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岚急于结束这段让她无所适从的对话,胡乱地点了点头。
陆承川这个时间正是最忙的时候,为了手里这点生意,应酬或者被应酬。自从陆承川回来,就没消停过。他做的生意,说的好听是进出口生意,说的难听点儿,就是那点见不得光的买卖。这些钱赚得陆承川手软,但是他也渐渐疲惫,整日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他过的有些倦怠,手上的一些正经生意也在慢慢起步。不过回来几个月,通城一些有头有脸的社交圈子居然齐齐认识了陆承川这号人物。那个圈子人多嘴杂,知道陆承川底细的人并不少,起初大家还会拿陆志华的事来刺激刺激陆承川,想看看笑话,时间一长,人们再也不敢再陆承川面前撒野。这不是个善主,谁也得罪不起。不管人们在背后怎么说有其父必有其子,陆承川都能一笑而过,但是当面,谁能不恭恭敬敬叫他一声“陆先生”。
陆承川为人,和他推心置腹的,他也必定不会亏待人家,于是倒是真有几个铁血丹心、肝胆相照的哥们儿在一起互相扶持。
周骏驰便是其中之一,年纪稍比陆承川小一点,于是人称“二少”。
“孟家老三那货还是早点了了吧,终究不是什么正经赚钱的主意。”陆承川在忽明忽暗的晦涩灯光里微闭着眼睛说。方才跟省委的一个领导多喝了几杯,到现在太阳穴还突突地跳得厉害。
“这才是第二批进了港了,我们可是答应了人家一年啊。”说话的是老三孙宇昊。
陆承川摇了摇头,手指间夹着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哥,既然你不想做,当时为什么要答应孟老三?”周骏驰问道。
陆承川说:“这不是欠他的吗?”
“哥,要是累了你就出去逛逛,家里有我和二哥,要是你实在不放心,还有个老四……老四你是顶放心的了,年纪小归小,那狠劲儿,跟哥你真还是像!”孙宇昊打着哈哈说:“哥,你说是不是?”
陆承川摇头:“小四年轻没经验。再说这次孟老三的货,我本不应该帮他冒那么大的险,被抓住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有几条命能玩得起?”他微微眯着眼睛,点燃一支烟,再狠狠地吸一口:“忙完这段日子,我准备定下来了。”
周骏驰知道他这句“定下来”的意思,不由得多嘴问了一句:“什么样的女人要你能定下来?”
“你们知道的,喜国焕的女儿,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想起喜岚那乖巧的样子,陆承川心里微微甜蜜。
孙宇昊哟了一声:“喜国焕?你怎么找到他们家的女儿啊?”
陆承川吐出团团烟雾:“知根知底,而且喜岚单纯,也省心。”
周骏驰什么也不说了,只拍了拍他的肩:“对,娶回家做老婆的女人一定要省心。哥哥你这点说的对。其他什么狗屁爱情啊什么,都是废话!”
陆承川觉得疲惫,什么也不再说了,只喝了点门前的茶水嘱咐道:“怎么样?小四手上的事儿还没完?这个点儿还不回来?”
“得,哥,要不然今儿个就先散了吧,小四回头我再让他来跟你应个卯,这几天他盯着仓库那边的出货,几天都没合眼了,偏偏又是个倔脾气,我和老二想替他看一会儿他也不肯。真是个轴家伙。”孙宇昊摇了摇头说:“等库里的货清了,让小四陪你出去溜溜?”
陆承川摇头:“抓紧出孟老三的货吧。那边的事儿你们别管了,手上的那些毛事儿能放的都放了吧。把公司打点好,这会儿等上了正轨,不比做这些鸟生意强?”
周骏驰点点头:“说的在理。眼下就孟老三那笔大的,清空了就专心做公司的事儿,现在暂时我和老三盯着没什么问题,哥你就放心。再说你一手筹办了那么多事儿,现在歇一歇,我看你既然打定主意要定下来,那么你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孟老三那里始终是个祸害。”
“加紧吧。让底下的兄弟机灵点。自从喜国焕双规之后,海关那地方也不是什么手都伸得了的。这林关长明年也该卸任了,新官上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行市,要当心紧着点。”陆承川说,眉眼间也露出几许担心。
“孟老三那龟孙子!真拿着鸡毛当令箭!”孙宇昊恶狠狠掐灭手里的烟:“就那么点鸟事儿,还真当做拿了免死金牌了!”
说起来不是没有缘由的,孟老三是孟静楷的诨名,整个儿是个妖孽,就在陆承川最落魄的时候,是孟静楷伸手搭了他一把,否则,今天的陆承川不会那么轻松。也就是这恩惠,陆承川也承诺过要报答孟静楷,只是没料到这报答的代价却是那么重。
“哥,我不明白,这孟老三那么大费周章就从越南弄这些破车?我听说孟老三以前做白面儿生意发家,你说他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
“老三!”陆承川沉声喝止:“有些事儿不需要那么清楚。”
“哥!这可是掉脑袋的生计!”孙宇昊不满地嘀咕:“我们做那些事儿虽说不干净,但是也没脏到这个程度!”
“孙宇昊!”
周骏驰见陆承川脸色微沉,拉住了孙宇昊说:“老三……”然后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下去。
孙宇昊心烦,看见陆承川脸色不好,也只得悻悻地和周骏驰离去。
分岔的路口
周一天色不大好,喜岚下午没有课,原本是毕业班,大家实习的实习找工作的找工作,偏偏喜岚没办法,只要大家一知道她是喜国焕的女儿,似乎就像是看另外一个人一样。原本在一个公司做实习秘书,可是不知是谁将喜岚的家庭背景说了出去,没几天,单位里的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看她,然后她就莫名其妙丢了这份实习的差事。
这会儿无所事事的喜岚也只好坐在图书馆里看一些书。眼看着年纪比她还小的学弟学妹一双双一对对出入图书馆,喜岚也很难再做到心无旁骛。脑子里不由自主回响起那天晚上宋玉梅对自己说过的话。你觉得承川怎么样?本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单纯得跟一张白纸似的,有时候见到男生都不怎么敢大声说话,这会儿忽然问起这个问题,喜岚不免有些惊慌失措的。结婚,意味着什么,她不是不知道。曾经听班上要好的女同学提过,关于第一次的问题。几个人扎堆在一起神神秘秘。
“哎哟,真是疼……”
“哎哎哎……说说,好好普及普及……”
“那个进去的时候,钻心的呢……”
另一个又说:“哪个哪个吖!”然后嗤嗤地神秘兮兮地笑:“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撼?”
一个说:“哪知道什么震撼吖!疼死我了,没几下就不行了,哪里有时间震撼啊……”
于是大家又一起嘻嘻哈哈笑,喜岚就中学的时候在生理健康上见过男女身体的解剖图,偏偏那时候生理健康课讲到这一章的时候老师总是讳莫如深地让大家自习或者跳过,于是喜岚对于男人和女人的认识也就一直停留在了那张整个版面的解剖图上。
现在社会风气渐渐开放,喜岚的同班同学有很多和要好的男孩子在外面租房子同居,过起了甜蜜的二人世界,于是回到学校,几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难免叽叽喳喳隐晦地交换一些“同居心德”。只有喜岚在一边默默看书。也不知是谁,忽然把火苗引到了喜岚身上,笑嘻嘻地问:“喜岚……喜岚喜岚……”
喜岚抬起头,刚才的话她不是没听见,只是尴尬地不能去插嘴,其实那些“坏话”她也不完全懵懂,正因为这样,才越发显得尴尬,装不懂还是装豪放,这是个问题。
看她满脸通红的样子,一个同学奸笑着过来小声问:“喜岚……你男人呢?”
喜岚的脸刷一下红了,嗫嚅地说:“别胡说了……”
另一个又说:“喜岚,你那么漂亮,不会没有男朋友吧?”
“真、真没有……”
“别小气嘛喜岚……说说……说说是不是猛男?跟莎莎她家男人似的?”卷发女孩儿忽然变得很兴奋,小声笑着搂住喜岚:“是不是一夜七次郎?”
女孩子们嗤嗤地笑作一团,打打闹闹。喜岚像是被烧了尾巴的猫,跳起来哧溜一下抱着书包跑远了。
说起来,这些“知识”还都是从同学那儿听来的,并不真切,但是提到结婚的事儿,喜岚一下子又想起来那些话,窘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刚巧隔壁的一对情侣旁若无人地拥抱接吻,喜岚才尴尬地站起来,把书还了,然后匆匆忙忙出了图书馆。
天气渐渐炎热,喜岚身上穿着一条白色的棉布裙子,风吹过来,裙摆噗啦噗啦打着小腿。喜岚的小腿也真是漂亮,匀称细瘦,加上一双纤巧的小脚,看上去不是不惹人怜爱的。
“播音系宿舍是哪幢楼?”身侧有人问路。
喜岚随手指了指宿舍的位置。最近问路的人还真不少,喜岚想。
可是一双强壮有力的手却拉住了喜岚的书包背带,喜岚被迫停下来,转过头去看他:“就在那儿,我指给你了。”喜岚拽了拽背包带子,书包都快被拽掉下来了。
“回答别人的问话要礼貌,你都没有正眼瞧过我。”痞痞的声音再次传进喜岚的耳朵:“真没礼貌。”
喜岚急了,俏脸绯红:“那你拽着我就礼貌了?”
“哟,小丫头嘴巴倒是蛮凶的嘛……让哥哥瞧瞧,这伶牙俐齿的小嘴巴香不香。”
喜岚的力道很小,挣扎看上去倒像是欲迎还拒的把戏,那星眉剑目的男人的坏痞子相,在喜岚看来真是讨厌极了,想避开却无能为力,眼看着那薄薄的嘴唇就要贴上来。
“哥!你要死了你!”一声娇俏的女音从天而降,然后便是一只白色的手提包砸过来,包的搭扣被甩开,镜子口红掉了一地。
喜岚趁机挣脱开,那短发的娇俏女孩子朝她笑了笑说:“同学,你别生气啊,我哥就是这个狗屎毛病,看见漂亮的女孩子就想占便宜。”
喜岚心里想,这是什么毛病啊,八成儿就是欠揍。但是嘴上却说:“没关系……”
女孩子说:“我叫孟静言,播音系的。”
大名鼎鼎的孟静言!喜岚这才仔细看那女孩子,落落大方,栗色的短发显得很时尚。
“那是我三哥……你别理他。”孟静言抓住喜岚的手,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