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全文+番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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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全文+番外 完-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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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去看新的医生,梁诚在诊室门口把一直夹在胳膊底下的病历散了一楼道,各种化验单,诊断书飞得到处都是。最初经历这种场面时他还手忙脚乱,到现在已经无动于衷了。什么事情总有个适应的过程,除了腿脚不好之外,他非常健康,而且,到了酒桌上还多了个能说事儿的借口。
  对很多事情,梁诚开始变得敏感,比如,瘦高个的姑娘,宇诚里只有一个刚过一米六的杨雅竹,剩下的都是男的。再比如,别人谈起青梅竹马,他就有种怪怪的感觉,继而不再冷静,有次中午在食堂,刚动了筷子,就谎称胃疼提前离开了。
  倒是咒儿,严澄宇送过来没几天就度过了惊吓期,不得已地开始粘他了,虽然不爽的时候还是爱拿小爪子呼搭他,但是不亮指甲不呲牙。第一次,梁诚发现他们关系改善是在一个炎热的晚上,咒儿无精打采的躺在地上,他看着它那一身毛也替它犯愁,强行把它控制在怀里,坐到空调附近。开始,咒儿还不情愿,过了一会儿,就顺从地卧好,扬着小爪子让梁诚给它挠痒痒。
  那之后的每个晚上,梁诚都抱着这只和自己相依为命的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可有时候,他会忽然烦躁起来,放了咒儿,一个人到桌前打开电脑,迟钝地盯着黑色的屏幕,等到提示音乐响了,跳到启动桌面,他就开始不耐烦地晃动鼠标。最初,他把自己这种不正常的举动,归咎为南方夏季的炎热潮湿,扰人心神,后来他确定,那是源于孤单和想念,因为每一次的情况都很类似,他打开电脑就只是要点开N大,经济系,XXX教研室的网页。
  这一年入冬以后,梁诚在当地的环保技术论坛上遇到了旧识——原S市在N城招商办主任,温晋。回国之后,梁诚和他一直都有联系,但见面,这还是第一次。
  温晋盯着回国已经两年的梁诚,面前的他正靠在门边,一身深灰色的西装,配黑色的细窄领带,冲他笑着,除了多出来的一根手杖,身形样貌一如往昔。温晋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迅速把目光从手杖上收了回来。
  梁诚稍一颔首,打了个招呼。
  两个人走到会场外抽烟,当天散会以后又去一起吃了个饭,聊了很多也聊了很久,提起了几个项目,提起了N城,提起了招商办,提起了HH,也提起了吴永文,没有特别的话题,也没有特别深入,就只是那样泛泛地聊着。梁诚回国的细节温晋并不知情,但是他跟吴永文的过节却早就从侧面探听了一二,他很想做个顺水人情,把大事化小。梁诚看出他的心思,潦草地应了几句,把话题转到了自己的腿上。最后,温晋说,老梁,我在S市有位长辈,是有名的大夫,中医,挺有一套的。我过几天还会过来,陪你去看看。梁诚不好拂他的面子,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也还是答应了。
  小半个月以后,温晋又来了一趟S市,开着车载着梁诚去了廖老的诊所。
  廖守愚是个精瘦的老人,个头不高,满面红光,梁诚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从外貌猜测应该七十左右。老人给他号了脉,看了他右腿上的红斑,又仔仔细细地问了情况,就把温晋叫进诊室。
  “小晋,你朋友?”
  “是,廖老。”温晋答得很谦恭。
  “对朋友可是不够意思啊,耽误这么久才带来给我看。”廖大夫不再看他,低着头开方子。
  梁诚赶紧解释,说他们是月初才刚刚碰到的。
  温晋不接话茬,只是问:“那您看……?”
  “慢慢调理,怎么也得半年吧。”
  梁诚听了,不太相信。
  老人扫了他一眼,边开方子边笑,那意思似乎是治好你,不在话下。“两周过来一次,看看用不用换方子。”廖老放下手里的笔,让护士拿了方子去给药剂师抓药。他又对梁诚说:“小伙子,腿上疼是肯定的,想哭就哭,别忍着,哭了好得快。男人撒泼打滚儿,哭天喊地的机会不多,这回顺理成章了,好好珍惜。另外,心脾两虚啊……”他看看一脸茫然的梁诚,收起了专业术语,“就是说——你太忧郁。”
  等着抓药的功夫,廖老看着墙角的绿色植物,想了想,跟温晋说:“给你姨妈带个话,她要针灸还是来我这儿吧。”
  温晋一愣,“好。”
  两个年轻人告辞出了诊所,温晋嘱咐梁诚,别找药房代客煎药,自己回家熬,廖老说半年,那就是半年能好的意思。
  梁诚点点头,笑得有一点儿疲倦。
  廖守愚只有上午半天接诊,因为温晋的关系,他特地让梁诚下午来,直接到二楼找他,看过病一老一少会一起喝杯茶,聊聊天。
  廖老有时候会跟他发些病人的牢骚,比如大小伙子嫌弃药苦,跟他撒娇;比如自己的徒弟怨病人来针灸之前不洗澡之类的。
  梁诚也多是提到工作,说手底下一个员工老是抱怨客户比女朋友还不讲道理,比女朋友还难哄。工作聊完了,他就再聊些无关痛痒的人。
  时间久了,廖老从梁诚的眉宇间看出了他心中的几分阴阳,他是个喜怒不与人言的性格,但是情纷情扰,大约是跑不掉的。
  两个多月后,梁诚在诊所看见了一位来针灸的老太太,七十多岁了,风韵犹存。她一个人来的,消毒,进针之后,廖大夫就在旁边陪着,一直到起针还不舍得离开。
  老太太说:“你三点半不是约了病人吗,去看你的病人去吧,你在这儿陪着我心里烦。”
  廖老从她床边的椅子上站起来,坐到了远处的一把椅子上说:“还得醒针呢,我不得看着点儿啊。”
  老太太看了他一会儿,心里一软,说:“算了,你还是回来吧,反正你在哪儿呆着,我都烦。”
  廖老屁颠屁颠地又坐回了床边。
  “病人在外头等着没事儿吗?”
  “那是小晋的朋友,不碍事的,让他等着吧。”
  老太太走的时候,廖老亲自送出了门,还一个劲儿嘱咐,刚才在脑袋上扎了针,回去别洗头,实在想洗也得隔几个钟头。他回来才跟梁诚说:“不好意思啊,久等了。”
  梁诚笑笑说:“这是大事儿。”他看着,心里还挺羡慕的。
  廖大夫叹了口气,把他领进诊室,坐下来把脉。开了方子,交给护士,又把梁诚叫上二楼去喝茶。
  廖老端着酒盅大小的茶杯,刚想喝,又放下,看了看梁诚,打开了话匣子,零零碎碎地说了好多不像他过往的过往。
  梁诚无法从他无序地讲述里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只是隐约地拼凑到,老人年轻时伤害过他心爱的姑娘,那姑娘已经守寡多年,而他也早已仳离。原来,世外高人也会为爱所苦,廖老的脸上偶尔也会有“此物易碎”的寥落神情。他听着老人自言自语,这东西要是到手的时候就有毛病,你也就认了,可明明拿过来是好好的,这一旦坏在自己手里,怎么就那么过不去呢?说完,廖大夫摇了摇头,接着又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儿,把那杯茶喝了。
  梁诚也跟着端起茶杯,他就是一直听着,话说得很少。大体上他们属于同一类人,所以这种问题不宜探讨,说深了就是自己揭自己的短了。
  “她今天跟我说,我们认识五十年了。我掰着手指头一算,真的,五十年了,还是参不透这一瞬一生的道理啊,就这么过吧,好好过,没有下一个五十年啦。”老人说着,又给梁诚添了杯茶,话里是掩不住的苍凉。

  (二十六)流年 — 中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每天,梁诚仍然被疼痛困扰着,无法抛弃,只能背负,他已经不觉得哪一种是无法忍受的了。白天,工作上的人和事把他的思路占得满满的,他要为生意忙碌,毕竟一个三十七岁的男人,还有自己的责任。尹老太太的医药费、看护费全靠他撑着,和尹默结婚用的房子已经出租了,再加上医保也还是杯水车薪。还有自己的腿,他无论如何不想放弃。可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念就会以入侵的形式如期而至。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家里,他也想找个人靠一会儿,说说话,但是心里明白,有个人谁都代替不了,只要想起她,眼睛里就有笑,就好像能看见云飞、水流、雪落、花开。他会想起N城,想起她住的那条街。他会突然从床上爬起来,点开N大的网页,经济系,XXX教研室,那里有庄严的照片,办公室号码,电话,邮箱,他觉得,其实他们离得很近。但是,除了继续想念之外,他什么都没做,不打电话,不写邮件。他不敢去恢复和庄严的关系,他看不到柳暗花明,怕自己又落回那九个月山穷水尽的日子里,既然放开她的手,那就由她去吧。梁诚知道,自己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顾此失彼,而是皆大欢喜,可是,贪婪的下场往往是失去一切。曾经,他的想法那么简单——他爱的人都可以相亲,哪怕不够相爱,可是,为什么自己每走一步,都会遇到问题,具体、棘手、无法解决。这让他一次又一次地觉得自己勇气不足,能力不够。他不敢再往任何方向迈出任何一步了,他渴望能继续生活在这种没有问题的日子里,即使他什么都没有得到,即使这样的日子连记忆都留不下。其实,身边的每一个人也都在害怕再次面对这些问题,他们也在放任自流,希望通过时间的冲刷让当初自认为无可替代的感情不再念念不忘。时间久了,就算仍然不定期地再想起来,也无非就是些遗憾了。
  很多时侯,梁诚会把回忆定格在他离开的那个晚上,想起庄严的样子,她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可她脸上的表情明明就像在对他说,她不想当被丢下的那一个。他心里瞬间就空荡荡的,再也没法填满了。两年了,梁诚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不后悔,只是,他常常在想,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那么一种爱,有能力阻止相爱的人分开?
  如果工作不是特别忙,每两个月,梁诚会回一趟家,只停留一两天,看看父母,看看尹老太太就匆匆离开。对老人他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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