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表哥。”林惜南只得逼着自己再吃点,仔细想了想,终于还是把后面那句话问了出来,“但是,恕我多心,你做这些,是因为卓越给了你什么好处?”
秦前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却没有丝毫生气:
“我知道我这样你一时接受不了,但我保证,我只见过卓越那一次,之后也没再联系过。我们是亲人,姨妈是我妈妈唯一的姐姐,外婆去得早,也算得上半个妈妈了,姨妈生病,我们家担心或者是照顾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妈看我终于能做出些好事了,也高兴很多。还有我是真的想向你道歉,之前我实在是荒唐透顶。虽然我一向和姨妈不亲,但这些理由也足够了吧。”
林惜南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阵,终于舒口气,说:
“那么,你不要把这事告诉卓越了,我和他……已经分手了。我爸妈面前也先不要提。”
第十章(中)
赵南转到C市后,秦前找院方安排了单独病房,林运鸿坚持要睡在病房里,医院便搭了陪护床位。赵北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每日专门给姐姐姐夫做饭。
林惜南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事,本以为会手足无措,但这样一来,她自己倒成了可有可无的了。不过,仍是每天课一结束便往医院跑。
虽没有耽误课,但还是得给政教处说明不在办公室的原因,所以学校的老师学生渐渐地也都知道林老师妈妈生病要做手术了,每天学校医院两头跑,忙得不可开交。于是,交好的同事也会来医院问候问候,两个班的学生也来探望过。
这些都是她预料得到的,但没想到的是,卓越也会来。那时她正给赵南喂饭,赵南本来吃得好好的,突然就盯着门口不动了。林惜南好奇地回头,就看见卓越动也不动地站在门口,痴痴地看着她。病房不大,尽管她有点近视,还是看得出卓越消瘦了一些,神采不复当时。
“上次你住院的时候,我的一个朋友记住了你,这次看见你来这儿,就通知了我。”卓越先开口解释得清清楚楚。
“嗯,谢谢你能来。”林惜南只能这样应付了。
“我问过主治医师了,阿姨的情况很好,安排的主刀医生是很有经验的,医院这边,我也打过招呼了,你不要太担心。”各方面都打点到了,周到体贴,和以前一样。
“真是……有劳了。”然而,林惜南只能这样,毕竟还是不一样了。
“这些天……还好吗?”忽略掉她的谢意和愧意,找不出什么安全而有意义的话题来。
“挺好的。你那边……没问题吧?”
卓越忽然不说话了,林惜南转头看他,却看见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一瞬间,就变成了苦涩,涩得她心里都苦不堪言。想了想,秦前的事最先浮上心头:
“卓越,我表哥的事,应该好好谢谢你。”
卓越似乎一时没明白过来,半晌,方才尽量轻淡地问道:
“林惜南,如果今天之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了,你会记得我多久?”
林惜南愣了愣,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深吸口气,狠下心道:
“应该很快吧。你,也还是忘了吧。”
“为什么?”卓越当了真,固执地要答案,最完整的答案。
“因为时间太短,也没什么值得纪念的。”林惜南下意识地别过头去,不想说些伤害他的话,但终究还是说了;不是为了蒋薇,但因为是为了自己的心安,所以更显可鄙。
“可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了。”卓越忽然将她揽入怀中,林惜南本能地挣了一下,便不再反抗了,任他紧紧地拥着。丝丝诀别的意味混杂着浓重的伤痛浸透了林惜南的心,险些忍不住伸手抚慰他。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毕竟,她是凉薄自私的。
林惜南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不知过了多久,卓越终于放开她,想最后一次抚摸那张魂牵梦萦的面孔,最终还是缩回了手,只定定地看着她,看了好久好久,终于转身离开。
果然,就像那两个月一样,卓越彻底地消失了,连同那些流言一起。而据说他后来很成功却始终很低调,唯一上报的一次是和蒋薇的结婚照,不过,那时候,林惜南已不在C市,所以恰好错过了那个唯一。
多年之后,林惜南在S市的一次商务会议上才再次与他重逢。不过,那时候,没有如她所说的那样忘却,反而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在C市七月的阳光下说要追她的男生,一瞬间便被内疚淹没了。
而卓越只是淡淡地朝她点点头,便搂着身边的如花美女飘然而去。如果真是这样的结果,林惜南会很高兴,可是遗憾的是,之后再遇到他,仍是相似的情形,如花美女却换了一个又一个,偏偏没有一个是那个穿着黑白洋装巧笑嫣然的蒋薇。
那个之后以后,她也巧遇过蒋薇,被拉着喝了杯咖啡。那时候,蒋薇已经是卓太太了,但是与丈夫同打江山共守家园,却除了结婚从不曾一起亮相人前。她对林惜南说,从她请卓天成出面的那一刻起,就输得彻彻底底了,这么多年,死了心,和卓越一样,成了共枕眠的生意伙伴,没有爱情甚至点滴温情的生活伙伴。
说到这里,蒋薇完美的笑颜有些微的扭曲,她心理是平衡的,因为,虽然她没得到爱,而他亦然;甚至她是幸运的,至少她和曾经梦想过的人在一起了,而他却不得不永远放手。
对于这些,林惜南只能沉默着,把手中的咖啡喝完,然后礼貌地说,对不起,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
很快便到二月,寒假近了,二模更近了。学校的事情越来越多,医院这边,术前放疗快结束了,手术就要进行,也越忙了。林惜南忙得昏天黑地,心里的恐惧和不安愈加浓重,偶尔,卓越那天的话还会不期然响在耳边,提醒她她是多残忍自私的一个人。不够稳定的睡眠时常罢工,整个人愈发憔悴了,汪筱琳偶尔半是打趣半是心疼地说现代版林妹妹就要出世了。林惜南对着镜子惨然一笑,倒是瘦了些,不过她还不至于那么多愁善感就是了。
星期四下午给赵南喂过饭后,林惜南准备回学校上晚自习,却见陈乾捧着束康乃馨进来,愣住了。
林惜南把花给了林运鸿,便随陈乾往外走。
“早该来的,但最近跟我爸妈做一个大案子,一直没在本地,昨天回来听溪溪说了,今天才过来。”
“谢谢你。”这句话林惜南最近说得很多,多到她都觉得自己卑微了不少。
“不要那么客气,”陈乾话里有些对她无奈的意思,“晚上还有课吧?我送送你,你顺便在车上休息一下也好。看你这样子,我真对那些嚷着减肥的女同学感到困惑。”
林惜南配合着笑了笑:
“那好,那就麻烦陈大律师充回司机了。”
陈乾似乎很满意她的这种态度,倒是开心地笑了起来。
兴许真的是累得过头了,下台阶的时候,林惜南觉得眼前直晃,结果把两阶当一阶踏了,一脚踩了个空,扭身便要摔下去。还好陈乾反应灵敏,离她也近,一把便把她捞了回来。饶是如此,左脚仍是扭得不轻,霎时就疼得抽起气来,多日来的郁结作势就要化作眼泪流出来,一时抬不起头来。
陈乾似乎也看出来了,附在她耳边,体贴却不暧昧地说道:
“惜南,我抱你上车去,想哭就哭出来,我知道你很难。”
再怎么能忍,此刻,林惜南也忍不住了,埋在他肩头哭了起来。
上了车,林惜南兀自抽泣着,陈乾小心地替她检查脚踝,还好没倒霉到喝凉水也塞牙的程度,没什么问题。
结果林惜南是被陈乾叫醒的,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刚刚好。陈乾周到地递上湿巾,林惜南有些尴尬地接过,面上过不太去,正常情况下,这种东西由女士给男士还比较多见些。
第十章(下)
接近二模,两个班的学生问题格外多,四节课下来,林惜南巡视过三层楼的后果就是直接瘫倒在椅子上,办公室里空调开得足,脱了羽绒服变作被子搭在身上,想着傍晚陈乾那句“我知道你很难”,心里暖暖的,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似梦似醒间,有人在她耳边轻喊。听来真切,可是怎么也动弹不了,意识到自己是梦魇了。不知过了有多久,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有温热湿润的东西轻轻地落在唇上,想转头躲开,却怎么也动不了。那东西停留了一下渐渐加重,不一会儿一个濡湿的东西试探着要撬开她牙关。这种感觉和记忆中某个情景重合起来,林惜南终于觉得有些力气动弹了,吃力地睁开眼,在看见一对放大的眸子时瞬时便彻底醒了过来,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脚下僵硬地用力,只把椅子往后推动了一点,但已足够摆脱萧文翰的亲吻。萧文翰敏捷地按住了她,作势便要继续,林惜南慌乱一挣,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尽管椅子是软垫的,撞在椅沿上的腰还是疼得要命。不过这一撞,倒把她的四肢彻底从梦魇中解放了出来。萧文翰有些粗鲁地把羽绒服从她身上扯了起来扔在椅子上,顺手还把她捞起来按在了怀里。林惜南力气恢复了过来,可比起萧文翰来还是差了不少,怎么挣也挣不开,又不敢大声呵斥,生怕惊动了隔壁的学生。不到一分钟工夫,便满身大汗,但却没有成效,终于急得喊了出来:
“萧文翰,你放手!”
萧文翰完全不听话,手上力气反更大了,倔强的声音几乎是直接传进林惜南脑子里:
“不!我不放!”
林惜南大急,声音里不觉带上了哭腔:
“萧文翰,你快放开,你会害死我的。”
似乎是被她最后那句话吓到了,萧文翰终于放松了点,林惜南趁机用力挣开,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拿衣服挡在了身前。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清亮的一个男生:
“报告!”
林惜南立刻镇定了下来,心里却直打鼓,不知刚才的事被看去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