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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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不放过-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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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爱情之惑(4)
我问她,那么,岂不是影响了新闻的客观性?
  黎虹说,真正的好记者就是要进得去,出得来,入乎其中,又出乎其外。这样才能超出事件本身,既保持客观的报道,又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按照黎虹的这个说法,我显然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可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张小田,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带进去。一位报社的师兄说,记者要做到了冷血,不为任何东西所动,才能做到真正出色。他举出历史上那个著名的采访案例:一只鹰盯着一只快要饿死的骨瘦如柴的非洲小孩儿,眼看就要俯冲下来。这位记者做的事是举起镜头,拍摄了足以影响历史的照片,而不是救下那个孩子。师兄说,如果不是冷血,就没有这张名垂千古的新闻作品诞生,也不会引起全世界人对非洲饥饿儿童的关注了。
  当时,那位师兄并没有告诉我,这个故事的后面还有后续故事:很多年后,这位记者到底受不了自己良心的谴责,自杀了。死前,他留下了一句话:一个对生命没有足够尊重的人,首先就不具备做人的资格,更不要说做记者了。
  只是遗憾的是,这个后续故事是我很久以后才看到的。
  终于有了空闲的时候。
  这真是一个不错的黄昏,有阳光,不热,有点风,不大,而且还是周末。小涵又被她的狐朋狗友拉去逛街了。我决定坐在阳台上看看书,或者出去走走。或许出去走走是一个更好的主意。自从搬到这一带以来,我每次都是上下班的时候匆匆而过,更多的时候则是待在出租车里,根本没多少时间在这一带闲逛。
  走出小区,向左转,走出一百米,就是一条连接亚东大道的马路。路很宽,却不太适合走。眼下正在修路,工人们忙着在路中间挖洞,装管道,把路上搞得尘土飞扬。走在马路上时我就在想,我们的脚下都是纵横交错的管道和线路:煤气管道,下水道,电缆……我们其实走在一条空洞的路上。脚下的土地此刻如同我们的胳膊一样,剥掉薄薄的一层皮和肌肉,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一条条血管和神经了。
  这就是现代都市。
  又一辆大卡车载着一车土从面前飞驰而去,眼前立即烟雾弥漫,烟雾里有几个人咳嗽不已。我赶紧捂住鼻子,闪到一旁的围墙边。这是为修管道而修的围墙。好在围墙里隆隆的机器声在这时停下了,让我紧张的脑袋得到暂时的休息。我伸过脑袋往里看,几个穿着蓝衣服、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正在挖土。他们这时也停了下来,擦着汗,休息一会儿,于是开始了下面的一段对话。
  唉,累死了,这鬼地方的土,这么硬!
  这算什么硬,已经不错啦。以前这上面是菜地,土质松,水分多。
  现在几点了?外面的人不知道在干什么?天气这么好,肯定都在潇洒吧。
  今天是星期天,人家都带着老婆孩子在公园里玩呢。还是管管你自己吧,谁叫你念书的时候不好好念呢!
  唉,命不好啊,当时我也就差了几分的,要不然……
  我没法看到对话人的脸,但可以想到,他们的脸上一定很懊丧。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有人正穿着漂亮的衣服陪老婆孩子在公园里玩,而他们却不得不满身臭汗地在地底下干活,是正常人都会懊丧。不过,我也好不了很多。我在想,如果当年我也差几分,说不定我就不能在这上面买房子,而只能在这地底下挖土。这就是多几分和差几分的区别。

第八章  爱情之惑(5)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比如黄大鹏。黄大鹏也没读多少书的。
  是啊,黄大鹏。不过,他现在在哪?是的,他已经长眠在地底下了。天哪,又想到黄大鹏!一想到这个我就感到一阵痉挛。经过这么多天艰苦的努力,我终于有一段日子不想黄大鹏了。然而,黄大鹏的阴魂是不会散的。这个城市的任何东西都有可能让我联想到他。
  真让人丧气。
  好在现在是大白天,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奔流不息。这样的地方黄大鹏是不会来打扰我的。
  不过,这儿显然不是久留之地。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
  我朝四周看了看,想找一个可以去的地方。就在这时,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大头在电话里叫道,范式,你在哪里,过来喝酒吧!我在家等你,一起出去!
  太阳终于从西边出来了。苦行僧一样的大头居然也会主动邀人喝酒,而且是在一个下午,肯定有什么有趣的事要发生。要么是地球倒转,要么是人类可以到火星去生活了。我赶紧招手叫出租车。
  车子东拐西拐,终于到了。站在门口往里望去,是一个半圆形的深洞,如果将整个空间缩小一千倍,或许看起来就是一个老鼠洞。只是这些老鼠洞的上面都垂着稻草。进门的正中处,狂草着三个大字:忘我庐。两边则题着一副对联:大事小事名利事皆是身外事,好人坏人富贵人同为庐中人。进去后,就会发现别有洞天,洞的两旁杂乱无章地还有一些小洞。小洞里摆着土得掉渣的竹椅或木凳,桌子则是土砖砌成的。
  就生活的两面性而言,人人其实都是老鼠。设计这个酒吧的人显然明白这一点。我想这人要么是天才,要么是精神病人。
  在路上大头就对我说过,这儿是一个宣泄的地方,在这里尽可以胡言乱语,可以一醉方休,但千万别谈世事。刚刚从喧闹的人世间突然来到一个老鼠洞里,这种滋味无以言说。我像傻子一样跟在大头后面,走进其中一个小洞里。
  呶,长头发、最潇洒的这位是建筑师。大胡子是画家。这位是哲学系的副教授。还有那位,老盯着窗外的那位,是诗人。名字嘛,那就算了,就叫他们建筑师,画家,哲学家和诗人得了,反正就是一个代号嘛。我来为你们介绍,这是我哥们儿,范式,记者。你们别撇嘴,他可不同于一般的记者,他是一个有思想的记者。
  大头站在屋子中央,挨个给我介绍到场的人物。这里面的几个人简直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无论哪一个走在街上,都会吸引路人的目光。真不知道大头是怎么认识这帮人物的。几个人点点头,看着我,或者根本不看我。长头发的家伙举着酒杯说,管他是做什么的,来的都是哥儿们,喝酒!
  走上来就和我碰杯。碰完杯却并不喝,直直地看着我,显然是要看我的表现,是不是他们一路人。没有办法,我只好一饮而尽。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走到一边去了。
  那天,我就看着这群傻子一样的家伙,他们手拿着杯子,端着酒,舞着,跳着,笑着,胡言乱语着,整个一幅群魔乱舞的景象。
  那个老是望着窗外的诗人很久都没说话,这会儿端着酒杯,过来对我说,我是信基督的。你知道什么是上帝吗?
  我摇了摇头。诗人说,这世上原本是有上帝的,可现在,他死了。是的,很多人都以为他死了,可没人知道,现在,我就是上帝!你也是上帝!我们大家都是上帝! 。 想看书来

第八章  爱情之惑(6)
话音未落,一旁的画家走了过来,对我说,你甭信他的。他是个……疯子!自认为是上帝的人都是疯子。尼采不就疯了嘛!这个世上根本就没什么上帝。只有艺术。艺术才是真正的上帝。艺术家才有天国。
  诗人一听大怒,两人争执起来。最后,他们的解决方案是喝酒,谁喝得多,就证明谁对。这会儿,我已经被抛到一边了,他们不再理我,只顾喝酒赌谁是上帝了。哲学副教授则拉着大头,不停地说着什么,这家伙大概很久没有说话了,终于有说话的对象了,就不停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和想法,一个观点还没说完,又开始说另外一个。他纵横捭阖,夸夸其谈。可怜的大头刚刚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立即就被打断了。哲学副教授说,你的这个观点是错误的……
  我在一旁看得直乐,心想,大头啊大头,你也有今天啊,平常都是我找不到北的。
  过了一会儿,诗人又和建筑师吵起来了。这会儿,他们争的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建筑师坚持认为,农民之所以可怜,是因为他们没有文化。诗人却说,农民可怜是因为知识分子对他们关注不够。作为知识分子,不应该自己喝着啤酒、品着咖啡,而坐视农民吃腌菜萝卜。身为知识分子,要胸怀天下,关注民生。他们争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周围就吸引了一群人。有人开始加入战争,也有人在一旁充当评判。一时间,里面像美国的议会一样吵吵闹闹,热闹非凡。
  我拿着一杯啤酒,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说真的,现在对于这些话题,我一点也不感兴趣。一边吃着美味品着美酒一边可怜别人吃腌菜萝卜,这不是我这样的俗人所能达到的境界。我真不明白大头为什么要带我来到这样一个地方。我现在只关心自己的事,俗事,脑子里只有一些单调的语词:张小田,李蛮,陶园……这些与我相关的人,他们才是我的生活,我的世界。我必须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转身看看大头,他显然已经被哲学副教授缠住了,脱不了身,根本没时间理我。于是,我就端着酒杯,独自走到大厅的一个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当看客。我不得不承认,虽然作为记者,见多识广,但今天一见,仍然显得孤陋寡闻。在这个城市生活这么多年,居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所在。
  这时,里面的一个洞里,突然传来一阵嚎哭声,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边哭边喊,姓严的,你以为老子怕了你,总有一天,我会收拾了你,你不要以为自己官比老子大就可以为所欲为……没等我探头去看,另一边又有人在狂笑,笑得非常张狂,歇斯底里,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没人关注他们。大家都在关注自己,都在尽情地进行自我表演。
  还是想想外面的世界吧!黑夜或许已经降临到这座城市了。可在这个洞里,是分不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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