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綦连端从医生口中得知,綦连客婉拒了Willows医院的邀请,坚持留在国内发展。他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只是脸色更加难看。早知道这个儿子倔得很,绝不会任他摆布。罢了罢了,不去就不去吧,他们父子俩的斗智斗勇,才刚刚开始呢。他就不信,斗不过这毛头小子。
这一日,綦连端又收到两封信,快递公司上门服务,直接送到高等病房,未经他人之手。他看了看信的内容,虽然在意料之中,他却并没有觉得丝毫轻松,反而心情愈发压抑。整顿片刻心情,拨打了綦连客的手机,唤他过来一趟。
綦连客简单问候之后,綦连端板着脸切入正题:“你说你是綦连家的养子是吧,那你该知道,前几天采的血样,是用来做什么的。”
綦连客淡漠地点点头。
綦连端拿出最先收到的信,将皱巴巴的报告放在床头柜上,冷冷地看着綦连客:“报告在这儿,你自己看看吧。”
綦连客默不作声地走过来,拿过报告看了看,唇角淡淡地挑了挑:“看来爸对外说的都是事实呢。”
綦连端冷厉地看着他,看着他唇角的笑,只觉极为刺眼。他哼了一声,道:“行啊,如今你长大了,跟我也玩起心机来是不是!瞅准了你妈心软好说话,就让她也合伙来骗我,嗯?养子……”綦连端冷笑,拿过他手中的报告,撕成两半,“想瞒天过海,哪有那么容易!”
从抽屉里拿出后收到的信,取出文件,急速地翻到最后一页,看着上面的内容,咬牙切齿,而后抬起头,将手中的文件劈头盖脸丢到綦连客脸上:“你给我看清楚,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你綦连客身体里流的,就是我綦连家的血!在我跟前玩心机,你还嫩了点!”
48 假作真真亦假
纸张边缘锐利直如刀锋,綦连客玉石般的脸庞上顿时出现两道红痕,隐隐渗出血丝。
僵了几秒,他俯身拾起那几张纸,扫了一眼,泛起苦笑。果然,綦连端心机极重,除了交由秘书的样本之外,还留了样本亲手寄给其他的检测机构。
纵使通过秘书之口,得知了那两家机构,并通过同学和朋友的关系,事先打了招呼,让他们协助修改了检测结果,却仍是无法阻挡他从其他来源得知真相。
果然是如他所说,自己还是太嫩了,根本不是对手。
但是,谁在乎呢?
抿了抿嘴,和綦连端极为肖似的眼眸漫不经心地垂下,淡淡地说道:“这么做,我不过是想让爸的心里能好受点。但爸非要知道事实的话,我也无能为力。是亲生儿子也好,养子也好,我都无所谓。”
能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固然好,如若不能,他也甘愿和她做一对地下情侣。只要他们相爱相守,这些,他完全不在乎。
綦连端脸上松弛的肌肉不住抖动,下垂的嘴角也在颤抖,他恶狠狠地盯着平静的綦连客,眼里迸出血丝一般,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字:“滚!”
綦连客垂下眸子,默不做声地走出。
盯着紧闭的病房门,綦连端喉结不住上下滚动,鼻翼翕动,攥了攥拳头,恼怒地将床头柜上的纸笔、摆件等扫落在地,然后重重地躺回床上,不住地揉着额头突突直跳的青筋。
出了门,就看到柳萍在病房前踱来踱去,甚是忧愁。綦连客叫了她一声,柳萍看看他,又看看病房,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綦连客握住她的手,道:“妈,爸现在没事,不要担心。”顿了顿,又补充:“我会让人多关照的,您放心。”
柳萍点点头,手却止不住地颤抖,她抬眼看看儿子,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綦连端年轻时的影子,一会儿似乎又看到古妍冷冷的、怨毒的、刀子一般的目光,还有小时候的古暮沙,那迷惑不解的、受伤的神情。
往事不堪回首。
她的性子素来优柔,甚或有些懦弱,那时竟也有勇气,飞蛾扑火一般选择了一个已婚中年男人。呵,爱情啊,到得现在,她也分不清当时自己究竟是年少无知的迷恋,还是真的爱他。
所谓追求真爱,又怎能抵得住道德的谴责。以爱之名,做的却是为人所不齿的插足之事。
心底的愧疚和羞耻,不曾随着时光消散,反倒越积越深,早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不自觉地,在沙沙面前便露出低微的姿态,她根本抬不起头来。
她都做了些什么!
破坏了一个家庭,让一个女儿失去了母亲,让一对父女产生隔阂,让自己的儿子陷入这种境地。
柳萍深吸口气,反握住綦连客的手:“小客……”
对上那双沉静却没有任何情绪显露的眸子,柳萍心下沉了沉,而后犹疑道:“你爸他,刚才说了什么?”
綦连客扶着她让她坐到椅子上,才道:“没什么,就是跟我说说检测报告的事。”
柳萍的目光停在他脸上的红痕上:“你们,吵架了?”
“没。”綦连客轻轻地笑了笑,安抚地道:“不过是说不到一块去罢了。我和爸就这样,您也知道。”
柳萍低低地叹了口气,沉默不语,又是无奈又是悲凉。
“妈……”綦连客轻声道:“我和沙沙……”察觉到柳萍身子一僵,他住了口。
柳萍恍恍惚惚地抬头,唇角挂着苦笑,神色惨淡,仿佛呓语一般喃喃道:“孽缘……”
他低垂了眸子,并不答话。
柳萍出了会儿神,扭头看着沉默的儿子,唇颤了颤,轻声道:“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或许这便是她应得的报应。她害沙沙失去一个亲人,便要偿还她一个。
只是,心底怎么可能不挣扎……一时冲动之下,跟綦连端撒了谎,想要帮助他们一次,却无济于事,只落得自己如今反倒后悔起来。
她愧对古家,却也不愿儿子错到这么离谱。毕竟是她的儿子,她的骨肉,如今却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上一条不归路。挣扎过后,只能选择旁观,痛苦地旁观。
綦连客沉默地握住她的手,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柳萍抽出了手,不再看他,站起身道:“你去忙吧,我去看看你爸。”
便在这时,安静的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喧哗。
两人随声望去,大约十来个人出现在本应“外人勿入”的高等病房外,扛着长枪大炮,拿着话筒,快门声此起彼伏,还不时夹着闪光。
“看到了,就在那儿!”
一群人嘈杂不已,急行军一般跑过来,綦连客眉头皱了皱,看来医院的安全制度有待加强。这层楼的某间病房住的似乎是某位官员,最近还传出了收受贿赂的流言,或许就是这些人的目标吧。
他看了那头一眼,对柳萍道:“妈,外边太吵,你快进去吧。”
柳萍点点头,刚走两步,一群人已经赶到他们身边,并将他们围了起来。
綦连客神色一冷,将柳萍拉在身后,冷声道:“病房区请勿喧哗,各位难道不知道吗?”
一群人却恍若未闻,话筒一根根伸到他面前,争先恐后地发问:“綦连先生,请问你是不是古氏总裁綦连端的私生子?养子是不是个幌子?”
“你和古暮沙是什么关系,是恋人还是姐弟?”
“有消息称你们从一年前就开始恋情了,这是真的吗?古暮沙是不是因为你才和未婚夫分手的?”
“綦连总裁身体不适,是不是因为得知你们恋情的缘故?”
“綦连先生……”
更有人将目标转向柳萍:“柳女士,请问你是如何看待綦连先生身份问题的?对于古氏的股权分配有什么想法?綦连客屈居医生之职,在古氏没有一席之地,是否和他的身份有关?”
“綦连客是否真的是养子?”
“……”
綦连客面色冷沉,眉头微蹙,伸手拨开递到柳萍面前的话筒,道:“有问题问我,请不要打扰我的家人。”目光在几个急切的人身上一扫,冷漠之极,却也含着隐隐的威慑力。
于是话筒全部伸到了他的面前,镜头也全部对准他。
綦连客看向其中一个人,冷淡地道:“二十年前,家父便已经对外声明,收养我为养子,这些陈年旧事,诸位还纠缠不休炒冷饭,难道是江郎才尽,找不到更好的题材发挥?”唇角微勾,带着淡淡地讥诮。
几个记者竟被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愣了几秒,一个人把话筒往他嘴边送了送,道:“古氏集团往亲子鉴定中心寄了几份快件,綦连先生对此有何评价?如果不是存在身份疑问的话,又怎么会想到做亲子鉴定?”
綦连客目光转到他脸上,挑了挑眉:“古氏集团寄出的快件就一定是鉴定我的身份的?你的证据真是够充分的。”
那人脸上一红,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反驳,旁边有人问道:“綦连先生既然默认养子的身份,那你和古暮沙的传言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打算借机进入古氏?”
“哦?”綦连客淡淡地勾唇,“你也说这是‘传言’,又何足为信?另外,我是医生。”
有人拿出一张报纸,道:“有报道为证。”
綦连客接过来,看了两眼。那是一份今天的报纸,名不见经传的小报,用半幅版面讲述他和古暮沙的“神秘故事”,还配了几张照片,但光线显然不够好。他能认出一张是在乱世佳人,还有一张应该是在古氏大宅的门口。
漫不经心地将报纸还给他,綦连客淡淡地道:“牵强附会。这么模糊的照片,也能随便往人身上安?”
人群又是一窒。沉闷中,只听到“咔嚓、咔嚓”的快门声,终于有人忍不住拿出一本杂志,摊开来:“这张总该算清楚吧?”
正是“游天下”杂志配发的那张照片。
綦连客看了看,心底微感讶异,却不动声色,平静道:“不论是我的身世,还是所谓股份,或是古暮沙和我的关系,都是我们的私事,各位咄咄逼人追问这些问题,是否觉得失礼?报道基于事实,如果有对这件事妄加诽谤诋毁的报道,我保证,古氏会采取法律手段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