈里来玩个什么劲儿。
  大家提起彼城新近出台的执法人员人身伤害保护办法,我忍不住大加讽刺:“很好很好,我十分仰慕贵市的立法者。我建议这些高人抓紧研究出台《拦路抢劫人员人身伤害保护办法》,强盗也是人嘛,不能因为人家抢点东西就伤害人家嘛。”

你想再婚吗(3)
大家哄笑。此人一脸尴尬,很认真地解释:“你不知道,做城管也不容易,冲突起来,没个办法真是不行。”
  我说:“对啊对啊,我建议再出台一个《硕鼠人身伤害保护办法》,硕鼠也是人嘛,也不容易嘛。”
  有人起哄:“左手你不对啊,硕鼠是人吗?你得这么说,硕鼠虽然不是人,但是人家也是东西嘛,不能因为人家偷吃几缸大米就伤害人家嘛。”
  那天酒散以后,“硕鼠” 送我,一路上似乎在解释,还说了许多佩服我说话直率之类的话。
  我觉得这人还算诚恳,有点惭愧自己的刻薄,于是对他说:“你若要摆弄文字,前提是不要被洗脑。”
  他说:“我哪有你那么好的抵抗力,不行啊。”
  我愣神儿的时候硕鼠在说话,大意是他经常看我的文章,他原来不知道我竟然独身,晚上喝酒刚刚听朋友说起,我这样的人独身,太委屈了。
  这什么人啊。我独身不独身关你屁事啊。我独身不独身也不急着半夜讨论吧。
  我嗯哈几句,转身告辞。
  可是从那以后,我就常常收到硕鼠发来的短信。也许是觉得我了解在机关做事的尴尬吧,硕鼠的短信写得很倾诉,先是对许多事情感慨不已,很快就涉及私人话题。看他的口气,似乎我不理他是因为我端着;似乎只要他坚持下去,我“这块石头”就会被“暖热”。
  一个成年人不懂得给自己留台阶,这是天真呢还是成心装糊涂?我只好很直白地告诉他:
  “我有个男人,我们很相爱。”
  硕鼠问:“准备再婚吗?”
  “没准备。”
  硕鼠于是断定:“矜持。”
  自以为是到颟顸,简直要让人晕死。
  有一天硕鼠找到了我办公室。所幸,我一位男同学正在办公室,就同学聚会的事和我商量。所幸我这位男同学高大帅气温文尔雅。虽然男同学周武郑王地坐在我办公桌对面说话,硕鼠却匪夷所思地相信了我的确有个相爱的男人,于是,这段离谱的事情终于以这么一条搞笑的短信结束了:“看样子就知道他很爱你。打扰了。”
  哈。看来硕鼠也懂得适可而止,并不是死皮赖脸的那种。只是,面对一个独身女人,他何以会对自己的判断这样自信,我有点想不明白。是不是独身女人的脸上刻了我很委屈我想嫁人的标语?
  豹子,你看看我,我脸上有字吗?
  你心里有字,你真有吗你这个坏蛋?你心里的字是献给你的“事情”而不是给我的。你把自己正在为之忙碌的那些统称为“事情”。从那些本子我能看到你和他们的雷同。嗯,你想起那篇《女而不人》了。第一次见面,你说我的“左手执刀” 专栏又妩媚又刻薄,接着你就谈起了《女而不人》。
  对,它就是针对那些本子的,当然,包括你的。
  我不大看国产电视剧,因为我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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