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澄看着她,真是百味杂陈,他对女人没有什么经验,可是他也看得出来,她是这么关心他,她从出现的第一秒就在关心他。可她刚刚跟他说,她深刻地爱着,另一个男人。如果换一个人,换一个被岁月和许多段感情打磨到多少有些麻木的人,他一定要以为,眼前这个罗浅浅,真是个游戏高手。
可吴澄不会,感觉告诉他,她是真心的。这就更让他困惑。
水气凝结在她眉眼之间,她像雨中一个小小的守护神,踮着脚把那片保护云罩在他头顶上,非常吃力,同时她在四处看,有没有可能打到车。
雨水让她神情柔软,楚楚动人。吴澄伸手,握住她举起的手腕。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吻上她的嘴唇。
闪念,仓促的初吻,撞在一起的鼻尖,她揉着鼻子执拗的表情,她在他怀里,他笑着哄她,下一次,下一次。
追问(3)
那是哪一生的事情?吴澄离开她的唇,仔细看她的脸。
她睁开眼睛,呆呆地看他:“小澄哥哥……”
小澄哥哥。
这四个字像一声惊雷,接着在他的意识里锐叫,左冲右突,不肯停歇。他忽然,头疼得像要炸开一般。他捂着额头蹲了下去。
罗浅浅吓坏了,跪下去艰难地抱住他:“小澄哥哥,小澄哥哥,你怎么了?”
吴澄急促地喘息,抬起眼来盯着她:“你叫我什么?”
眼前的女孩似乎猛然从一个旧梦中醒来:“啊……吴,吴先生。”
“不是,你之前,叫我什么?”
“没,你听错,你听错了。”她慌乱地要站起身来。
“不可能。”他紧紧捏着她的肩膀,“不可能。”
“我走了,让我走。”
“你说清楚。”
“好,我说清楚。”罗浅浅深吸一口气,“我想勾引你,吴先生,我想勾引你,行不行?所以我那么叫你了,现在你让我走。”
“骗我。”
“我就是骗你,我是个骗子,你以为我是谁?”她痛苦地,声调越来越嘶哑,“你以为,我是谁?”
“你是罗浅浅。”
“罗浅浅是颜珊告诉你的,是李扬告诉你的!你认得我吗?你根本就不认得。”
“……”他哑口无言,的确,他以前几乎不认得她,他凭什么对她这样?
周围已经稀稀落落,围上一群人,指指点点。
都市里什么样的爱情,值得如此歇斯底里,真是想不开的男女。
“吴先生,能让我走了吗?”
他不想放松她,她动一动,他才无奈地放开。
雨从他光洁的额头蜿蜒下来,他的唇上还有水滴,不复刚刚吻她的温度。
她担心了:“你还好吗?”
“不好。”
她去探他的额头,他轻轻避开:“你走吧。”
吴澄终于也学会一点狡猾。
她有点急:“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用。”他站起身来,冒雨往前走。
她只好跟在后头:“吴……吴先生,我错了,行不行?”
还叫他吴先生,他不折磨自己折磨哪个?
“吴澄。”她跑上去扯住他,“我错了,我错了。”
他转脸看她,都快痛哭流涕了,被雨淋得像一只可怜的猫。
她在他家里,手忙脚乱地帮他放洗澡水,又去煮她上次刚刚买来这里的姜。
“你也淋湿了。”他提醒她。
“我没事,我强着呢。”她推他,“你快点去洗澡。”
吴澄反手握住她:“你不走?”
“我不走。”
“不许骗我。”
看他的样子太像个小孩子,她忍不住笑起来:“我不会。”
但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还是不见了,包都不在了,煤气灶上,突突地煮着一锅姜水。
吴澄颓败地倒在沙发上,沮丧极了。他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沮丧。
似乎激情被封堵太多年,一朝破开一个缺口,立刻汹涌到挡无可挡。
只是为什么会是她?这个来处不明的女孩子,只是一个眼神,几个动作,一句小澄哥哥,他竟然这样五迷三道,实在太没有道理了。
可事实上它确实发生了。
门一声轻响,吴澄精神一振,罗浅浅从外头走进来,拎着超市的塑料袋,另一只手正把手里的伞抖开,水点簌簌地洒到门外去,像一场小小的急雨。
吴澄从没见过自己有这样快的动作,几乎是扑过去,从背后搂住这个全身还湿的姑娘。
“哎呀,你干吗?”罗浅浅被吓了一跳。
“我以为你走了。”他下巴搁在她潮湿的发心,声音发闷。
“我答应你了。我下去买了点必需品而已。”她胳膊被他圈住了,只能象征性地举一举手中的物品。
“我不管。”吴澄只觉得自己眼底发热,他从来没有这样不讲道理过。
她突然跑进他的生活,有没有跟他讲道理了?
“那我要怎么办?”罗浅浅无奈地回答。
吴澄把她转过来,面向他。
然后,他把她往后抵在门上,吻了下去。她手里还拎着一塑料袋可笑的生活用品。接着它们落在地上。
罗浅浅的胳膊回绕上他。她回应了他。
外头的大雨下得密不透风,隔着玻璃窗,只能听见闷闷的声音。
吴澄喘息着去解开罗浅浅的纽扣,她握住他的手,语声从齿缝间逸出来:“我,我身上还是潮的。”
他也怕她着凉,尽管他非常难受,还是放开了她。
她脸色潮红,眼睛黑亮,她看着他,似乎在两个称谓之间找准了才下口,最终她什么也没有称呼他:“我,我能在你这里洗澡吗?”
吴澄笑着摸摸她的头发:“当然可以。”
流星(1)
像世上大部分的电影情节那样,罗浅浅从浴室出来,穿着吴澄的衬衣。
他早在沙发上铺好铺盖,看她出来,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你去睡床。”
第二天吴澄在沙发上醒过来的时候,罗浅浅在厨房里煮早饭。
他神清气爽地走过去,从身后搂住她的腰,抱着她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她似乎是他安全感的源泉,他昨晚就睡得很香。
她就让他这么抱着,陷在柔软的沉默之中。
“浅浅。”
“嗯?”
“浅浅。”
“嗯?”
他就是想叫一叫她,这个名字似乎藏着久远的甜蜜。
“我觉得,我认识你很久。”
“是吗?”罗浅浅状若漫不经心地搅动锅里的白米粥,“不可能啊。”
“不信?”
“也不是。”她轻轻地笑,“我觉得眼下这样,就眼下,够好了。”
是的,差不多够好了。
他有事情想知道,不过不急,来日方长。
罗浅浅今天第一天去书店上班,吃过饭急急忙忙就要走,吴澄拦住她:
“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公司的车,马上会来,顺路。”
她的脸色变了变:“算了,真的。主要如果米姐看到,不好。”
他听了,也就不强迫她,打了电话给门卫,让他事先帮她拦好出租。
“下班我去接你。”临别他抱着她说。
罗浅浅到的时候,米姐已经在书店里了,看见她,笑眯眯的,心照不宣的模样。
这个书店算是米姐的第二产业,她有自己的本职工作,因此找个人给她看店,她只负责进货,平时过来转一转。
不过这里的确也一个人就够了,小小的一个地方,一目了然,都不用防范会有人偷书。来人买书,凑到读码器上读一下,接着收钱,找钱,没太多技术含量,也不可能动什么手脚。
米姐只坐到下午,就放心地走开了。
生意刚开张,不算特别火,有几个女孩子过来,买了几本爱情小说,捧在手里如获至宝,还没出店门就在那儿讨论男一和男二谁比较帅的问题,罗浅浅看着她们无忧无虑的小模样,就生出一点羡慕来。
又做了几笔生意,接近打烊的时间,店里有几个客人像夕阳的光线一样晃来晃去,看上去也是在消磨时间。
罗浅浅反正不急,把账又点了一遍。
“小姐,请问有《天道》这本书吗?”有人到柜台上来问。
她一怔:“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那是什么书?”
“哦,是一本反腐小说。”对方看她有些茫然,有点着急,“就是根据前几年一个案子改编的纪实文学啦,一个政府官员从见义勇为堕落到贪污受贿,然后自杀那个,对了,还有情妇,他情妇卷款逃跑那个,你不知道?”
罗浅浅脸色已经僵住了,许久缓慢地摇头:“不,我不知道。”
客人嘀咕一声:“卖书的都不知道书在哪里。”有点不满地走了。
吴澄到书店的时候,只见已经空无一人,罗浅浅背对他站在书架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走到她背后,脚步也不算轻,她竟然都没有发觉,伸手偷偷地去抽一本书。
“你在干吗?”
罗浅浅被他这一声吓了很大的一跳,整个人一抖,手缩回来,转头看他。
吴澄发现她眼里有泪,一惊:“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她低头擦擦,“有灰。”
吴澄心里头明明知道,不是的,可他又不知道怎么问。她不说,他就不能逼她。
罗浅浅抬头已经换上欣悦的一张面孔:“你来了,我们马上去哪呢?”
“你说。”
“哪里都行。”
他明白她的意思,有彼此,处处是天堂。 。 想看书来
流星(2)
但总要有人拿主意,她想了想,提议道:“那我们再去吃那一家的乌冬面好了。”
吴澄看出来,罗浅浅今天情绪低落,明显是撑着,装高兴。
“你怎么了?”他送她去颜珊家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
“没有,嗯,是因为店里生意不太好,我为米姐担心。”
白痴才相信。
吴澄是轻微的自闭症患者,不是白痴。
罗浅浅有颜珊家的钥匙,开门进去,颜珊不在家,桌上给她留了纸条:
“今夜有流星雨,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