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灯云轻声回应了一声。
白虞月拉着灯云,在一家名叫“敬香”的客栈里落了脚。他们走到柜台前,老板娘是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女,年四五十了吧,穿了一袭艳丽的彩裙,浓妆淡抹的,像个二三十岁的少妇。
“老板娘,我们要住店。”白虞月双手撑在柜台上,对正在熟练地打着算盘的老板娘道。
“两位是刚到香城的吧,不然怎这般面生?”老板娘纤细修长的手指逗留在两颗算珠之间。
“老板娘真是好眼光。”白虞月莞尔一笑,将银两放在柜台上。
“桔夏,有客官要住房,快快领他们上去整顿。”老板娘朝厨房里吆喝一声,一个穿着素色方格衣裳的少女从布帘后走了出来。
桔夏扯扯白虞月的衣袖,自己上了楼,白虞月和灯云连忙跟了上去。
客栈二楼的结构跟白虞月想象中的还真是不一样,一条长廊,快要见不到尽头的长,两边都是挤满的客房,人声嘈杂。桔夏径直走向长廊的最尽处,站在最后一间客房的门前。
“桔夏姑娘,你们老板娘这客栈的生意还真是好啊,客房都被住得只剩下一间了。”白虞月跟在桔夏身后,四下环顾着这条长廊。
桔夏听了白虞月的话后,不语,只是低着头,笑了笑,伸手推开了这最后一间客房的门。
“咳咳咳……”门一开,迎面而来的便是一滚灰尘,呛得白虞月和灯云直咳嗽,桔夏却任尘洗面,也不觉得难受一下。
白虞月用衣袖辉散了浓重的尘土,走进了这间客房。明明是大早上,这最后一间客房还正靠着廊底的窗户,却依然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你们老板娘也太抠了吧,即使客房久无人用,也应该隔几日派些人来打扫一下呀。”白虞月拿衣袖捂了半张脸,怕这灰尘吞噬了她似的。
桔夏又是不语,又是一笑,便退了出去,留白虞月和灯云两人在客房里纠结。
白虞月摸索着放在角落里的木柜,摸出了几根蜡烛,又从衣服里拿出两块擦火石,点燃了蜡烛,把它立在灯盏上,盖上灯罩。
“小姐,你带的东西,还真是多呀……”灯云简直对白虞月无话可说了,这可是逃跑呀,带的东西比出去游玩带得还多。
“哈哈哈哈……你家小姐这叫万事俱备,免得遇到麻烦。”白虞月哈哈大笑,为自己的作为感到十分自豪。
灯云捂住嘴巴看着白虞月偷偷地笑。烛光在黑暗中摇晃着,微弱的灯光,却遍布了房间里的角角落落,打在灯云和白虞月正在谈笑的脸上……
五、蜂妖
"小姐,你这一打理,整个房间亮堂多了呢。"灯云坐在榻上,交织在一起的火光如音浪般在她眼中跳跃。
白虞月看这房里黑灯瞎火的,死皮赖脸地坑了老板娘一堆蜡烛,把房间里的角角落落都点上了,整个房间终于亮堂了起来。
白虞月这下终于舒心了,靠在枕边想着那个船夫和那个船夫说的神仙。
"我是凡人,在白府十八年,从未出过门,为何会惹来杀身之祸,还是个神仙要杀我!"
灯云坐在东榻上,白虞月躺在西榻上。外头廊底窗户外的月光,透过白色的窗纸,柔和地照进来,与金色的烛光融合在一起。白日廊上的噪杂人声也全无了,都熟睡了,每间房的灯光都透出来,相映在廊板上。
灯云对烛而坐,房里静了许久,灯云才开口唤了一声"小姐?"
那个背对着灯云的身影,不再翻来覆去地想着烦心事,已然悄声无息地坠入梦乡了。
"小姐必是睡了,我也准备就寝吧。"灯云起身想过去帮白虞月盖上被褥,却发现那件被褥被白虞月整件压在了身下,她哭笑不得,只得从自己榻上拿一床被褥来为小姐盖上。
"小姐总是这般冒失呢。"她喃喃几句,莞尔一笑,把房里的蜡烛尽吹了个灭,才上榻安睡。
月色朦胧,夜鹰嘶鸣,正午一派繁荣的香城街头,已然没了踪迹,挂在门户上的灯笼,光线祥和地打在石铺的街道上,敬香客栈楼下的灯火也全都熄了,只有写着"敬香客栈"四个字的大红灯笼挂在竹竿上随风摇曳。
翅膀扑落树叶的声音,在这个寂寥的夜里,划破天际。一阵阵嗡嗡嗡的声音,时远时近,缠绕在入睡人的耳际,却让人睡得益深沉了。
倒缀在长廊地上的柔和灯影中,突然闪现出一团密密麻麻的黑点,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移动着,最终在长廊的中心点扩散开来,向四面八方移动去。
黑点钻过紧闭的客房门,带着嗡嗡的声音,停留在一个少女身边,一坠身,一根细小的黑针刺入女子白嫩的皮肤,一滴血珠溢了出来,那张在灯光下沉睡的恬静的脸,突然变得可怖起来,黛色在她葱白的脸上弥漫开来,眉间一枚三瓣叶状的朱砂若隐若现,最终点缀在眉眼。
客栈后面,一个穿着白衣的道士手里拿着符纸,正在树林中摆坛"天灵灵,地灵灵……”,那个颧骨突出的老道士嘴里念念有词,旁边的少年只是候在一边。
“师傅,这妖怪,收得了吗?”少年问那个老道士。
“小小蜂妖罢了,一招就收。”道士手中拈着符纸,朝空中一抛,即化作无数灰点,从窗户飞进去。
灰点钻入客房,落在黑点上,立即与黑点化为烟散。
几只落下的蜜蜂飞进树林深处,停傍在一个高大的黑影前:“王,不好了,有两个道士来捣乱,杀了我们几百个兄弟。”
那黑影转过身来,却是一脸丑相,头上顶着一顶王冠,巨大的眼睛上覆着一张铁网,没有鼻子,嘴若人态,冷冷扬起,黝黑的皮肤上披了一件金色的马甲,下身是两条阔腿,身后扫着一管锐利的针芒。
“无知的人类,什么臭道士,来坏了本王的好事,要知道这客栈里可是住了个花神的转世,我们蜂族生来要靠花蜜养身,我们蜂妖族更是需要年轻少女的血液来养身,今日我若吸光了花神的血液,便能成仙了。”那蜂王蠕动着厚重的唇瓣,缓缓说道。
那老道士还在客栈下作法,一阵阵蜂妖均被烟化,死伤无数。
“师傅,差不多完了,咱快回去吧。”少年突然感到背后一凉,心下恐慌至极,忙催着师傅快快回家。
“为师灭妖正起着劲,莫急莫急。”老道士继续挥舞着手作法。
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了正在作法的道士,少年吓得大叫起来。
“小兔崽子,大半夜的,叫什么叫,不怕被人发现?”道士依然念着口诀,闭着双眼,也不去看少年。
“师傅,不是啊……是……”少年一下瘫在了地上,双腿发着颤。
“说什么呢,一会是,一会不是的,好了,不跟你计较了,为师先收了这群妖怪再说。”老道士正一抬手准备施出大功力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可怖的声音。
“老道士,不妨来收我试试?”
“呵呵,是哪等妖精,自投罗网?”老道士冷笑,一转身,却被吓得湿了裤裆。
还未等那道士反应过来,针芒也入了他身,吸走了他全部精华。
“这老道士虽然老了点,但修炼多年,精华还是不错的。”那蜂王甩甩自己锋利的针芒,慢慢向软在一边的少年靠近。
“王,求你不要杀我,我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妖族的事啊。”少年看着那蜂王头上闪闪发亮的王冠,颤抖着声音说道。
“王?算你这人类识相,放你走吧,记住,我永远是那个不可泯灭的王,哈哈哈哈……”蜂王一说完,仰天大笑,少年忙软着腿跌跌撞撞地跑了。
笑罢,那蜂王抬头望向窗户,冷道:“花神,等死吧。”
说罢,它一跃身,跳入窗内,隐身入了白虞月的房里。
房内一片漆黑,月光打在白虞月恬静的睡脸上,一根针芒在月光下镀过一层银光,打扰了这温和的月色。
“转世的花神,还真是美丽可人啊。”蜂王无形的手在白虞月脸上滑动,根本感觉不到。
“可惜了,这张脸,马上就没用了。”蜂王一抬尾尖,正准备将针芒没入白虞月的皮肤,一道寒光打来,将它打得半身俱灭。
六、重逢
“是谁?竟敢伤我?”蜂王用左手使劲抓着即将湮灭的右半边身子,慌乱地对着空无一人的窗户大喊。
一道月白色的光晕在眼前层层渡开,一位女子站在光中。及腰的黑色长发,一袭水蓝色纱裙,两袖翩翩,绸绫缎带绕在肩上,闭眸一绽,寒气逼人。
“你……你是谁!”蜂王看着面前这个女子,声音被右半身的疼痛拉扯出颤抖的音线。
“好一个不识好歹的蜂妖,妄图伤我天庭雪莲花神,该当何罪!”女子启唇,一缕缕寒丝抽脱而出。
“你到底是谁!”蜂王愤怒地看着她。
“吾乃女娲氏。”那女子话音刚落,黑发被一阵寒光迫散在两边,只见她脚尖轻拂,不触地面,寒气像一把利剑,穿透了蜂王的身子,蜂王,烟消云散……
女娲拂袖朝月飞去,裙袂不经意将放在柜上的茶杯打下了地,“砰”一声响,白虞月从睡梦中惊醒:“谁?!”
她坐起身子,月光依旧安详地流淌在地面上,打在她的绢花小鞋上,空气清甜沁脾。可能是自己做噩梦了吧,她想,便又倒身睡去。
天宫上,女娲站在一块青石上,俯瞰着世间的一切,云雾在她脚边缭绕。“雪莲花神,何时点醒为好……”她轻语。
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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