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书记-K省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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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书记-K省纪事-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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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的东西,旧床板、草席卷、老式的儿童推车、蜂窝煤堆、破自行车轮等等等等。 
所以他不时地碰响了这个,又碰响那个。好不容易找到马扬家门前,为了核实 
门牌号,他打亮打火机。这时有个挺时髦的女青年袅袅娜娜地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 
爱“恶作剧”的张大康忙上前,低声地对她说了句什么。女青年疑惑地警觉地瞟了 
他一眼。他忙向她讨好似的做了个恳求的手势。女青年无奈地笑了笑,走到马扬家 
门前,敲敲门,叫了声:“马主任在家吗?” 
叫罢,回过头来看看张大康,似乎在询问,喊这一下够了吧?张大康示意她再 
叫一下。她于是再一次拍了拍门,又叫了声:“马先生在吗?”但门里并没回应。 
女青年丢下他,不管他了,径直走了。 
稍稍等了一会儿,张大康自己去敲门,并捏着嗓门,装作女声,叫了声:“马 
先生是住这儿吗?我是《环球青年报》的记者,您的崇拜者……” 
还是没回应。他犹豫着去拧了一下门把。门居然开了。他又捏着嗓门,冲着屋 
里头叫声:“马先生,我特崇拜您……”一边说,一边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屋里 
似乎没人。他又往里走了两步,突然身后有人用答帚疙瘩顶住了他的腰,大喝一声 
:“你小子!”张大康回头一看,便大笑起来:“马扬,你狗日的!”喊叫的工夫, 
脚下却被满地的书儿绊了个趔趄,眼看晃晃悠悠地要往下倒去,手也张扬起来,并 
把一大瓶带来做见面礼的“法国香槟”扔了出去。张大康几乎是绝望地叫了声: 
“酒!我的法国香槟酒!”就在那一大瓶价值千元的法国香摈“砰”然落地前的一 
刹那间,马扬一探身一伸手,却将它稳稳地抓住。但紧接着,他也被脚下那些乱七 
八糟的东西绊倒,并且带倒了那一大片乱七八糟的东西。在稀里哗啦地非常客观地 
响过一阵以后,两人便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张大康进门前,马扬正坐在地上,捆扎一捆捆的书。为防灰土,他戴着一顶用 
旧报纸做的帽子,还穿着一件蓝布工作大褂和一双特大号的军用翻毛皮靴,嘴里还 
在哼着门德尔松的一支什么小夜曲。那副老式的黑框眼镜老是滑落在高高的鼻尖上。 
所有这一切都使他看起来特别的“滑稽”,甚至还给人一点“笨拙”的感觉。 
他熟练地启开香槟酒瓶塞,先给张大康斟了一杯。张大康笑道:“胜利大逃亡啊胜 
利大逃亡……没想到,精明如马扬之流的,居然也会有今天!那会儿我就跟你说, 
别逞能,别给中央写什么条陈。你小子就是不听。哗哗哗,六七万字,痛快,矛头 
还直指K 省主要领导。马扬啊马扬,你真以为你是谁呢?”马扬端起酒杯,放到鼻 
尖前嗅了嗅,平静地一笑:“我没写条陈。这种说法不准确。”“那六七万字的东 
西是什么?”“看法。仅仅是一点个人看法而已。字数嘛,是多了点……但肯定不 
是呈给中央的‘条陈’……充其量也不过是应国务院研发中心工作人员所约,写的 
一篇学术讨论性的文章而已。”“个人的看法在历史面前总是苍白无力的,如果你 
不顺从历史愿望的话……”“但历史的真谛就是要让每一个人诗意地存在。”“哈 
哈。 
哈哈。好一个‘诗意地存在’。你就跟我玩海德格尔吧!“张大康扁扁嘴大声 
笑出。 
马扬不说话了。他常常这样,觉得自己已经把观点阐述清楚了,便会及时地从 
争论中撤出。保持适度的沉默便是最有力的雄辩。他还认为,必须留出足够的余地, 
让对方自己去思考。唇枪舌剑,只能把对方逼到无话可说的绝境,但问题最后的解 
决,还是要靠对方自己在思考中去完成。 
“贡开宸很快就要被免职了。你知道吗!”张大康突然转入“正题”,问。马 
扬淡然一笑:“是吗?”张大康端着酒杯站了起来,问:“你不信?”马扬又笑了 
笑:“你信?”张大康再问:“你为什么不信?”马扬反问:“我为什么要信?” 
张大康做了个幅度很大的手势:“许多人都在这么说……”马扬竞尔一笑地叹 
道:“真可惜了你还是K 省强势群体的一位杰出代表人物,居然也在拿民间传说来 
做时局判断的依据。K 省啊,我可怜的K 省,你怎么会有光辉前程呢?!”“贡开 
寰家里的人也这么说……”“贡家人?哪一位?贡志和?他没这么瞎嚷嚷吧?没有 
吧?!” 
“但你总得承认贡开宸这一回是严重受挫了。从北京回来他肯定要收敛、沉闷 
上一段时间。他一定得找个安静的角落,去疗救自己的伤口。这是个机会,马扬, 
你不觉得吗?这是个难得的空当。别走啊。留在K 省,你我正好可以放开手脚好好 
干一番。南方人才济济,有你一个不多,缺你一个也不少。去那儿凑啥热闹嘛。于 
脆到我公司来干吧。只要你愿意来,董事长,总经理……随你挑……年薪嘛,咱们 
绝对不少于这个数……”说着,张大康便伸出五个手指,在马扬面前用力地晃了一 
晃。 
“五万?”马扬故意问道。 
张大康一耸眉毛:“五万?你把我当什么了?五十万!怎么样,还说得过去吧? 
刘备请诸葛,也就三顾茅庐,一杯薄酒。你老人家仔细算一算,我上你这儿来 
过多少回了?少说也有七八回十来回了吧?上我那儿去吧,我保证给你一个自由发 
挥的空间……“ 
马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自由空间’?哈哈哈哈……老同学,这几个字从 
你嘴里蹦出来,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资本家会给他的雇工一个自由发挥的空间? 
这又是你自己的新创造吧?哈哈。哈哈哈哈……真可以去拿诺贝尔经济学‘创 
新’奖了。可我还没弱智到会相信这种鬼话的程度!“ 
张大康不无有些尴尬地一笑:“你小子又在臭我。” 
马扬沉静下来:“咱们先不说你我之间那点臭事。有一点,你的判断有重大失 
误。这么多年,谁听说贡开宸公开承认自己会受挫?谁又告诉你,贡开宸受挫了就 
会沉闷?我曾经认真研究过他。K 省是他一生的梦想。K 省在他老人家的治理下, 
曾经非常辉煌过。多年来,他在中央一些要人的心目中有相当的影响。目前虽然困 
难重重,但你必须承认,这老头身上有一种过人的韧性,过人的攻坚能力。他绝不 
会主动要求离开省委一把手这个位置。绝对不会。即便这么做了,也只能认为是一 
种政治姿态,绝非他的本意,也绝不会产生真实结果。他认为他在K 省还有许多要 
做的事没有做。他还会抓住大山子问题,大做文章,从大山子找到突破口,把整个 
K 省的工作再拱上一个台阶。而中央也会权衡,当前在中国,能主持K 省工作,比 
较好地解决K 省问题,暂时看来还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所以,根据我的判断, 
中央绝对不会免去这位贡大人的职务。在这种情况下,贡开寰杀回K 省,重打锣鼓 
另开张的可能性极大。他回来后,第一件事,他要干什么?他必然要整肃内部,稳 
定队伍。他必然要拿我这个‘刺儿头’开刀,这是他别无选择的选择。任何一个政 
治家都会这么干的。曹操不杀杨修,何为曹操?!又怎么能为魏国奠基?所以,老 
同学啊,你就别再劝我留在K 省了。你劝我留下,就是在要我的小命。最后,我再 
次向你重申,我马扬这辈子绝对不会下海。我鼓励过许多人下海,其中也包括你老 
兄,但我自己绝对不下海,也包括到你恒发去拿几十万年薪当什么董事长老总什么 
的……所以,以后你不要再拿花花绿绿的人民币来诱惑我这个穷书生了。可爱又可 
恨的摩菲斯德先生啊,还是离浮士德同志远一点吧。他心里既烦躁,又害怕,怕有 
朝一日顶不住你这几十万年薪的诱惑而丢失了自己那份必要的贞操……” 
张大康哈哈一笑:“啥贞操?!愚忠?!固执?!” 
马扬却叹道:“随便你说它什么都可以,也许,用俗人的一句话说,这就叫,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张大康沉默了,最后只得苦笑笑指着马扬的鼻子,啐嗔道:“你他妈的,整个 
儿一个贡开宸的翻版。你们俩,谁说谁啊?!”张大康忿忿地走了。马扬却仍温和 
地笑笑,塌坐在一堆纸板箱上,漫不经心地冲他高大的背影摆了摆手,拉长了音, 
叫了声,你他妈的这个粗野汉子,走好——张大康带着强烈情绪化的脚步声,笨重 
而又快速地,终于消失在楼道尽头。马扬脸上的笑容也随之一点点凝固了,僵化了, 
渐渐淡去。当这笑容最后从他唇边完全消失时,他嗒然低垂下了脑袋,完全失去了 
收拾行装所必需的那份精细心请,呆坐着了。应该承认,马扬对自己选择“逃亡”, 
心有不甘,真可谓“既知今日,何必当初”?这么多年,何必在这“灼人的太阳地 
里”,苦苦守望着这片“麦田”,以至“沦落”到今日这一步?要走的话,早就可 
以走的嘛。这些年,从中央到地方,各级公务员队伍里,多少像他这样被称作“年 
富力强”的当任干部掉头他去,进入商海。商海里又有多少条民营、国营“大船” 
的“船老大”,向他们这些年轻的厅局级科处级干部发出过各种各样极具诱惑 
力的“召唤”。他从未怀疑,自己去办公司,即便不能说比张大康“之流”办得更 
好,也绝对不会次于他。让个人拥有几部大奔,几幢小楼,几个国际头衔,应该说 
是u 莱一碟“。但他没走。不走的理由,他从不回避,他看重公务员群体对整个体 
制的那点”影响力“。他从不回避,他的志向并不在办好一两个公司上。他认为现 
在,对于中国,更重要的是创造出一个能让所有的公司都办得起来,并且能让它们 
中的大多数办得兴旺的环境和条件。这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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