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溺了。
她从很早就体会到了,他爱她护她却也怨她恨她。
那时候她黏在叔叔一家取暖,经常跟他们一起到郊区吃野餐,去外省自驾游,到画廊看画展,去公园踢足球或者打网球。说到这个,她画画是跟天舒一起报的学习班。网球和击剑也是那时候学会的。熟人都说这天舒和天茵看起来就像双胞胎。婶婶总会笑着答“她俩本来就是姐妹。”可以这么说,年幼时她几乎是在叔叔家寄养。
但她十几岁的时候,因为叔叔生意的缘故,婶婶一家搬到了Z市,想照顾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这个突然放手让秦天茵寻着的温度全都走失了。从此以后,她只能整天面对父亲阴郁的脸和冷淡的表情,自立自强,或者说自生自灭。
说不好是从哪里得来的生理知识,从初潮起这种女人的麻烦就是她自己来解决了。现在想来,买卫生巾这种简单的事情对她来说也是千回百折。要挑一个商店人少的时候,收银区排队的时候得前后都是女士,透明的塑料袋不行,得把它装进不透明的包里。
不过不几年后,她看得了然了,买女性用品也不用如此费尽心思地绕一大圈费时费力了。值得庆幸是,秦天茵从未像许可心一般痛经到躺上病床,对她来说,月月舒这种东西完全派不上用场。另外,她生理周期很正常,加上她本就是个细心谨慎的人,因此一直没发生血染什么的悲剧。当然,这个“正常”止于去年年底的一夜激情,这个“没发生悲剧”也止于现在的尴尬狼狈。
秦天茵暗自感慨最近各种不正常像一阵狂风,刮得她原本平淡无奇的生活支离破碎。其实,这种不正常也不是始于最近了。祸根在哪里她很清楚,她只是克制自己不去多想。
她取了东西又去了一趟卫生间,心里抱怨着许绍先发什么神经,竟然不在楼上设卫浴。搞定之后她像强迫症似的洗手洗了很长时间。
这栋复式别墅是三室一厅,一楼住了李进和郑芬,陈枫,孟克;二楼是许可心、李佳琪、秦天茵。这么一想,怕是陈柏西没地方住。她一边盘算着让许可心过来和她一起住,让出一间房给陈柏西,一边踱到客厅右边的厨房。
陈柏西系了一条橙色的围裙,敞开的小银锅冒着腾腾的热气,他把滚烫的红粥小心翼翼地舀进隔热的小瓷碗里。秦天茵探过身子去,冷不防地把他吓了一跳。
她看着他明亮的眼眸,很认真地说了声,“谢谢。”她用这个“谢谢”涵盖了太多难以表达的内容,不管他懂不懂。
陈柏西见她一本正经,禁不住想逗她。“怎么谢?”他挑着眉问。
秦天茵一愣,继而腆着脸糊弄道,“我肚子饿了。”她端起红枣桂圆莲子羹来就要走。这瓷碗虽然有一层真空夹层以隔热,却还是要命地烫了她一下。她紧皱着眉头,痛得叫了一声。
陈柏西一手接过她手里的瓷碗来搁到案台上,另一只手把她拉到料理台这边,打开水龙头,攥着她烫伤的手指用凉水冲洗。
“还疼吗?”他看着她问道,神情看起来比她还紧张。
冷水一冲,炽热的痛感消失了,只是感觉有些发痒。这次懒得再说声谢谢了,秦天茵噗噗地笑道,“连上这桩,请问我该怎么谢。”
陈柏西把她的手指攥得更紧了。他眼睛里闪着慧黠的光,眉眼里满是诱惑地说道,“不急。慢慢谢。”
天长日久,弹指一夜,你慢慢偿来。
第10章 猜谜
微醺的阳光朦胧地铺了一地,起伏的山峦生了些绿色的斑驳。大片的油菜花闪耀金黄,璀璨惹眼;枝茎纤细的苜蓿摇曳着粉紫,如梦如幻。
站在黄色原野里的女人碎花长裙的裙摆扫过绿色的茎秆,和煦的暖风吹起她散乱的长发,轻扫着白中透红的脸庞。她回过头来低眸浅笑,一手按住了吹得摇摆的草帽,一手把碎发挽到扎了一朵小黄花的耳后。
陈柏西举起手里的手机拍她,近旁的秦天茵并不避讳,只是挥了挥手说“不许外传”。
“住在这里的人可真幸福,”她笑靥如花地说。
陈柏西收起了手机,淡淡地笑道,“住久了可就觉不出美了。不信你去问问那边的农户。”
她摇了摇头,故作高深道,“美不自美,因人而彰。”
陈柏西听她吟柳宗元的文,微微一怔,继而说道,“上了几节古文字课功力果真见长。”
午后坐在草场边上憩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许可心打来电话问他们要不要到镇上吃饭。秦天茵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陈柏西,他笑着点了点头。那一行人大清早就出发骑车旅行,现在才吃饭,估计也累瘫了。
秦天茵站在原地等着,陈柏西回了别墅开了车过来。鑫艺商贸是鼎鼎有名的大公司,可执掌全事的陈柏西开的却是一辆奥迪A6,跟陆明远的座驾价钱足足差了十倍。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秦天茵瞥了他一眼,看来欠债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了。
前几天她提起陈柏西记得情书那桩事儿时,许可心挑着眉看着她满脸娇羞,轻飘飘地说了句,“他刚救活鑫艺商贸,听说又陷入什么房地产公司的合伙人连带责任里了。”
她这才知道现在叱咤风云的鑫艺也有落魄的时候。前些年,老董陈明军挪用公款买了些包装过的次级金融衍生品,搭上了身家财产不说,整个公司的财务都陷入困顿,管理机制周转不灵,这才请回陈柏西来救场。
说来也怪,被刑拘的陈明军眼看着就要锒铛入狱,进了两趟法院,最后竟然以事实不清为由,被无罪释放。他原本就为人低调,这桩事儿因补救及时,既未造成重大损失也未引发负面舆论,最后也就不了了之。而从此以后,他就退居二线,把公司事务交给陈柏西来做。
秦天茵看着一侧的车窗,陈柏西的侧脸印在玻璃上,曲线硬朗,线条坚毅。能让两度进入法院审判程序的人免于挪用公款罪的惩罚,不用说,他在政府里肯定是有些门路了。许可心说李进是官二代,这事儿或许可以这么解释。
秦天茵把头倚在后座上,轻叹道,房地产公司的合伙人,呵,他的身份还真多。车窗上他的眸子黯黑深邃。她想起来一句话,说是你爱谁,谁就是个参不透的谜。
而现在的她,很有猜谜的兴趣。
他们到饭店时,正站在门口等的许可心凑过来说早上把手机落车上了,问她打电话什么事儿。秦天茵摆了摆手道,“现在没什么事儿了。”
这边的农家菜馆没有菜单,还有些体力的李进和孟克拉着陈柏西去厨房点菜。秦天茵跟着许可心走进里边的观景房。见到她进门,坐在最靠里位置的陈枫和李佳琪因为昨晚的难堪只尴尬地笑了笑,旁边在刷微博的郑芬直接没抬头看她。许可心坐定后倚在椅背上一边长长地吐着气,一边抱怨累死了。
秦天茵也无聊地掏出手机来,刚登上微博,凌乱的提示音就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这阵忙乱的震动差点让手机死机。
她没有理会郑芬瞥过来的眼神,低头看接收到的信息。天舒前几天传上去的照片艾特了她和陆明远。陆明远也转发了这条名为“美美的伴娘装,美美的伴娘”的微博。天茵本是一个中级达人,不温不火地传几张照片,发几条心情,也起不来什么波澜。而这次,作为天舒豪奢铺陈的婚礼的前奏,她实实在在地红了一把。秦天茵皱着眉头看到短短两天这条微博转发量就过万,而她的粉丝量也迅速飙升,很久以前发布的微博这些日子也有了些新评论。果真名人效应对普通大众来说很有吸引力。
那三个男人点完菜走到了店门外。李进抽出几根烟来朝另两人递过去,孟克和陈柏西谁也没有接。他轻哼了一声,扫兴地把烟塞回到上衣口袋里,顺便掏出打火机来。
陈柏西一把打掉了他嘴里叼着的烟,冷冷地说道,“你要是想早死可别瞒着郑芬。”
李进苦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根捻得皱巴巴的烟来,点着了眯着眼睛回道,“都这样了,还差这一根嚒。”他回头看了看,正对面的单间门敞开着,映入眼帘的是秦天茵好看的侧脸。她低着头,没有察觉到旁人的目光。
“怎么样,如愿以偿了吧。”李进拍了拍陈柏西的肩说道,“这女人就是情绪不好的时候最容易得手。”
陈柏西最讨厌他这种玩世不恭的语气。他阴郁着脸,没有理他。
孟克在一旁搭腔,“赶紧灭了。这味儿,”他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待会儿郑芬闻见又该嚷嚷了。”
站在斜阳里,李进吞吐着烟圈儿,陈柏西和孟克都紧锁着眉头不讲话。直到天茵出来喊要开饭了,三个男人才转身慢慢踱回店里。
陈柏西这时候拉住李进说道,“地的事儿他不肯松手,你爸也帮不上忙,只能找滢梓了。”
李进猝然停了脚步,看了他一眼,又瞥了天茵一眼,“找滢梓的话,会不会让天茵生嫌隙啊。”
陈柏西无奈地笑了笑,他跟秦天茵的关系他这个当事人还真说不上来。
李进自顾自地恼怒地骂着,“我这辈子自作孽不可活我认了,真没想到他妈的连累了你。”
陈柏西拍了拍他的肩,“谈不上连累,不这样的话我也得赔得家徒四壁了。”
吃饭的时候,谁也没说话。秦天茵肚子也饿了,但看到这些野菜又没了食欲。她悻悻地盛了碗汤来喝。
不想许可心突然打破这安静,看着秦天茵问道,“你不是说有事求柏西吗?”
听她这一说,秦天茵的身体蓦地就僵硬了。她的思维永远跟不上许可心的突然来袭。上次跟许可心提起情书的事情,她开口就问她是不是在跟陈柏西约会。天茵支支吾吾地说有点公事要求他,但还没想好怎么说。没想到这番话现在看来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叹了一口气,心想着,这样也好,竞标的事情不能再拖延了。
陈柏西这时候也停了筷子,等着她说话。
秦天茵扫了一眼,正跟饭桌上其他饶有兴趣的目光对上。看到她看过来,大家都讪讪地低下头继续夹菜吃饭。这场景让她提到嗓子眼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陈柏西见她这窘迫的神情,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