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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我去上香时,老大爷瞅着我,「唷~灵异少女林默娘来了。」
…我真的想把手里的酒瓶直接砸在祂脑袋上,可惜我没种。在荒厄和老大爷的放
声大笑中,我异常屈辱的斟酒。
「丫头,干嘛苦着脸?」老大爷心情颇好,「圣后的闺名儿辱没了妳?别人想都
想不到呢!前些时候我跟她鹿港分部的案下通信儿,提了这事…」
「什么?!」我尖叫起来。在学校这边丢脸就算了,还丢到鹿港去?而且还是正
主儿面前去?
「慌什么?」老大爷老神在在,掏出个香包儿,「圣后慈悲得紧,笑完还赏了这
香包给妳护身。圣后说,『可怜这孩子命苦,名儿就借她吧。千山万水的,一时
保护不到,这香包儿给她挡挡。』妳瞧圣后人多好!妳以后就大方应了吧…」
接着,老大爷又暴出一串狂笑,雪白的胡子都飘飞了。
我难堪的接过手,朝着鹿港的方向遥叩谢恩了,心底真是非常复杂。
…其实你们这些神明闲极无聊,都当新鲜笑话到处传是吧?到底白痴到用妖怪身
分扛个唐僧肉一辈子的智障非常稀有。
但我谁?我不过是个被倒霉戾鸟附身的倒霉鬼。老大爷说什么,我敢说不吗?谁
让我又在祂案下又塞了三个人口…把鬼屋的老公灭了,老婆和两个小孩又超度遥
遥无期…
我不扛这责任,又让谁来扛?
现在在我名下的鬼口已经暴增到九人,老大爷一说不要,我还能活过一刻吗?为
什么我就是到处给自己找麻烦…
结果我名下的九个鬼使跟老大爷一起笑得很欢,包括我的式神荒厄,一整个声势
浩大。
真的越来越悲伤。
更悲伤的是,这个「灵异少女林默娘」的倒霉绰号,早就传遍了整个校园。原居
民笑得东倒西歪,决议要让这个绰号名符其实。
对于这么不象样的群体起哄,我真的越来越无力。
我以前安静如隐形人的校园生活都被毁灭殆尽了。老有人来找我问学业问前程问
爱情,这个我还可以婉拒,「天机不可泄漏」真是个良好挡箭牌。
但来收惊的人川流不息。
我看了她一眼,全身无力。我们这校园,是赫赫有名的鬼地方。什么冤亲债主在
这儿更显得生气蓬勃。老大爷在这儿主持,虽说这些怨鬼不敢损伤人命,但吓一
吓,弄点小毛病,老大爷是不管的。他们也真有耐性,这样也高兴。
但这关系到因果,我是能有什么办法啊?!
带她来的同学都热切的望着我,原居民也想知道我准备怎么办,结果死的活的、
气势磅礡的围了一大圈,跟着那位女同学的冤亲债主扬着文书张牙舞爪。
「…我不会收惊。」我虚弱的说。
群众不满的嗡嗡声响起,那个冤亲债主得意洋洋。
我正在跟女同学和她亲切的伙伴们解释我真的不会收惊时,荒厄飞回来凑热闹。
坏就坏在那个冤亲债主不该那么得意洋洋,惹动荒厄的脾气。
她用鼻孔看着那个冤亲债主,「瞧见我就该闪远点了,拿着那纸破文书想吓唬谁
?」她老实不客气的一闪,晃地一下扯碎了地府发出来的文书公文。
我吓呆了。那个冤亲债主也吓呆了。他还能放声大哭呢…这么多人(不论死活)
,我又不能掉眼泪。
「…咦?」那个眼泪汪汪的女同学诧异,「我的头不痛了!我…好轻松啊…谢谢
!谢谢谢谢!」她满脸眼泪鼻涕的拼命摇动我的手,「妳真是太厉害了!果然是
灵异少女林默娘啊!」
…我不是那个倒霉的灵异少女!而且这事儿比天还大!我惹到阴曹地府去了!
这件事情被那个冤亲债主一状告到地府去,老大爷居然出面摆平。最后我断发去
甲(剪去头发和指甲)烧了以示忏悔,拿十年福报抵偿,才让事情了了。
付出这么重大的牺牲,这些同学啥都不知道。来收惊的越来越多,连校外的都带
来了。但是这件公案传得远了,来收惊的人站在我面前,只要吃了荒厄一瞪,冤
亲债主都抱紧文书簌簌发抖,决定安分到大学毕业。
…这完全只是误会一场啊!救命啊~
这个可怕的风潮一直到我出了场车祸才算了了。
其实车祸的规模不大(跟以往比起来),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我明知道白骨精虎
视眈眈,就不该想是白天就没事。那天好死不死,刚好是日全蚀,我又没注意。
结果在大转弯被她一扑,我「雷残」了。但她也吃了苦头,毕竟圣后亲手给的香
包不是凡物,她大吼一声,整个手臂都烧了起来,欺善怕恶的荒厄又趁机偷袭。
比起我的伤势,她可严重多了。我顶多擦伤多了些,脚踝扭伤。她烧了只手臂,
还让荒厄抓掉了一只眼珠。
荒厄得意得不得了,说没将养个三年五载是好不了的。
「…那时我刚好毕业。」我没好气的说。
她的脸马上垮下来。
我一跛一跛的牵起机车,还是照样骑到山下,连医院都没去。反正朔的医术比医
生好,而且擦点药膏裹个伤她是不跟我要钱的,连花草茶都免费。
但她把我的脚裹得跟木乃伊一样。
「…需要这么夸张吗?」我整个囧了,所谓久病成良医,这是扭伤,既没有脱臼
,也没有骨折。
「这是为妳好。」她笑,「妳还想剪头发吗?都剪这么短了。」
百思不解的回到学校,等小汀义愤填膺赶人,我才恍然大悟。
大家都知道得一知半解,像我这样替人挡灾(虽然是误会,我一点都没这么想)
,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这起「严重」车祸让他们害怕了(其实只是包得大包点)
,虽然觉得自己的问题很重要,但也不想让我真的丧命。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红了眼眶。
人类虽然有很多缺点,自私又白痴。但基本上,都有很善良的一面。生前死后,
都是如此。
感受到他们柔软的心意,让我觉得尴尬却温暖。
从那时候起,除非是真的很大的事情,几乎没有人来打扰我了。就算偶尔有些人
来起哄,我的同学都会瞪他们,把他们赶走。
「…我好想吐。」荒厄一脸受不了,「呕…这些人,太恶心了…」
我温柔的抚了抚她的背,她很干脆的吐在我身上。
…戾鸟其实也满纤细的。
但我远远的看到唐晨,赶紧飞跑进宿舍。
开学两个礼拜了,我的确在躲唐晨。其实这不容易…但我总是有办法的。避免独
处不难…自从这个可怕的绰号和谣言以后,我的身边围满了人(不论死活),而
他人缘好,小恋又像水果似的长在他身边。
不是说,我讨厌唐晨。我还是很关心他,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是该开开心心的
生活在太阳底下。但我既然已经将他的灾难转到我身上了,就没有盯着他的必要
。
我只要还活着,所有想吃他的异类,都得来找我谈判拼命。这是鲁直妖怪的规矩
。如果我死了,那我也已经尽力而为,他还有父母丰沛的爱和信仰良善的心肠足
以抵挡宿命。
已经给他太不好的影响了。他看得到荒厄,这就已经太不好了。人呢,多少都有
一点这种灵感,所谓阴阳眼。这种天赋如果不去使用,年纪渐长就会消失殆尽。
我是没办法,荒厄寄生在我这里,被迫得看得到。而原本看不到的唐晨,或许因
为跟我接触太多,也渐渐的「开眼」了。
这对他很不幸。
为了他好,还是拉开距离吧。他朋友多,不缺我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
「…妳干嘛变得这么好心肠?」荒厄逃远点,「我的胃啊~」
「这不是好心肠。」我别开脸,「我很羡慕他。真希望…我的人生跟他一样…」
被各式各样的爱围绕。
我想啊,我这辈子的命运已定,永远就这样了。但是,最少有人示范一种幸福美
好的人生,显现一种可能性。
这样我才觉得,这世界不算太坏。
荒厄干呕着飞了出去,她还真的满纤细的哪。
我提过,我们学校是禁止玩碟仙的吧?据说某个社团的在团办玩过一次,出事了
。但出什么事情,我知道的很隐约,只知道老大爷发了好大一场脾气,原居民也
不肯讲,只说活人白目,不该做的偏要做。
虽然私底下还是有人偷偷的玩,但没出什么事情。听说是出过那次事情以后,老
大爷就不喜欢原居民去搅和。他们在这边住这么久了,大抵上是很听老大爷的话
。
毕竟老大爷并不是那种一味偏袒活人的管区,公平正道的,自然得人心。
但是呢,年轻人嘛,总是好奇杀死猫的。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和室友都
睡得胡天胡地,却被惊天动地的敲门声吵醒了。
我才张开眼睛呢,还没搞清楚就被扯下床了,又是拜托,又是哭又是叫,乱烘烘
的,我只能直着眼睛发愣。
荒厄扑了进来,满脸兴味,「玩碟仙呢,这起小孩子可惹到签王了。」
「好可怕喔,」终于有个人说话略有条理,「默娘妳快来看看,有人昏倒有人好
像鬼上身了…」
我猜我的血液都从脑袋退守了,空气异常稀薄。转身抓起我的外套,急匆匆的往
外跑。
他们还真能挑地方,一挑就挑到正鬼门,那个经年累月闹鬼闹到鸡犬不宁的运动
器材室。里头的器材早就搬开,就在正中间摆了桌子,摆着一个细致精美的青花
瓷碟…
瞧那暗气浮动,颇有历史的模样…别告诉我那是百年大墓里头的殉葬品。
让我更晕的是,那只碟子就浮在桌子的纸上约一指节的高度。几个学生就搭着一
指在上面,又哭又叫,说手指拿不开。有的干脆昏倒了,趴在桌上,但手指还搭
在上头。
「…安静!」我大吼一声,原本吵吵闹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这时我才注意到,有个人坐在椅子上,两眼翻白,全身微微抽搐,露出一种似笑
非笑的诡异神情。
我想有长眼睛的人都知道,这家伙不是发了精神病就是鬼上身。但我想后者的可
能性大一点…而且依照我寒毛直竖的程度,和荒厄死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