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曜又岂容苏烟再挨打?
他一把攥住舒娴的手腕,用力一推,舒娴倒退几步,再度跌进了卓茂山的胳膊里。
“大妈,你要是再对烟儿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卓曜,不许无礼。”卓茂山淡淡的斥责了一句,但疲惫的语调,却令这话的分量大打折扣。
虚虚的扶着舒娴,又看看苏烟,卓茂山的粗眉皱的死紧,面上更是难掩的嶙峋锐利。
“卓曜,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大妈好好的,为什么会和你……”
他顿了顿,本想说‘你身边的小姐’,但念及那些视频是自己妻子在背后搞鬼弄出来的,终究给了苏烟两分颜面,换了个称呼。
“为什么会和你的女朋友起冲突?”
‘女朋友’三字一出,周围人俱是愣了。苏烟是讶异,舒娴却是愤怒,唯有卓曜被点名答话,暂时顾不上给什么反应。
他张张嘴,嗫喏了一下,看着两个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有些话竟是难以启齿。
最终,他只有支支吾吾的回道,“我、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他猛地看向卓茂山的眼,带些恳求的说:“我可以保证,这次的确是大妈先对烟儿出手的,烟儿只是反击而已。爸,您、您能不能别追究烟儿?”
卓曜看出了卓茂山对苏烟态度的缓和,立马决定先为苏烟讨一道免死金牌。
否则,日后若真让自己的父亲查出来,苏烟都在幕后做了些什么,恐怕即使是钟家,也难以将她护的滴水不漏。
苏烟却不想息事宁人。她淡淡的看了卓曜一眼,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怎么?你不清楚原因吗?那我来替你告诉卓伯父好了。”
再次对上卓茂山的眼,苏烟的神色中已带上了几分礼貌,既然人家明事理,她也绝不会胡搅蛮缠。
“卓伯父,请容许我正式的自我介绍一下。”苏烟微微鞠了一躬,“我的名字叫苏烟,母亲名苏沁,而我的干爹就是……钟庆林。”
卓茂山早在听到苏沁的名字时,神色就已经变了。待听到钟庆林是苏烟的干爹时,就已经能完全肯定了,心底那个怎么也不愿面对的猜测了。
娴娴……竟是到现在都没放下……
舒娴面如死灰,几乎不敢看卓茂山的脸色。她辛苦经营了二十年的幸福家庭啊,就要被苏烟这个死丫头的几句话,打的一朝灭亡了。
此刻,她的心底只有满满的 、刻骨的恨意。
苏沁毁了她的前半生,而那个贱人的女儿,竟又要来毁掉她的后半生!
这对母女,完全就是魔鬼,是魔鬼!
电光火石之际,舒娴就已猛地挣开了卓茂山的钳制,双眼血红,大喊一声,“我要掐死你!你跟苏沁都该去死!”然后,便朝苏烟扑了过去!
一双手死死的扼住苏烟的喉咙,长长的指甲狠狠地扎进了苏烟细嫩的皮肉里,苏烟拼命的踢打着舒娴,但无论如何也挣不开这个几近疯狂的人。
卓曜的瞳孔剧烈收紧,头一个冲上前,用力去拉舒娴。
“大妈你冷静一点!放手!”
苏烟隐隐听到卓曜这样喊道。
她的喉管处剧痛,胃里泛着一阵恶心,眼前发晕,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带着哭腔的哼声,“唔……”
卓曜终于急了,再顾不上什么长幼有序,劈手就要去击舒娴的后颈,却被卓茂山死死地制住了。
“你敢跟娴娴动手,我就打断你的腿!”卓茂山尽管心下伤痛,但无论如何还是护着舒娴的,对卓曜如此警告道。
他动作轻柔,但却姿态强硬的将舒娴拖离了苏烟身边,看舒娴还不甘心的想要扑上前,终于没了耐性。
他低喝道,“你闹够了没有,还嫌给我丢人丢的不够是吗?!苏烟一个小女孩而已,你这么不依不饶的干什么?!”
“你嫌我丢人了,你终于说出来了是不是?!”舒娴的脸上全是蜿蜒的泪痕,今天的种种波折,令她变的分外敏感。
她死死地攥住卓茂山的衣袖,疯了一般的大喊道,“当年我就说要和你离婚,是你自己说爱我,死活都不肯的!如今我老了,你就后悔了?!”
猛地推开卓茂山,舒娴好像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她双目无神,头发丝狼狈的黏在颊边,嘴里仿佛魔怔了一样喃喃自语着。
“早知道,我当初就应该杀了苏沁。这样……庆林哥就会娶我了,我会过的很幸……”
“啪!”
一个狠狠地耳光过后,四周沉寂了下来,那是压抑的静默。像是埋藏在地底的熔浆,随时都要爆破,然后,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卓茂山的一双虎目,紧紧地盯着舒娴,眼角和唇侧的冷厉,就宛如泼上去的浓墨,令人不寒而栗。
二十多年的呵护备至,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如今,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他的下属和儿子,公然怀念着她的初恋情人!
这让他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看着舒娴张着一双悲痛欲绝的眼,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他,脸上还带着一块明显的红痕。卓茂山的心,不是不痛的。
但是,他是个男人。男人的自尊,不允许他在这种时候,对舒娴低头。
他狠狠心,率先往车子里走,对司机交代道,“老王,去把夫人扶起来,回家!”
然而,他才一在车里坐定,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声惊呼:“大妈(夫人),你去哪里?!”
卓茂山的手微微一颤,腿下意识的要往车下迈,但随即便又止住了动作。两手紧紧的攥成了拳,道道青筋绷起,昭示着男人的紧张。
“爸,快下车!”卓曜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窗边,“大妈往叉街跑去了!”
叉街那边的红绿灯刚坏了,加上又在修路,路况极坏,舒娴一个人不管不顾的往那儿跑,要是碰伤了哪儿,可就不好了。
卓茂山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马上便开门下车,脚才一挨地,就听到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司机老王的一声惊叫:“夫人!”
“快拨打救护车!撞到人了!”
“天啊,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咋忽然冲出来了?”
“报警了吗?要报警吗?”
群众的一声声咋呼,很快便接二连三的响起。但是,站在那辆黑色轿车旁的两个男人,就好似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一般,面容呆滞,一动不动。
苏烟猛一跺脚,冲上前,一左一右的拉着两个男人,“别愣神了!卓夫人出了车祸!快过去!”
几乎是在她话音还未落地的一霎,身边的两人,就已如离弦之箭一般,急迫的跑了过去。
他们的步伐凌乱,背影都带着绝望的颤抖,两个长的并不算多像的男人,此刻,却清楚的表现出了一种血脉相连的紧密。
他们是父子,跟那边发生车祸了的女人,是一家人。而自己,什么都不是。
不知怎的,这个消极的念头就这样浮上了脑海。
苏烟甩甩头,极力摆脱心底那种莫名的不安与焦虑,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简单的叙述了这边的情况后,便也赶了过去。
舒娴的情况看起来极差。虽然那辆大货车的车速并不快,但由于重力极强,冲击较大,似是撞伤了内脏,嘴里一直在呕血。
右腿似乎是骨折了的样子,也是血肉模糊。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意识渐渐变的模糊,周围的声音也慢慢的听不到了。
卓茂山似乎跪在她身边忏悔,求她活下去。
卓曜似乎也在跟她道歉,说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她。
过往的路人似乎都在跟她说,要她撑下去,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可是,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是的,无关紧要。
从这两个男人为了苏烟,站到了她的对立面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再是她的家人了。
此刻,舒娴的脑海里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她的女儿,秦若萱。
拼着昏迷前的最后一丝清醒,舒娴用尽浑身的力气,握住了卓曜的手。
“儿子,求、求你……答应我,娶若萱,否则,我、我死不瞑目……”
闯进浴室
卓曜的手微微一颤,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苏烟的反应。
苏烟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手里还举着打给急救中心的电话。
听到舒娴的话,她只略停顿了几秒钟,甚至是更短的时间,便继续对电话那边说道,“是的,病人大概有失血过多的情况,右腿似乎骨折了。”
“病人的血型是?”
她面容平静的问卓茂山,“卓伯父,请问卓太太的血型是什么?”
“……是A。”
苏烟点点头,道了声谢谢,对那边答道,“A型。”
挂断电话,她老练的指挥着司机和刘勇等人驱散围观群众,拿路障把这一块地方围起来,甚至还抽出时间对地上的舒娴交代了句:“你现在最好少说话,保持体力,一会儿还要急救。”
她这番话本来完全是出于好意,但是听在舒娴的耳朵里,却只变成了——闭嘴。
舒娴咬紧牙,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费力的憋出了两个字:“贱、人。”
苏烟的眼里暗了暗,瞟了眼她一身的血,耸耸肩,最终也没和她计较,继续去疏通道路,以便迎接一会儿要来的救护车了。
作为一个常年呆在医院的老病患,苏烟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别。她深知生命的脆弱,了解在死亡面前,一切的恩恩怨怨都是极其渺小的。
也就在这眨眼的功夫里,卓茂山便对苏烟大为改观。
怪不得自家那个一贯花心的儿子,会为她收了性子。这个苏烟,的确是一个识大体的孩子。
那厢,舒娴仍在拼着自己最后的力气,流着泪望着卓曜,嘴一张一合的,但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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