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陌生- 第12部分

　　我以为自己睡着了，所以当我醒来的那一刻就理所当然地以为已经是白天了，可以去上学了。

　　现在的我不禁要感叹像我这种过于早熟的孩子居然也有懵懂的时候。

　　事实上，那晚的我始终被恐惧包围着，由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睡着，只是一时困得闭上了眼睛，可是由于心里太害怕所以半睡半醒的眯了一会以后就很自然地又醒了。

　　我永远也忘不了自己醒来的那一刻，心里面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还以为黑夜已经过去了。

　　我在床上坐了很久很久，眼睛一直盯着钟看，想要看出点什么，却什么也没看懂。这时，先入为主的已经是白天的想法给了我莫大的勇气，我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刷牙洗脸，整理好书包，就这样，我怀着忐忑不安又异常坚定的心情走出了家门，踏上了去幼稚园的路。

　　当我走上马路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完了，虽然我海不会看时间，但是至少看得出天还没亮，可是当时的我却连回家的勇气都没有。

　　我忽然忘记了自己当时的心情，为什么没有回家？为什么明知道天还没亮却继续往幼稚园的方向走着。

　　每一个决定总有一个特定的原因，而这个原因背后也必然隐藏着一连串深刻复杂的心理活动，然而，人的奇妙之处也许就是即使你不懂得自己的心，却依然会被那原始的冲动支配做出瞬间的决定。

　　我恐惧地走在没有人的马路上，心里想着只要走到学校就好了，可是同时我也明白即使到了学校，这磨人的煎熬也不会就这样过去。

　　这就是我，懦弱到让我憎恨。

　　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胖嫂。

　　胖嫂是做早点的，所以天还没亮就要出来做准备了。

　　多年以后，每当我回想起这件事，我总是忍不住想自己终究是被神眷顾的孩子，如果当初我碰到的不是胖嫂，那么今天的我的命运又会是怎样呢？说不定早就成了人贩子的小孩……

　　还记得胖嫂问我那么早要去哪里，我就回答她说要去幼稚园上学。

　　不知道当时胖嫂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呢？她一定在想我的父母在哪里吧。

　　胖嫂拉着我的手把我领到了她的小店里，然后就开始忙忙碌碌地做着开张前的准备。我安静地待在她身边看着她忙东忙西的，一句话也不说，心里虽然还是有些紧张然而同时也觉得踏实而安全，我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人，不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后来天一点一点的亮了，胖嫂煮了一碗馄饨给我吃还对我说等到了上课的时间就送我去幼稚园。

　　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馄饨，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味道，那份出于内心深处的感激，我知道只存在于那个很久很久以前黎明前黑暗的瞬间，在我以后的生命里再也没有出现过那样强烈的这种叫做感激的情感。

　　其实，算起来，我和胖嫂不过只是相处了短短几个小时，甚至都不算认识，然而遇见胖嫂的经历一直深深地藏在我的心里，我从来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我从小就是这样本能地抗拒着其他人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可是，胖嫂为我所做的一切却永远地烙在了我的心里，对她的感激我无从说起也无法表达，是胖嫂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帮助了我，让我明白这个世界除了寒冷原来也是有温暖的，善良的人就在我的身边。

　　十几年过去了，胖嫂已经不认得我了，而我也不准备告诉她自己就是那个她帮助过的小女孩，今天，当我再一次走进胖嫂馄饨，吃着她煮的馄饨，我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地长大了。

　　现在的我再也不会害怕黑夜，也不会害怕一个人了，那个满怀着不安与恐惧的我早已经一去不返，记忆只是记忆罢了，只会停留在原地。

　　成长中的故事太多，属于我的回忆像是一张沾了点灰尘的有些陈旧的黑胶碟，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把所有经历过的事都告诉母亲大概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她给了我一切所以绝对无法承受原来我觉得不幸福的事实。

　　与其告诉她残忍的事实，不如把一切都藏起来，总有一天，所有不好的记忆都会成为不会痛的伤口，只是留在远处罢了。

　　今天，我真的很感谢端木，是他拉着我的手走进了胖嫂馄饨，让我诚实地面对了童年里那个无助的自己。

　　是命中注定吗？”

　　原来这就是桑榆不想让自己和任何其他人了解的她，端木的心里像是被放进了一只漏风的口袋，他想他终于明白了桑榆写的那句“当别人说“我感同身受”时，其实是假的，因为除非你自己经历过，体会过，否则，再深沉的感叹也不过是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

　　要走进她的心里是一件困难的事，可是他一定会走进去的，不仅仅是因为喜欢她，而是为了给她幸福。

　　下面一篇，端木清楚地看到“南宫”两个字。

　　“薄凉的深夜，当我看到南宫还站在楼下，心里就涌起一股莫名的热流，是他让我明白被人关心的温暖。

　　坐在他送的沙发里，亦有一种被了解的喜悦。

　　这个世界太大，人的心太复杂，要了解自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更何况是要求别人了解你，我从来不奢望别人可以懂得我的感受，可是，南宫却好像懂得。有的时候，会忍不住想要好好看一看他，想要问他为什么。

　　认识端木公西是一个偶然。

　　他是一个强势的人，他用一种连我自己也觉得奇怪的速度匆匆走进了我的世界。他的出现让我清楚地看到了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这样的人，自信，成功，财富，所有的一切在他面前都是理所当然，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就会自信满满地去追求，可是，看着这样的他我却只觉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从来没有想过会认识端木，没有想过会和他成为朋友，更没有想过我们之间会发展成像现在这样的关系，总觉得有些恍惚，面对时而温柔时而坦率时而热情的端木，我心动着，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吸引我的味道，那是我渴望却不曾拥有的坚定与勇气，然而我也清楚的知道心动不是爱情。

　　爱情，对于我来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结束了，或许我从来不曾真正相信过它的存在。

　　虽然偶尔也想要找个人依靠，也想要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家庭，可是关于爱，我始终抱着一种拒绝的态度。

　　爱，太强烈太炙热了，总是一不小心就受了伤，不如不爱。比友情多一点，比爱情少一点，想要一份这样的感情。

　　我和南宫之间似乎就是这样，友情，他给的太多；爱情，他只字未提；感情，是最好的解释。

　　我一直认为我们之间是不需要任何表白与承诺的，在南宫面前我总是那么自私，而他太了解我了，那些他不曾说出口的话是他爱我的方式。

　　我站在原地不动，南宫也站在原地不动，很喜欢这样远远地看着他，这样的关系让我觉得安全，我沉溺在自以为是的美好中，直到端木走入我的世界。

　　在感情面前，我是个弱者，端木不同，他是个强者，每次，当我还在怀疑，还在犹豫的时候，他总是率先迈出那勇敢又珍贵的第一步，似乎那是不需要考虑的事，选择题由他来做，我需要做的不过是更加简单的判断题，接受他的选择或者拒绝。

　　当端木一步一步地走近我，我突然发现原来三个人的距离不是简单的算术题，当第三个人悄悄走近时，我和南宫之间剩下的是不进则退，我眼看着他离我一步一步远了却抓不紧他。

　　最近，我总是处于一种自责之中，看到南宫我就觉得愧疚，他的溺爱，他的放纵，居然成了我伤害他的理由，我深深地体会到了自己的自私。”

　　端木合上笔记本，今天，他了解了太多，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05扭曲的情感
家。

　　无论多么不喜欢，多么厌恶，住了十几年还是有了感情。

　　挣扎了那么久，可以让她回来的地方终究还是只有这里而已。

　　钥匙还握在手里，母亲已经开了门。

　　继父在房里写毛笔字，听到声音问了声，

　　“桑榆回来了？”

　　“叔叔。”桑榆喊了声，她始终没有叫过他爸爸，并不是讨厌他，只是很多事情一旦习惯了再改就很难了。

　　当初母亲和他结婚的时候，并没有马上把桑榆带在身边，她还是跟着外婆过，大概有一两年的时间吧，后来才把她接过去一起住。

　　一起住了以后，母亲才意识到应该让桑榆改口叫他爸爸，可是已经晚了，突然的改变只会让大家越发尴尬，还是将就着的好。

　　饭菜都已经做好了，一桌子放得满满的。

　　关于桑榆和端木的事，母亲没有问起，这有点出乎桑榆的意料。

　　一直以来，母亲都只是外表柔弱，性子却很急，嗓门也大，一有什么事就喜欢翻来覆去地说。

　　这次她却什么也没说，桑榆觉得很意外。

　　“实习怎么样？”吃完饭，母亲问桑榆。

　　“挺好的。”

　　“一个人住高兴吗？”母亲好像觉得自己问得不太好，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说习惯吗？”

　　“还好，反正以前也是住校。”桑榆回答说。

　　母亲看了桑榆一眼，说道：“我对你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希望你毕业以后能找个稳定的工作，找个好男人，不要像我这样。”

　　母亲看桑榆不吭声，就继续说道：“女人这辈子结婚是件大事，不要想着找什么有钱人，只要人好安分守己过日子就成，有钱的男人靠不住。”

　　桑榆明白母亲的意思，“现在说结婚是不是早了点。”她感到烦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什么叫太早，报纸上……你妈我又不是睁眼瞎！”母亲不由地提高了嗓门，“我老了，也管不了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只是有一点，以后要是怎么着了可别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