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澄是轻微的自闭症患者,不是白痴。
罗浅浅有颜珊家的钥匙,开门进去,颜珊不在家,桌上给她留了纸条:
“今夜有流星雨,速约佳人,一同欣赏。”
后头还有个括号,里头的手机号,罗浅浅尽管忧心忡忡,看了也忍不住微笑起来,吴澄凑过去一看,是他的号码。
颜珊同学做媒,那真是,其心可昭,其情可表。
“估计她跟李扬去看了,晚上也不知道回不回来。”
“你想看吗?”吴澄扬扬纸条。
“嗯?”
吴澄推开阳台门:“来。”
外头果然繁星闪烁,虽然楼层低了,可见度不高,不过有这么一块,也够了。
到了午夜果然不断有流星划过,湮灭于一瞬间。
依稀听见有人声,呐喊惊叫。看的人还真不少。
罗浅浅靠在吴澄肩上,渐渐有些迷糊过去了。
“浅浅?”
“嗯?”
“我爱你。”
同时,他的吻轻轻落在她唇上。
陵城这个城市,天气果然瞬息万变,午夜刚过的一场急雨,把浪漫的人群都给赶了回来。
颜珊和李扬回到家的时候,客厅的灯大开着,却非常安静。
“浅浅?浅浅?你回来了吗?”颜珊敲敲卧室门,“我进来了。”
没人。
“她没回来?”
她一边说,一边脱下湿衣服,准备丢进阳台的洗衣篓里。
刚踏进阳台她就被吓到,再仔细一看,不是别人,吴澄和罗浅浅,两人都睡着了,仿佛有彼此在就很安定的神情。
李扬过后就这件事跟颜珊意见上产生分歧。颜珊还在为自己做媒的天分感到得意呢,被男朋友一顿冷水泼的,怒气上头:“你这是偏见,偏见,你傲慢与偏见你!”
“我还理智与情感呢,小姐,我支持你,但不能没有原则,明白吧?”
“这跟你的原则有个鬼关系。”
“当然有了,吴澄这个人,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我他妈就没见过比他还纯洁的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骗。”
“被人骗?你说浅浅是吧,浅浅是我朋友,你不信任她就是不信任我。”
“你跟她能一样吗?她从哪儿来,这两年在干什么,你说给我听听,说出来我就不怀疑她。”
“……她有她的苦衷。”
“我拜托你美女,这世界上骗子都有苦衷,因为他们钱不够多。”
“你凭什么老是怀疑浅浅是?”
“她手段太麻利了知道吗?以我对吴澄的了解,他绝对不是个莫明其妙对谁感情上头的人,让他喜欢,产生感情,没有别的,只有天长日久一点点的浸染,你这个罗浅浅,才认识他几天?谁知道她都干什么了?”
颜珊气得把手里的书劈头盖脑往他砸过去:“滚,你这个怀疑狂,我生气了!”
这个威胁比较奏效,李扬举手讲和。
不过他认为,男人嘛,哄一哄女朋友是没事的,但大原则,该遵守的一定要遵守。
“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是对的。”他轻声道。
“你说什么?”
“啊,我说,你说的对。”
变故(1)
一天一天,生活平静安定,日子过得飞快。
罗浅浅在书店已经待了一月有余,和米姐关系处得很好。
附近中学的女生,跟她已经熟络。
她们拿过来的书,封面总是绮丽梦幻,她问这都是什么书?
她们就以看文盲的眼光看她,爱情经典啊,浅浅姐姐你不看?
“不看,看了累心。”
“嘿嘿,我们就喜欢累心。”
这一天吴澄来接她下班,书店还没有打烊,有女孩子看见,第二天她们对她说,浅浅姐姐难怪你从来不看言情,有那么帅的男朋友,什么都不用看了。
她笑,没有告诉她们,有过她这样生活的人,也必然不需要外力来让她劳心,她够了。
她跟吴澄,就这么平平静静的每天下了班去吃饭,有时候去超市买材料自己回去做,接着或者散一会儿步,或者窝在沙发上看一会儿电视,他再把她送回颜珊家。
很多年之前,他们两个之间,话基本都由她来讲掉,现在她比以前沉默了,他们在一起,有时候两个人都不说话,这样的静谧,却让人舒适,像终于被打磨润滑的玉,有一种暗地里的柔光。这一天公司有个酒会,是全体员工从上而下,一律要参加的。而书店正好也是月底,做一个盘点,她在那里等他。
吴澄来得并不迟,比她预想的早了许多。
“你稍微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不急。”他搬了个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来。
凑得很近,她闻到很轻微的一阵酒味儿:“你喝酒了?”
他有点儿不好意思,脸红了:“别人敬的。”
其实只有一杯,但他酒量真的不行。刚刚过来的时候,看着她在灯下认认真真算账的模样,他就有些小小的晕眩了。
她给他倒了杯茶:“不会喝还学人家喝酒。”
可能是酒精的缘故,他特别腻她:“别这么辛苦。”
“我今晚得把账目弄清,明天给米姐报账。”
“为什么?”
“我请假了。”她转头看看他,“嗯,如果你明天没事的话,我可以陪你,那个,过生日。”
他怔了:“生日?我生日不是明天。”
她想了起来,对了,那只是她非要邀他共享的一个小游戏,他的生日其实是另一天。
“反正……就是,我明天可以陪你。”
“嗯。”他离她很近,“好。”
罗浅浅朝着他的那一边脸,红得通透。
吴澄这一天的确有些反常,罗浅浅被他抱到床上的时候,他的气息烫得都可以把她融化掉。
她知道只要她愿意,她随时都可以让他停止,他一定会听,他从来不拂逆她的心愿。
但她也知道,她的小澄哥哥,一直忍得多么辛苦。她其实不介意的。惟一介意的是,此时如此缱绻,如果有一天,她要离开,她怎么才能让他再一次忘掉?
她同时身处在这样的忧患和爱他的安乐之中。
两者她都不能抛掉。
她在这样的矛盾里,轻轻痛叫了一声。
吴澄立刻停下所有的动作,痛惜地吻她:“疼吗?疼吗?”
她没有回答,她只是回应了他。
第二天罗浅浅在吴澄的臂弯里醒过来,他正看着她,目光温柔得能拧出水。
她阖上眼睛,怕自己会哭。
“浅浅?”
“啊?”她闭着眼睛。
“我想,什么时候,带你见见我母亲。”
罗浅浅拧起眉,嘴角勉强勾出一个笑来:“别这样。”
“嗯?”他不明白。
“不要因为我们这样了。”她尽量说得轻而缓,和他商量的口吻,“你就想着对我负责什么的,我觉得现在这个情况就很好了,真的。”
她的反应,吴澄不是不吃惊的,吃惊之余,也有相当的失望:“为什么?”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变故(2)
“没有为什么啊。”浅浅转开脸去。
吴澄看出来她不想多谈,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强迫别人,只能默默无语地看着她。
是的,他明明以为拥有这个女孩,下一时刻她却让他觉得这样远。
吴澄记得,上一次和吴董一起吃早餐,大概是一个多月之前。
但是今天她坐在餐桌前,他下楼,她看着他,对他微微一笑,是一个恰如其分的慈爱的母亲。
接着她亲自动手,给他倒了一杯牛奶。
他用餐的时候,她在一旁看着他,吴澄抬头看看她,她仍然是那样不露痕迹的,眼睛里都是笑,像水一样柔润,水面下头是什么,谁也看不清楚。
“您今天,不忙?”吴澄问。
“嗯。”她随口应道,漫不经心地,“妈妈今天在家陪你。”
她接着问:“小澄开心吗?”
像对一个小孩子。她其实已经在多年之前,培养感情最好的时段上,放弃了说这个话的机会。如今重拾,还起不起效果,她拿不准,但是对于吴澄这样内心温柔的人,怀柔一般不会错。
吴澄轻微点头。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然后他说:“但是,我下午可能要出去。”
吴玉雁轻微地拧拧眉头,如此不明显,只是像清晨的光影在眉间微微跳动了一下:“好的,让老张送你。”
“不用。”吴澄说:“我自己去。”
“好,你也这么大了。”吴玉雁温和地看他,“你心里有数。”
吴澄的心里,对母亲的慈祥起了一阵响应,他抬起眼,轻声说,“谢谢妈。”
“傻孩子。”吴玉雁想伸手摸一摸他的头发,又放下来,“对了,你昨晚上,怎么那么早就离开酒会了,不舒服?”
吴澄怔了怔,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含糊地应道:“嗯。”
“哪里呢?好点没有?”
“好了,已经好了。”吴澄有点狼狈地回答,心里对母亲多少有些愧疚。
“嗯。”吴玉雁声色不动,“不舒服就要治疗。要告诉妈妈。”
“我知道。”
“沈柠昨晚上也不大高兴,你有空拨个电话去安慰一下,就算你不喜欢,她爸爸那里,我们要交代得过去。”
吴澄渐渐觉得,这场早餐变成一次工作汇报与交代现场。吴玉雁也看了出来,于是笑:
“当然了,妈妈不强迫你。”
隔了一会又轻轻地说:“对妈妈来说,这个世界上,小澄,谁能比得上你亲呢?”
吴澄笑了一下,感觉不真诚,又笑了一下,安慰性质。
他离开餐桌的时候,母亲叫住他:“对了,小澄,忘了告诉你,我星期一飞北京。”
他看着她,她似乎还有话讲。
果然,她说:“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
北京的这场名商交流会,吴董在接到请柬时,是预备低调出行的,此刻却改变了主意。从机场出来的一刻,她挽在衣冠楚楚的英俊青年臂上,对预先通知的媒体微笑:
“……是的,这是我的儿子,吴澄。”
“……沈家?那是他们年轻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