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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节
还有折磨他的疾病。（这几乎影响了他的一生。可当时他却对此一带而过。她当时只是把这种病理解成了他不能喝酒的原因，却没想到这个病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他的生活，甚至影响了他的人生观。她更没有想到，这个病也是他不敢离开机关的一大原因。他后来在一部作品中说道，“疾病，使年轻的他过早就想到了死亡。有时候，死亡的阴影是那么清楚地徘徊在他的四周，似乎一伸手就可摸到。”“疾病就是对生命的一种提醒，一种警告。它催促你珍惜现有的时光，却也无时无刻不在压迫着你的神经。它如埋伏在人体的炸弹。你知道它的存在，却不知道它究竟什么时候爆炸。你等待着，希望来一个痛快的结束。可是，它却迟迟不来。这种折磨会使一个乐天派成为彻底的悲观主义者。”而她，当时并不清楚他的想法，即使他们婚后，他也刻意不去谈到这种话题。只有在他死后，在她整理这些作品时，她才清楚地感到了他几十年来竟生活在对死亡的恐惧之中。而她，竟对此一无所知。她一直以为他活得多么*快活呢。）
甚至还有他家几只小狗的名字，以及它们不同的遭遇。（她从中看到了他的善良，他的爱心，甚至他的脆弱。在他动情地说起那些小狗的遭遇时，她也想起了小时候家中的那只可爱的小狗，心中充满了对人世，对生命的爱。她不由自主地也和他谈起了那只小狗的遭遇，说完了，却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这些话不应该对他说。他即使视她为知己，她也不会把他作为知己。刚才还觉得他素质低，讨厌他呢。只不过，她忽然觉得，一个人有没有素质，不在所谓的那些表面的礼仪或者行为上，而在他是不是有一颗爱心上。她为自己的这点发现惊讶不已，她有了一点不安，难道我这是在为他有意开脱、辩护？但随即她又觉得她这种想法太可笑。我为什么要把我的想法和他联系在一起呢，这不是太可笑吗？是的，太可笑。可是，他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不过，也是一个可怕的人。她想起他与那些女同学从不交往的话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六节
最后，他们俩都沉默了，都忽然发现自己说了太多太多在正常的情理下不应该说的话。这是酒精的作用？他甚至有点羞愧了，觉得自己说了太多自己的隐私，她呢，听到了一个交往不深的男人的隐秘世界也觉得受之有愧了。他想逃离她，她也想逃离他，都想到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静静地去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可他们知道，他们已像两片空中漂飞的羽毛一样，靠近了一次，尽管又随即分开，并为自己的靠近惊讶不已，但是，他们的生活在某一点上已经改变了，最起码，他们今后肯定难以再把对方彬彬有礼地当作一个陌生人或者仅仅有过工作关系的人来对待了。
也许以后我们见面的时候他会对我好一点。她想，也许，我们会成为好朋友？不，这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事呢，仅仅是因为喝多了吗？他却想，我以后再不能同她说这些事了。她仅仅是我生活中出现的一个陌生人。以后也许再也不会有什么深入的交往。我今天太傻了，竟对一个不应该倾诉的人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这可恶的酒。我太可笑了，她多半在心里嘲笑我呢。是的，我太可笑了。她绝对没想到，对她倾诉完以后，他竟产生了那么强烈的自责和懊悔之情。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七节
他们默默地往回走。她单位领导打来电话了，问他们怎么还没到。她解释了一下，征求意见似地望着他。他说马上就到。她给领导说了，挂了电话却又笑了，说，你的“马上就到”最起码也得二三十分钟。他笑笑，说，大家都这样，也都习惯了。又补充说，没有时间观念，也是机关的一大特色。说着，又露出那种讥诮嘲讽的表情。
他们开始谈与自己的生活毫不沾边的话。说起这些来，她发现他要么带着一种无所谓的神情，要么就带着一种嘲讽的口吻。而那些真正带着他生命印记的体验或者生活，他却提也不提了。似乎那些东西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他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起过。她知道，他把自己那个刚才“不小心”流露出来的灵魂又给深藏起来了。
她忽然有点伤感，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又不把她当作朋友了，又成为一个认识的陌生人了，尽管她也从来没有把他当作朋友过。
到了歌厅，他们坐了电梯上去，他盯着显示楼层的标记，不说一句话，也不看她，似乎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似的。她也装作看电梯上贴的广告，心里却想，这人怎么就变得这么快呢？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八节
下了电梯，他俩找到了所在包间。他们已经开始唱歌和跳舞了。是他的一个同事在唱。他俩找了个地方坐下。只不过，他坐了一个靠边的不太引人注目的地方，她呢，和她们的同事坐在了一块。她看见她们领导走过去和他打招呼，似乎是问他喜欢唱什么歌，他摇摇手，点点自己脑袋，意思是说自己头疼，想歇会儿。领导也没勉强，向她指了指他，意思是要她照顾一下他，又去招呼其他人了。
他的同事唱完了，大家都鼓掌，并有人跑上去献花敬酒的。他却把自己的身体全部放在了长条沙发上，甚至像是故意似的，还把自己的鞋子当着他们的面给蹬掉了，脚丫子朝天就那么躺着去了。她皱起了眉头，怎么可以这样呢，这毕竟不是家中啊。而他呢，却不管不顾，像一个死人一般躺着，与整个喧闹的气氛显得那么不协调。
她想过去和他接着聊聊，音乐又响起来了，又有人上去唱歌，他的一个同事过来请她跳舞，他们下了场子，随着音乐轻轻地转着。转到他身边的时候，她看见他似乎睡着了。他的同事对他喊，小楼，跑这睡觉来了！他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理，还是那么躺着，一动不动。他同事对她说，看来真是喝多了。又说，我从来没见他喝这么多酒过。她开玩笑似的说，那你们还让他打贯？那个同事就笑了。说，也只是想逗他玩，谁想到他真打！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九节
跳完舞，他的同事跑到了他跟前，她也跟着过去。他对他喊，小楼，快起来，这儿太阴了，别睡出个病来。他依然不理他。这个同事没办法，摇摇头，走了。她不知道是该留下来和他说几句，还是一句话不说就当他已睡着了离开？她望着他那毫无表情的脸，想了想，还是离开了。
但她却凭直觉认为他没睡着。他刚才告诉过她，他睡眠很轻，不可能在这么喧闹的地方睡得着。他肯定是不想参与这种活动，走又不好走，只能装睡了。他们又开始跳舞了，等转到他跟前时，她想仔细看看他是真睡还是假睡。他却似乎知道她到他身边了，转了一下身，背对着他们睡去了。
她有点气狠狠地看着他的后背。他肯定没睡着，只是他怎么知道我在看他，好像他一直大睁眼睛似的？难道他一直在偷看？但又觉得不可能。那样的话，她肯定早发现他没睡着了。
舞曲结束后，她又跑到了他的身边，他似乎已感到了，身体变得局促不安起来，也许这仅是她的一种感觉，但她确信她的感觉是正确的。她蹲在他身边，轻声问，醒了没？心里却在笑，知道他没睡着。他却说，早醒了。说着，直起了身子，把鞋子也穿上了。她便笑着说，你老人家可真洒脱，当着这么多人脱鞋睡觉，想学六朝名士啊。他说，不是脱给他们看的，是脱给你闻的。我的臭脚丫子味有点独特的韵味吧？她说，你不说，我还不好意思说呢，你是不是成心想把大家熏出去你一个唱啊。他说，你咋这么聪明啊，一下子就把俺的阴暗心理看透了。
他们说笑着，正好一支曲子开始了，她便说，你也不绅士风度一下，请我跳支舞？他却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说，绅士风度？我可一点儿也没有。再说，我也不会跳舞。她有点为难了，甚至很难堪了，觉得自己的一片热情迎来了一盆冷水。他也看出来了，说，你要是不怕踩脚的话，我就拜你为师，跟你学学？
她刚才的那点难堪一下没有了。她说，行啊。不过，你以后可得天天给师傅端洗脚盆。他说，行啊，能给你端洗脚盆是俺们的荣幸。她却作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说，真让你端的时候，你恐怕早逃得没影了。说着，便拉起了他，一块儿上了场子。
一走第一步，她就知道，他是真不会。只好简单地给他讲了讲。谁知他怎么也学不好。她便说，我怎么命这么苦，收了这么笨的一个学生啊。他说，这才是考验一个共产党员能力水平的时候到了。教会一般的，那不算啥。教会我这样的，那才是水平。她开玩笑说，我怎么有点绝望啊。他说，绝望来了，希望还会远吗？她说，我这徒弟，不仅笨，还酸。他们就这样随便打趣着，走着。她发现他为了怕踩上她的脚，离得她远远的。不像是跳舞，倒像是两人在对练太极拳似的。一曲下来，她发现他脑门上全是汗，不由暗暗好笑。
第二十节
他们一块儿坐下来，喝着饮料。他忽然问她，你喜欢唱什么歌，我帮你点。她想了想，说了一个最近流行的歌名，他似乎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她说了，但看他那样子，依然是没听明白。她知道他肯定没听过这歌，也不知道这歌名。便说，还是我自己点吧。又问，你喜欢什么歌，我一起点了。他似乎有点失落，说，你先点。我呆会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