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斌和我想象的如出一辙,大概官场的人都是一副嘴脸,油光的嘴唇,微凸的肚子,傲慢的气势。他显然看出我对这次会面的重视,非常欣赏地跟我聊起了三叔的为人,原来他们竟然是多年的朋友,真是不可思议,三叔有这样的朋友,也算坑瀣一气。
李长斌道:‘哎呀,你三叔是个胆子很大的人,讲义气,我就喜欢他这种性格的人,可惜,我从政多年,年轻时的魄力早就荡然无存啦 ;,还是你们年轻人好,有闯劲儿,不管对错,摸着石头过河嘛,这可是小平他老人家的名言哩。。。’
我笑笑:‘李主任说得非常对,但也不全对。我三叔毕竟是个江湖莽汉,四处漂泊不定的人,哪里比得了您老,呼风唤雨,叱咤风云,执掌一方风物,众人皆仰鼻息,作晚辈的是既崇拜又佩服!’
我毕竟有些文墨,同时要使劲马屁功夫,所以这两句竟然非常流利,直把李主任逗得咧嘴大笑。
李长斌道:‘我略微知道你三叔的情况,它应该把整个工程全权委托你啦,三叔都跟你交代得很清楚是吧’?
李长斌终于点题了,我当然明白这句问话里面包涵的内容。我说:‘请李主任放心,这个我三叔是特别强调的,作为他的亲侄儿,借我一百个脑袋,我也不敢怠慢这件事’!
李长斌大笑起来:‘哈哈。。。我就知道你三叔是个义气人,这个朋友我没有交错,哈哈,既然你们是叔侄,那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你说是吧’?
我说:‘当然!当然!’
我们在茶楼里闲扯了两个小时,我惦记着夏冉的电话,李主任也看出我的焦急,驱车先走。我急忙拨打夏冉的手机,已经关机。我急匆匆返回工地。第二天一早,甲方顺利通知我们复工,李主任果然厉害。我知道甲方他们都在憋气,但是目前,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顾不了许多。料理完农民工的后事,我驱车迅速离开工地,直奔d市。
夏冉也许正如我担心的,也可能完全超出我所能担心的。
女人欲言又止的苦痛必来自身心而且不可预知。我匆匆赶到夏冉的居所。我敲了半天,门开了。夏冉披头散发,鬼一样站在我面前。我正欲询问,夏冉扑通瘫软在地板上。我扶她到沙发,用拇指掐她人中,她长吸一口气,睁开眼盯着我看,突然发疯似地哭喊着挣脱开,直扑洗手间。我跟过去,夏冉正打开水龙头,将整个头埋进水槽,号啕大哭。。。
这个女人遭到她男人手下人的弓虽。暴。原来她男人承诺的一切都是假象。原来她男人知道她的一切行为。阴险的人,不好对付!一个弱女子,过于天真!
我抚摸着她憔悴的脸,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疲惫和沧桑感瞬间击垮了我,眼泪夺眶而出,我们哭作一团。。。江湖原是一池肮脏的水,从里面出来了,并未脱尽臭气,因孤立而更加无助。我在东营另外租了一套公寓供她安顿,定期送来食品,我能做的就是这些,其余都是泡影。
工程越来越紧,我天天盯在工地,不敢丝毫怠慢。三叔打电话来督促,并执意要在10天内汇款50万,三叔走时有些钱,怎么这么快就要钱?工程预支款还要付工人的生活费,我到哪里去弄这50万?我怀疑三叔赌性未改,怀疑归怀疑,我只能照办。
说实话,我非常担心三叔,一个是老虎的精神讨伐,一个是老家的物质追债。
我虽然置身事外,**的伤害倒未必,只是这几重疙瘩如何能解?中间还有一个女人!我的苦难也许并不比三叔来的少。老家的人早晚都要行动,现在必须行动,这是三叔逼出来的。
这天清晨,当我睁开惺忪的眼睛,晨雾中的不远处并排横着四辆奥迪,只有三叔佩得起这个阵势,我替三叔汗颜,一个罪犯的讨伐是一副手铐,一个老大的背叛是雪淋淋的汽油味!
我反而镇静下来 ;,毕竟,这不是属于我的争斗和背叛。车上下来的人都不说话。已经没什么可说的,双方都心知肚明。于涛问了一句 ;“在吗?”
300万,利息可能不只300万,高利贷是利滚利,这个我知道。我沉默着。
于涛很有风度。他走到我面前说:“老弟!”
我看着他,如果现在死也无所谓,我想。
于涛递过来一支烟,并亲自为我点上。说:“你叔不够意思。。。。是我见过的最操蛋的人!”
这句话我非常想附和,但是非常难以附和。因为他是我三叔,我的眼里没有朋友,如果有,也许还有一个被人弓虽。女干的女人。
我向远处看,抽着烟。于涛始终盯着我。于涛说:“老弟,我不难为你,你这个工程,我有数,我等着你,可是我不会等你三叔,你明白吗?”
我不寒而栗。如果三叔在场,他听见了会做何想?这个工程已经扒散了。
我被软禁。所谓软禁是让你有活动的自由,但是被有效地监控。离工地不远,驻下4个老家的人。他们巡游在我的工地四周,但不打扰我的行动,目的是等到顺利收账。
于涛不会舍本求末,去要三叔的命,这个工程可以让他们坐享其成。三叔在电话里一边骂娘,一边让我见机行事,办法由他来想,能想什么办法呢?唯一的办法就是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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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轨 第八章 可怜的女人
建委李长斌约我钓鱼。真是让我哭笑不得,我一个深陷凌辱的江湖浪子还有幸陪同机关干部休闲!但此事毕竟不能推辞,恰好我可以脱离监控脱离烦躁的心事出去透透气。
h市郊外。好一派湖光山色。李长斌挽起裤管下到湖里,向远处撩着湖水,显然非常惬意。李长斌说:“你三叔怎么样了?那天打电话给我,我正在开会,开完会打过去他又关机,这个家伙,怎么神出鬼没的?”
我说:“我也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反正都是电话联系。”
“还有多长时间完工?”李长斌问。
“大约还要两个月。”我说“完工验收至少要一个月”。
李长斌“噢”了一声,思考一会,说:“验收的事情好办,我会尽快督促甲方参与提前验收,但是,你要保证在验收之前先提出30%,这个应该没有问题吧?”
我能怎样说呢?我只能说没有问题。李长斌又说:‘那,老弟,这件事是我帮你,工程是我争取给你三叔的,我只要我那份,这是应得的回报,你说是不是’?
“那是自然,这个我一定办好!”我说。
可是如何解决这30%呢?这是一个不小的问题。如果验收之前甲方能拨付最后一笔预款,那么这笔预款刚好可以满足李长斌的胃口,老家那边怎么交待?他们能让我顺利地提出款子吗?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我就扔下三叔不管,又如何?想到这里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回来的路上我看见一辆紧随着的奥迪。很明显,老家的人并没有失职,他们是忠诚的士兵,防护着我,不让我这个敌人逃脱。其实我并不在意,他们不是来害我的,他们是来取三叔的债,这个我心里清楚。
送走李长斌我折回夏冉的公寓。我已经3天没有踏进这个房门,三天没有给她一个电话。我推开公寓的门,眼前的景象令我吃惊。杂乱无章的屋子、紧闭的窗帘,夏冉猫一样蜷缩在沙发上。我下意识地推了推夏冉,女人滑拉下一只胳膊,我又退了一下,她整个身体无力地倒向我。这个愚蠢的女人,已经瘦成一瘫骨头的女人,吞了安眠药!我费力地托起她的腰腿,下楼将她塞进汽车,直奔医院。
一夜的折腾,夏冉总算缓过神来。我在她的病榻前睁开疲惫的双眼,看着眼前这个神思游移的女人,女人并不看我,始终盯着天花板。巨大的打击彻底摧垮了她一切希望,彻底摧毁了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所有幻想。我拍了拍她的头,勉强笑着说:‘好了,傻瓜,不能再作蠢事了,我这些天实在忙,你不知道,我这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你躺着,我去弄早饭’!
离开病房,我有一种怅然感,心想,难道我真要被这个女人缠上?
这个女人为了我蒙受羞辱,又为了我去死。病房拐角,大夫叫住了我:‘你是她的家属’?我疑惑着点点头。
“来,你过来”大夫那一本病例将我让倒他的办公室。我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可能比现在更严重。
一个医生对病人家属的过分严肃的神情预示着什么呢?我已经成为病人的“家属”了。医生递给我一张病例。
‘抱歉,我怎么能看得懂这些东西’。
“哦,对不起!”医生有点神不守舍:“很不幸地告诉你,你的爱人得了一种昂贵的病!”
医生用“昂贵”来描述一种疾病我第一次听说。
医生又说:“那,你妻子得的是尿毒症!”
“尿毒症?这是一种什么病?”我问。
“尿毒症,简单地说,就是肾功能衰竭,知道吗? ;这就意味着要换肾,听说过吗?换肾,第一步要找到肾源,这个,有必要的话,医院可以帮您联系全国几个大医院,第二步我们医院不能为你妻子做这种手术,你要到大城市,明白吗?第三,你妻子是o型血,这种血型不难找,但不能确保没有排异问题,所以你要为你妻子做好长期巩固治疗的准备!”医生说得很快,我没有听得太懂,但我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用多少钱。
医生说:前期寻找肾源和手术费用要在30万左右,加上巩固护理总共最少也得50万吧!
我倒吸一口冷气,50万!到底有了一个明确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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