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之勿忘我》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流年之勿忘我- 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在这些医生护士眼中,冯碧落与我都不是好东西。
   人们常常根据一鳞半爪的确凿证据,推测出自以为正确的结论,并自鸣得意地向别人宣扬,但实际上,真相往往与人们的猜测南辕北辙。比如说,这家医院里的人都以为我与冯碧落是无业青年,弄了一个假学生证来做免费的手术。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我的学生证是千真万确的。这一点,连冯碧落都被我瞒过了,她以为我仅仅是个酒吧打工仔。
   我从口袋里掏出学生证,照片上是更为年轻的我,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淡然的笑容,清新、久远,如同一幅云烟袅绕的水墨画。照片是岁月的痕迹,是逝去的年华的凭证,如果没有它,我很难想象出过去的我的模样。
   当初办学生证时,我的近照用光了,我只翻出一张初二时的一寸黑白照出来,便交了上去。于是,我在我的大学学生证上看到了初二时的我。
   初二时的我在干什么呢?
   日子过得好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幅幅欢乐或者忧伤的图景纷沓而过,我隔着流年,只看到了四月里滂滂沛沛的雨,一把雨伞,和伞下看不清面容的小女孩。
   尖声的叫喊刺痛了我的耳膜,引起了我神经高度的紧张,仿佛是将我扔到多年都未开启过的地窖里,一氧化碳像潮水一般向我涌来,令我窒息;又仿佛是将我毫不留情地推到烧红的铁板之上,浑身被烫得发黑。意识以道德的名义以感觉的形式向我实施惩罚,把我的心掏出来,放在天平秤上测量良知的重量。
   在悍妇式的医生粗暴地说出了狠话后,我选择了沉默。其实,我本可以有所为的,只要我据理力争,她们一定会让步。然而,我在患得患失间,选择了袖手旁观。直到我背着昏迷不醒的冯碧落出了这家黑医院时,我才意识到我的软弱给冯碧落带来不可抹杀的伤
   她永远失去做母亲的资格。
   胖胖的女医生施舍性地扔给我消炎药与止痛药,盛气凌人地像赶走两只狗一样赶走我们,说:“走走走!走得越远越好。”她很不耐烦地将我们打发出去后,轻轻地关上门。哐当一声,我听见锁落下的重重声音,觉得我与我背上的女子都是被世界遗弃的角色,就像路边的野草,墙边的野猫,无人关心,自生自灭。
   直到后来,我回忆起发生在阴暗潮湿的雨里的这一幕时,我才回想到女医生话音中难以掩饰的害怕,她的声音在发颤,她的手臂在发抖,还有她关门时那一声轻微而放松的长吁。她心里在打鼓,她怕我们反抗,那可是一起不小的医疗事故呀!然而,等我想到要去为冯碧落讨回应得的赔偿时,一切都太晚了。我没有证据。我根本没办法证明那天在那家医院里,一个苦命的女子悲惨的遭遇。
 
 
 ☆、流年篇二(7)
 
   即使是事情过去很久了的今天,我一听到有女生叫喊,身体便会不由自主地震颤,想到我一贯而来的怯弱给别人带来的伤害。我没有帮到冯碧落,反而领着她走进那个惨痛的境地,由着她像毫无知觉的东西一样被人屠宰。
   我记得那天出去时,我腾不出手打伞。雨从高处的枝杈间连续不断地掉下来,在我们的身上碎成一片一片。
   许多人在我身边来来往往,他们举着各式各样五彩缤纷的伞,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如出一辙地冷漠,我仿佛走进一个荒漠的时空,在月黑风高夜里,赤足踩寸草不生冷如坚冰的流沙上,每一步都是踉踉跄跄摇摇晃晃,而旁边却有一条巨大的响尾蛇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阴森森地盯着我,细长的红舌头时不时地吐出来。
   许多时候,人的感觉都是似曾相识,对不断变换的场景,有相差甚微的体会。我不止一次感受到在极其喧闹的人群中的难以言尽的寂寥。比如在爵士乐大响的酒吧里,又比如在人潮澎湃的闹市口,我却感到格格不入,一种从心底漫溢而出的凉意席卷我全身。
   我的脑际中有一个声音循环播音,所谓的繁华都是别人的,我什么都没有,我不过是一个无关痛痒的看客。
   然而矛盾的是,与此同时,我还常常有一种被时刻监视的感觉,似乎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一双眼睛密切注视着我的行踪。我能意识到有那样一束非同一般的眼光,却分辨不出它来自何处。
   每一次我左顾右盼去探究它的来历时,它总会适时地消失,而当我放弃去寻找时,它却又突然出现,不依不饶地步步紧逼过来。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在某些场合,我并非置身事外,而是被动地参与其中。
   换句话说,大部分时候是观众的我,偶尔在戏剧化的生活里客串一回主角。而让我大伤脑筋的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就粉墨登场了。我几乎完全是以漠然的态度对待外界,因此在该我浓墨重彩地书写历史时,我却不合时宜地退避三舍。
   冯碧落奄奄一息地伏在我的背上。她很轻,呼出的气息也很轻,稍不注意,因为她已经没有了呼吸。我也顾不得钱,伸手去打出租车,可是所以的出租车都是疾驰而过,飞溅起路边的积水,但是没有一辆肯停留下来,他们显然害怕招惹是非。我忽然有一种恐怖的想法,要是冯碧落就这么死了,我该怎么办?
   那一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冒出来,我真的害怕再也见不到冯碧落了。人只有在意识到一件东西,一个人将要从自己生命中退出时,才能恍然了悟,它们对你的重要性。而在平时,那些激烈的感情被压抑。在简单而平常的生活中,人的感情都变得迟钝,只要到某个特定的时刻,才会大为显露。我暗暗吃惊,什么时候开始对冯碧落有了这样的牵念啦!
 
 
 ☆、流年篇二(8)
 
   这种感情可是远远超越了朋友的界限。
   难道我喜欢上了冯碧落吗?
   这个想法浮出水面时,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我喜欢她的容貌吗?显然不是,班有比她漂亮的女生。我喜欢她的性格吗?也不是,在酒吧里的寥寥几次见面,她身边的男人都不相同,她一定是个水性杨花的人。我痴痴地背着冯碧落站在雨里,极力在脑中搜寻我喜欢她的理由,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于是,我得出结论,我不喜欢冯碧落,因为她没有让我喜欢的地方。
   那个时候,我一直生活在顾香带给我长久的悲痛下,虽然在显意识的层面,存留的有关顾香的记忆已经寥寥无几。但并不是说有关于她的记忆不存在,只不过那些记忆被我刻意淡忘,进入到潜意识中了。只要恰时激发,还是能够提取出来的。所以,因为顾香在心中盘亘,我在潜意识里就对其他人有了抗拒,即我从心底不允许有人能够取代她。当然相通这一点是在很久以后。那个时候,我的大错已经铸成。
   在很久以后,我还想明白另一点,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是不需要理由的。当时,我的确是在喜欢冯碧落,甚至直到现在还是喜欢。
   因为一些顾虑,人往往不能正视自己的感情。在前瞻后顾中,许多美妙的时刻都错过了。而且这种错过往往是连锁反应,错过了晨起柳树上的烟岚,只顾着懊恼,紧接着又错过了深夜只开一瞬的昙花,就像做六级听力似的,先是第一题听不懂,拼命地回想录音带里的男女飞快吐出的单词的意思,却忽略了下一题,等到反应过来,下一题的对话在脑际中也是含糊不清。
   所以,人要学会放弃。在适当的时候要对自己的心灵进行一次彻底的打扫,丢掉一些陈年的垃圾,腾出空地方接纳新的人与事,就好像电脑要定期杀毒,重装,这样才能保证系统的正常运转。
   显而易见的道理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人是最恋旧的,一把普通的梳子可能因为是情人用过的,而被藏在抽屉里,一个人曾经对自己有重要影响,而在脑中永远有他或她的一席之地。我的大脑存储了大量的信息,但其中有不少是有害的,像一个仓库里,堆了好些废铜烂铁,占去了本该预留给有用之物的位置。
   可这世上的人又有几人能做到心无冗物呢?
   在这个竞争已达白热化的时代,人的心理越来越容易藏污纳垢、滋生细菌,因为人们的神经之弦绷得太紧,稍施加以外力,就有可能断裂。对人来说,精神的压抑远比肉体的摧残更有破坏力。一个身患绝症的人可能因为自己意志的坚强而战胜病魔,但一个精神崩溃的人,即使人体上毫发无损,但与死亡相差不远。大脑的死亡,就意味着人作为生命主体的意识不复存在。一个没有思想的人活在世上,无疑是毫无意义的,说的不客气些,就是一具僵尸出来晃。
 
 
 ☆、流年篇二(9)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既然上天赐我以生命,我就理所当然地要珍惜,好好把握一朝一夕。我,一个平凡人,一个走到大街上别人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人,既看不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也理解不了毕加索的抽象画,更看不下去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但我理应活出我自己那份应有的意义。
   当我想清楚了这一切时,我便结束了我形同避世的生活,以积极的姿态重新投入学校的生活,万分热忱地编织我庞大的社会关系网,并取得不菲的成绩。说来也奇怪,作为群居的人类,有时候却特别盼望能独处,追求一份逍遥山光水色间的清淡的诗意;但有时候却非常想出人头地,成就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宏图伟业,既然入世,又想出世,在矛盾中摇摆不定,陷入两难的境地。
   当然,我当时还未达到这样思想的境界,只是被动地接受命运给我带来的一切。在那个我现在一想起来就痛苦的雨天,我不知所措地背着冯碧落在户外淋雨,直到钱云岘发现我迟迟没有回学校给我打电话为止。
   当我吞吞吐吐半遮半掩地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情,电话的那头立即传来云岘的大骂,“笨蛋!你还算不算男人!”他愤怒的声音如同笼中困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