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頭埋進胳膊裏,床上的手機突然開始翻跟頭。
翻開,不相信的睜大眼睛。
這個號碼存到手機裏這麼久,還是第一次顯示。
笑了笑,按下接聽鍵。
“真稀奇,你居然給我打電話。”
“…你現在有空?”
我能聽見那邊呼嚕У暮oL。
“我每天都很有空啊,怎麼了?”
這個天在海邊吹風?
我皺皺眉。
“福斯灣,我在那等你。”
說罷利索的掛斷電話。
我聽著忙音困惑的眨眨眼。
他要幹嘛?
愛丁堡的街道大多縱橫筆直,12月的最後一天,極北的寒冷讓大多數人選擇呆在家裏。街道上的人流不多,車夫無聊地在高高的寬沿禮帽下擠眉弄眼,賣力的招攬生意。街道上排列著形形色色的古舊石屋,街面上儘是摩肩接踵的禮品屋,咖啡鋪和蘇格蘭特色店,窄窄的簡巷裏還藏著許多上年頭的小酒館。
高崗上聳立著巍峨的城堡,儘管城牆和樓宇已蒙上一層湴档臍q月之塵,卻依舊佇立在北方凜冽的風中,守著千年的悲壯與榮耀,遲滯地傳達著英雄們關於疆土的不羈和孤傲。
嘴裏呵出的霧氣瞬間就被海風吹散了,白浪濁天的北海拍打著這片滄桑了數千年的土地,滿載悲哀卻依舊溫柔堅強。
我不知道三叔當初為什麼會讓我來愛丁堡,而今看來,似乎這個決定並洠в绣e。
福斯灣吹著冷冽的風,這是從北極圈來的問候。
天空飄起了小雪,我伸出手,落到掌心就不見了。
只留下涼涼的水漬。
除了福斯灣的浪濤,還有雪絨花一樣的音符被凜冽的海風吹開,四下飄逝。
我頓了一下,才轉過海角。
果然是他。
卷著褲腳站在12月的海水裏,固執的雕刻著他的旋律。
如同他身後的這片土地,悲哀蒼茫,卻也溫柔堅強。
忍不住,就要掉下淚來。
天空裏雪花愈飄愈多,我甚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停下的。
我在沙灘上,動也不能動。
只能看著他站在海水裏,旁邊是白色的浪花,如同雕塑。
——張起臁
浸在海水裏的部分已經洠в懈杏X了,他仰頭,整個天空好像都在旋轉。
…好大的雪…
對面是一望無際的北海,層層波濤不斷向岸邊湧來,路過他的腳踝,微微刺痛。
突然很想知道,那海的另一端是什麼。
不由自主的,往前走。
海水洠н^小腿,然後是膝蓋…
身後傳來涉水的聲音,緊接著就被拉住了。
“你要去哪!”
拉布拉多犬緊張兮兮的看著他。
張起臁兑幌拢难Y有什麼正在不斷擴大。
他轉身,反手抱住他。
…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
吳邪僵了僵,但很快就放鬆,手在他背後拍了拍。
“還好吧?”
張起臁膽寺暎瑓s不肯鬆手。
…我哪兒都不會去的…
但是…現在還不能告訴他。
“你剛才把我嚇了一大跳!”
拉布拉多犬不滿的抱怨。
“我差點以為…你想那啥呢…”
張起臁犻_手,低頭靠在他頸子裏,貓一樣蹭幾下。
隨後是個淡到聽不見的歎息。
海浪一下一下的推進著,倏然風起,突如其來的浪頭瞬間壓趴了兩人。
“。。。凍…凍死我啦!!”
拉布拉多犬冰的吱哇亂叫。
張起臁蛄颂蚴稚系暮K!
這下全身都濕透了…
“你有打火機嗎?附近有個岩洞。”
他把哆哆嗦嗦的拉布拉多犬扶起來。
這個天穿濕衣服回去是會出人命的…
他可不想他家這只大型犬出事兒。
神奇的更新了。。。。。。。。。。。。。
不過下一次寥寥無期。。。。。。。。。。。。。。。
咱發誓這是咱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弄本子。。。。。= =
——吳邪——
ZEPO打火機,防水,很好很強大。
我坐在火堆邊喝罐裝咖啡。
來的時候去便利店買點枺魇欠浅U_的選擇。
完全洠氲胶尺吘尤挥袀岩洞,而且還是個明顯存留人類生活痕跡的岩洞。
“這不會是海盜埋寶藏的地方吧?”
我枺鼜埼魍!
不管怎麼說,當年的英國海盜…還是非常臭名昭著的…
他擰著濕淋淋的褲腳,發梢還有水珠往下落。
“我在這住過。”
末了瞄我一眼,又補充道。
“遇見你之前。”
“哎?”
我險些被咖啡嗆到。
雖說是在海邊,但是避風且乾燥…
“…你能找到這個地方我覺得更神奇…”
“同行介紹的。”
他往上撩開劉海,略略吐出口氣。
“厄。。”
都快忘記了他原本是個流浪琴師。
不斷從一個地方漂流到另一個地方,公園長椅,天橋橋洞…都可能成為他們的臨時棲身所。
如今…
他還會想要去流浪嗎…
火堆啪啪的響,我把下頜擱在膝蓋上。
雪花一刻不停的下落,天黑得比平時還要早。
今天說好了去鬍子叔叔家包餛飩,看來是趕不及了。
“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吧?”
我抖了抖外套,啊,有吃谏厦妗= =
他站起來往外走幾步,突然就不動了。
“怎麼?”
我伸著頭問。
他皺皺眉,轉過來對我說。
“漲潮…”
“哎?”
我跑到洞口,原本爬上來礁石已經被淹洠Я耍車谄崞岬囊黄挥辛硪贿叺臒羲在發光。
“…什麼時候能退潮啊?”
我哭喪著臉問。
“洠шP係,明早就退了。”
他輕車熟路的從角落的箱子裏找出毛毯。
“…唉…”
我重重的歎了口氣,一年裏最後一天,居然被困在這樣的地方度過。
“你以前跟你的…那個同行住在這?”
我撫摸著乾燥的石壁。
“我一個人。”
他靠著火堆坐下,拍拍旁邊的空隙示意我過來。
“他…不住這?”
我靠過去,他把毯子分一半給我。
“…死了。”
他頓了頓,吐出兩個字。
我心裏咯噔一下。
“…是你把他葬了?”
“…沉到海裏,他要求的…”
“因為在陸上,也洠в心贡薄
他們是,居無定所的。
即便多麼的才華橫溢,他們依然在流浪。
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
最後走不動,便結束了。
洠в心贡疀'有鮮花。
洠в腥酥馈!
就像是,突然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我抓住他放在膝蓋上的手,很用力很用力。
“你…你…”
另一隻手伸過來,蓋住我的。
有些涼,卻並不讓人覺得寒冷。
“我不會死。”
他停了停,又補上一句。
“最起碼得十年後。”
“最後一句就免了吧!”
抓著他的肩狠命搖,我好像要把他那些奇怪的想法都趕走。
他伸開手,我就被圈住了。
下頜擱在我頭頂上,我能感覺到他呼吸的震動。
“…你還打算去流浪嗎?”
不想動,我乾脆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窩著。
他蹭了蹭我的頭頂,略微收緊手臂。
“…不知道…”
——張起臁
拉布拉多犬湝的應了聲,隨後就洠в袆屿o。
張起臁畟冗^頭看到他嘟起的嘴巴。
突然很想笑。
原來自己如此喜歡這只大型犬。
“你還是想要尋找記憶?”
吳邪往後蹭了蹭,掰著他細長手指玩。
他反捉住他的手。
“幾個月前曾有人對我說,記憶不是用來尋找,而是用來製造的。”
“我認為,說得很對。”
拉布拉多犬睜大眼睛望著他。
“…你不打算去尋找你丟失的過去了?”
“因為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所以才丟失的吧。”
張起臁皖^靠著吳邪的頸窩。
“…如果找到也是痛苦…乾脆就不要找了…”
“不知道自己是誰固然很難過…”
“可是我已經累了…”
他早就走不動了。
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幾乎像是行屍般的撸帯!
洠в腥苏J識他。
只有握著琴的時候,還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好累…
誰都行…
救救我吧…
拉布拉多犬騰出手,一下一下拍在他背上。
“那就休息吧。”
“不要緊,有我在。”
找啊,找啊…
找的並不是記憶吧…
而是個,棲身的地方。
手臂突然就收緊了,吳邪疼得哎喲一聲。
…我哪里都不去…
哪里…都不去…
流浪,只是為了不再流浪。
——張起臁
火堆慢慢有了些熄滅的跡象,大雪已經停了,海風吹散雲層,居然透出點滴月光來。
山巔頂上傳來一聲接一聲悠長的鐘響。
在海灣裏不斷回蕩。
吳邪翻開手機,光芒映得臉色有些蒼白。
“哇…12點了…”
他把手機伸到張起臁媲埃瘟嘶巍!
“新年快樂。”
張起臁粗痴赵谘┑匮Y的月光,象牙白的顏色溫柔卻不奢華。
耳邊是海浪柔和的音色。
他轉過來。
“新年快樂。”
“今年也請多指教了。”
拉布拉多犬揉揉眼睛,很困的樣子。
張起臁p輕頷首,再回頭的時候,拉布拉多犬已經靠在岩壁上睡著了。
他還真是到哪都能吃能睡。
張起臁戳怂靡粫䞍海^來靠在自己肩上。
拉布拉多犬哼唧一聲繼續睡。
“請多指教,這應該是我說的吧…”
黎明時候,火堆已經徹底涼了透,拉布拉多犬連人帶毯子滾到一邊,依然呼呼睡的香。
他勾了勾嘴角,撥他回來。
好像突然理解了家裏小黑貓的心情。
雲層漸漸變薄,耄Ъs的光線漏出來。
張起臁玖艘粫䞍海叩蕉纯凇!
潮水果然已經退去,大塊深褐色礁石再度裸露出來。
海平線深處,太陽正一步步走出深淵,它的周圍滿是橘紅色雲層。
波浪也是金紅的顏色,顫動著擴散而去。
天上天下,紅色的圈就像是天國之門,在這極北的海平線上徐徐開啟。
“…Gates Of Dawn…”
張起臁驹谏詈稚甘希oL吹拂的外套像是海鳥展開了翅膀。
淡咸的氣味聞起來很舒適,他眯起眼睛望著一年裏最初的太陽。
Gates Of Dawn。
吸氣。
開口。
“the 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