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那个被我在心底默写了无数遍的名字,那个在我脑海了勾勒了千万遍的面容。曾经的名字,被不断地下一次覆盖,那个勾勒了太多次已经模糊地面容,就在距我不到五米的位置。
彧然。
我想逃走,可是我的身体在看见他的那一刹那便不能动弹,我很想把自己隐没起来,可是太突兀的位子,根本无所遁形。我确信他看到了我,而且认出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在自己进来的时候就被发现了,我没有余力再去揣测。
旁边的夏惠没有察觉,她的视线还凝聚在舞台上,我却听不见任何音符。
有时候你不能不相信命,我就是躲不过命定中的万劫不复。
彧然,就是我万劫不复的征兆,一切,就因为太明白,才是悲哀。
我不知道怎样度过余下的两个小时,只是看到旁边的人离席,才发现音乐已经画上了休止符。
我对夏惠说“有事,在外面等我”,便逃开了。即使知道始终要面对,我却还是想让面对延后,即使我有多么清楚那只是徒劳。
近年来,我记不起太多本该有印象的人,或许潜意识里尽一切努力淡忘。太清楚只有忘记才会苟且的快乐,于是心安理得把往事都丢在风里,当时的记忆却总是把空缺的位置全都埋没。然而终究还是沉迷,挥不去的惆怅,看遍那些数不尽数的时代繁华,那些起伏沉落的人物,那些地老天荒的爱情,热闹是尽兴地热闹过,最后终于是一个人寂寞的午夜场。
只因我深知即使用黑布蒙住所有的窗户的缝隙,黎明还是会来,一如爱情注定的流逝。童话书里,小人鱼的爱情注定是蔷薇色的泡沫,在黎明时碎裂。
有一首老歌她曾经唱着:“黎明请你不要来,就让梦幻今晚永远存在。留此刻的一片真,伴倾心的这份爱。不许红日教人分开,悠悠良夜不要变改,请你命黎明不必要再显姿彩。”
如果你不出现,梦就一直还在。可是黎明终究驱走了黑夜,午夜的梦伊始已注定破碎。
可是我跑不开,后面的人很多,音乐会太引人注目,座无空席,没有人提前离场,被人群阻隔,我的泪水已经在眼眶打转。这个时候,一只温柔的手拉住了我的手腕,我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芊羽,我的小鸟。”尽管很轻柔却透着无限的激动与惊讶,我收拾好表情,收起眼泪,回身。
微笑。
“好久不见,彧然。”没人知道我用了全力才可以这样温暖的微笑,要多么美妙的谎言才能够欺骗了自己,从心底微笑。
然后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能够听得因情绪牵动的心跳。我只想沉醉在这个怀抱,请允许我的贪婪,只要片刻就好,我不奢望会再有一个永远。
周遭都很安静,只因我什么都听不见了。那一刻没有双亲离世那般突如其来的打击,也没有关于梁穆宇的噩梦,只是昔日的一幕幕重演,合着圆舞曲的节奏,流转……
安静却始终持续不了多久。
“simon……”
“芊羽……”
我惊了一般推开。
彧然也意识到了失态,竟一时忘记了伙伴。
“Mariah,Van,Leaan,我遇到我的朋友了,有些事情,你们先回hotel吧。”简单的给了解释,便收拾好琴盒,又回到我身边。明显对方的神情也是惊愕,不过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瞬间就恢复了平静,摆摆手跟随经纪人离开。
“你朋友?!”才发现除了刚才忍不住的惊呼之后,白夏惠太安静了,大概还处在震惊之中吧。“萧彧然,白夏惠。”为他们引荐对方。
“你好,我是simon,萧彧然。”微笑地向我身旁这个还处于僵化状态的女人伸出右手。
恢复过来的白小姐,也伸过手,“你好,白夏惠。芊羽,你竟然认识国际知名的小提琴家,你竟然没跟我说过!”
听得出她有些生气,可是不是我刻意隐瞒,是那个名字是我的伤口。
“不能怪芊羽,我们认识的时候,自己都没料想到会成名。”我还没有组织我措辞,他就说出这么善解人意的开脱,一切似乎都不是我的错。还是老样子,只要我闯了祸就急着替我辩护,好像什么错都会是他犯的错,我从来不会有错。
“小样儿,回头你给我交代清楚。”她转头低声对我说着,眼神无限暧昧,“看你们是久别重逢,我要懂得识趣,我闪了,下次记得请我吃饭。”这女人的眼光很尖锐,看得倒是清楚,有钱人家的孩子,都不是讪讪之辈,眼睛绝对的犀利。
“感激不尽,有机会一定回报白小姐。”又一次代为做了回答,还很配合夏惠的用意,我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拜拜了帅哥”,然后又在我耳旁叮咛,“女人,你要把持住啊,帅哥一枚你也别忘了自己的男朋友哦,虽然那家伙也不怎么称职……”还有那暧昧的眼神,我在她眼中倒成了不折不扣的不安于室。
怎么可能忘了他呢,她的叮嘱不过让我更清楚自己的状况罢了。
夏惠离开了,听众也散场了。
“芊羽,陪我去了地方。”由他牵着手,跟在他身后,就算是梦一场,但我也不愿清醒,就让我沉醉一回吧。
坐在副驾驶的位子,我不管他要驱车到哪里,凝视着他的侧脸,六年了,当初还带着稚气的脸,已经如此成熟了,那么深刻的轮廓,我曾经以为已经记不清晰,如今又雕刻在我的心底。
车子里放的是Kevin·keen的《走过绿意》,曲子清新舒缓,细细流长。他成了音乐家,我却是个俗人,他高傲不可一世,我却趟在世故的沉水。
一路沉默,只有音乐在流转。
下了车,竟然是这里,曾经不愿来,因为这里的快乐太多,自己却快乐不起来了;后来,成了不敢……
第十一章 爱的虚线
我没有想到竟然是这里,那个凤凰花开的路口,多久没来这里了?是有多久没有再来这里的勇气了?
周围的店铺许多已经换了招牌,有些店却再也寻不见了。
街角的那家饮吧还在,只是招牌换了,竟然也有些陌生了。
“还好,老板还没有打烊,芊羽,芊羽……”,彧然松了口气,却发现我在发愣。
“嗯?哦,我们进去吧。”
店里的布局大致还维持原样,只是坐在靠窗的老位子,店主却是陌生人。
“这家店竟也换了老板?”彧然已经先我一步问出了我的疑问。
“竟然这样问,是以前的老顾客吧,两年了,不过店主没换,我的小姨,就是老店主,她和老公去了温哥华,我们帮忙照料而已。”年轻的一对店主很热心,“招牌饮品绝对还是原来的味道。”
原来如此,在我不再来的日子,这里也变了。其实有太多事物早已改变,只是我不愿相信罢了。
“一杯草莓奶昔,一杯提拉米苏奶茶”,原来他都记得。
“草莓奶昔换成相思奶蓉吧。”我无力,一份大杯的草莓奶昔,我已经不能承受,相思奶蓉,可慰相思苦?!
不忍看彧然略有失望的眼神,我的习惯他还记得,只是太多已经改变,中间隔着多年,岁月没更改的只剩旧时候。
“最近我的胃不太舒服,还是和热饮吧。”
这话一说出口,他的眼神又充满了紧张和关切,“怎么样,若是不舒服,我们去看医生。”
“没那么严重啦!”按住要起身的他,我的一点点小事,他竟还是如此在意,我又如何说出伤人的话,我没有向他说出实情的勇气,却又没有力气编造一个圆满的谎言,只能让温度持续在这份温馨的氛围。
“你的手机借我一下”,我以为刚从国外回来的他还没来得及买只手机,却只见他在我的手机上摁了许多键,是在发简讯吧。
然后他笑笑的把手机递给我,“我已经输入了我两部手机的号码,不要又不和我联络。”
他在嗔怪,我却有些惊讶。是我不和他联系了,在离开后的第二年,我便搬了家,从此再无联络。
“我搬了家,转了学,太匆忙,后来有给你写过信的,却没有收到回信。”现在说出这些,我还是会难过。
“我也换了学校,原来……竟这样让我们失去了彼此的讯息。”
原来如此。
寄向一个查无此人的地址,我们就再也不能行使在同一个轨道。
一句话化开了纠缠了五年的结,落空的信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喝着熟悉的味道,真的,有些东西,从未改变。
“伯父伯母还好么?”
一句简单的问候,又一次牵扯了我埋藏最深处的伤。
“他们现在应该过的很好吧。”
“改天去拜访他们,我怀念姚妈妈的厨艺。”
“不知道天堂里有没有车来车往……”
……
震惊。他握紧了我颤抖的手。
“已经五年了,这里已经不再痛了。”
用另一只捂着手胸口,声音却无法平静。
……
“赵叔叔收养了我,我过得很好。”
我知道自己的自制就要崩溃。
“真的。我现在念室内设计,大三年级了。”
……
忍受不住他自责的双眸,“彧然……”
我已经泪流满面。
对面那个身影坐在我身旁,一个拥抱,很疼很疼的拥抱,我再也抑制不住,失声痛哭。
五年了,整整五年。我积压太久的伤痛,筑造了五年的心塔,在遇到他的那一瞬就注定要彻底塌陷。
我无法再顾及后果,这个时候,萧彧然就是整个世界,我失去了六年的世界再次回到我身边,即使只是个擦肩而过我也不想放手。
……
可怜了萧彧然价格不菲的西装外套,被我蹂躏的像块皱巴巴的抹布,他却是在心疼地望着我早已红肿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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