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有长眼睛的人都知道,这家伙不是发了精神病就是鬼上身。但我想后者的可
能性大一点…而且依照我寒毛直竖的程度,和荒厄死都不肯接近的模样,我猜是
惹到大咖的了。
「你要什么?」单刀直入最快,谁耐烦跟他在那边打招呼。
碟子开始移动,引起一阵低低的惊呼。
「唐僧」。
同学可能莫名其妙,但我心底雪亮。他要的就是唐晨。我瞥了一眼,有些欣慰唐
晨不在里头。
深深吸了口气,我改在心底说,「你要唐僧,依规矩,得找我谈。」
他冷笑的,用翻白的眼睛瞪我。
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他不像是我熟知的死人或妖怪。而是一种更深沈、更黑暗
,力量更巨大的玩意儿。
碟子又开始移动,依旧是「唐僧」两字。
「你得找我谈。」我很坚持,「先放过这些凡人。还是说,没有这些凡人,你就
连现身都不能?」
他突然发出可怕的咆哮,十指箕张的扑在桌子上。
「别刺激他!」荒厄突然尖叫,「他不是妖怪,是魔,是魔啊!」
…这下可好,真的是签王中的签王了。
愣了一秒,我在心底骂荒厄,「妳不早点提点我!」
荒厄吓慌了,「…一地只有一魔。我哪知道糟老头本事那么大,怎么会有魔潜伏
在这儿…人家也是刚刚才瞧出来,你就急着骂人家!」说着,就哭了。
哭哭就济事的话,妳不哭我都打到妳哭!现在哭管什么用呢真是…
「老大爷,救命啊!」才硬着脖子不肯给人罩的我,还是很没出息的喊救命了。
人呢,多少把魔看小了。实在魔在人间很少,也不常出手。但你想想,神和魔是
并列的,要论排行,把人吓得魂飞魄散的鬼魂儿还要排在最末班,连荒厄这样不
能变化人形的妖怪都能对着鬼魂儿逞威风。
但荒厄遇到能变化人形的白骨精马上矮一截,白骨精这样的妖怪也算中上等了…
若看到魔,大约会恨没多长两条腿,能跑多快跑多快,能跑多远跑多远,别想挨
魔一指头。
这样排一排,我想你就知道魔的位阶在哪儿了。
咱们学校福大命大,当家的管区是个出类拔萃的土地公,换个弱点的就只能祈祷
冥福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老大爷脾气很坏的回,「一起欠砍头的小鬼!」
「老大爷,您发发慈悲,」这下我真的要哭了,「我死就是一尸十二命。不看我
的小命,也怜悯一下这一大帮子!」
我这么一死没什么,但荒厄和九个鬼使都得陪我走了。外带无辜的唐晨一条命,
总共十二个生灵死魂,都凑足一打了。
到今天呢,我才知道我这么重要。
老大爷就是心好,我猜就算我不求,他也会处理,只是给这些小孩子吃点苦头罢
了。
「妳去把唐晨叫来,趁那老不死的家伙扑过去的时候,把那碟归本位。」老大爷
叹了口气,「归了本位马上砸了碟子。别让那老不死的有机会爬上来。」
「…万万不可!」我惊恐起来,「我在不行么?他要唐晨不得先跟我谈…」
「那是妖怪的规矩!」老大爷凶起来,「他要跟妳依什么妖怪的规矩?他是魔欸
!啰啰唆唆个什么?要不是妳让那鬼鸟害了,当不成乩身,我需要在这儿穷急?
快去做!老儿还会害妳吗?白痴!」
被骂了一顿,我百般挣扎,开口说,「…找唐晨来。」
我才开口说话,这屋子里的人才大梦初醒,面面相觑。
「愣什么呀?」我急得跺脚,「快把他找来!」
实在不想把他卷入这种危险中,但我真的没办法。他才到门口,被老魔附身的家
伙,突然跳了起来,往他扑了过去,我趁机把手按在碟子上,发现跟长了根没两
样。
「荒厄!」我尖叫,「保护唐晨!让人吃了,妳面子要摆哪?」管顾不得旁人怎
么想,开始和那个鬼碟子角力。
我只听到身后乒乒乓乓,哪有工夫回头呢?我只能赌荒厄对食物的执念,拼命推
那碟子,无奈重得要命。
我火起来,摸到口袋的弹弓,想也没想就往碟子敲下去,那碟子居然怕打,往旁
边一挪,我顺势弄到本位,那碟子软软的贴在桌上,其它人发现手能离开了,慌
忙奔逃,还记得把昏倒的人拖开。
砸了这碟子…好,拿什么砸?想到他怕弹弓打,我摸了口袋里的月长石,连珠炮
似的射了十几弹,那碟子让我打得稀巴烂。
令人牙酸的尖叫响了几秒。我回头,唐晨倒在地上,被附身那家伙坐在他身上,
眼神渐渐清明。他看看我,又看看桌子上碎裂的碟子,突然惨叫,「那是清朝的
古董啊~」
若他不是个大活人,我一定抓着弹弓把他打得跟那个破碟子一样。
我将他用力一推,赶紧察看唐晨怎么了。但不管我怎么推,他动都不动一下。我
怕死了,连脉搏都测不到,只好将耳朵贴在他胸膛。
很稳定的心跳。
然后我听到他在说话,透过胸腔的共鸣,真是强而有力。
「得出了事,妳才愿意不躲着我是吧?」他冷冷的说。
敢情他还生我的气哩。
我慌忙坐直,他怒气冲冲的也坐起来,瞪着我。
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委屈。开口想说话,结果话还没出口,眼泪倒是啪啦啦的掉
个不停。
唐晨这王八蛋,居然抱着我,也跟着哭。
这件碟仙事件,让气急败坏的校方记了几个首谋大过。不过我没被波及。
但我一点幸运的感觉也没有,因为我被更严重的八卦浪潮给淹没了。在场的人把
这个事件扩大到封神演义的地步,想象力丰富到应该去当作家骗稿费才对。
但这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我和唐晨相拥而泣被误会成「灵异版神雕侠侣
」。
我真的要疯了。
好在事情发生隔两天,就是国庆连续假期。我连忙冲下山,躲在朔那儿等谣言稍
微平息。
但躲得了八卦的同学,躲不了唐晨。
他拉长了脸,一定要我解释。我真是欲哭无泪。
「…这说起来很长,你又没一生的时间听我说。」我尽可能的开脱。
「妳怎么知道没有一生的时间?」他脱口而出。
赞,这下子更尴尬。我们俩一起红了脸,荒厄笑到从我左肩栽到地板上,痛得龇
牙咧嘴。
她为了面子和食欲,勇敢的挑战老魔。虽说是个死个八九成的魔,也是勇气可嘉
了。当天我让她喝了不少血,她还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现在居然又为了笑扯
动伤口。
我只能说活该。
唐晨望着在地上挣扎的荒厄,「…我看得见她。她拼了命保护我。」
能够借机转移话题也算好事。我轻咳一声,「…她叫荒厄。」
然后就沉默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像是在等些什么。
「妳不打算告诉我更多吗?」唐晨用他好看的眼睛注视着我,「自从鬼屋以后,
我出的意外变得很少。」
我干笑两声,「那不是很好吗?」
「但妳的伤痕变得很多,甚至出车祸。」
我的笑容凝固,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这些呢,是我自己鸡婆,跟唐晨是没
关系的。我不喜欢被人情感勒索,所以我也不愿意这样对待别人。
「…是我自己不小心。」
「我不是笨蛋,蘅芷。」他有些动怒了,「我知道我自己是怎么回事。我世伯劝
我出家,因为我不该在尘世。我并不希望…」
「没有人不该在尘世的,你都生在这个世界了。」我打断他的话,「你又不是因
为信仰出家,那有什么用?你这样的人,有那么多人爱你,就该好好的生活着,
好好的享受人生。一切都会很好的,我保证。」
「为什么妳可以保证?蘅芷?妳做了什么?」
这下子换我生气了,「我没有对你做任何坏事!因为我很喜欢你…」看他脸色通
红,我赶紧捕一句,「…就像朋友一样的喜欢。」
他好一会儿没说话,「别替我揽下什么灾难。」
「我没有啊。」我注视着他。
「妳说谎的时候呢,眼神都会往右上一飘。」
…妈的。观察那么入微做什么?!
「我要妳答应我,不要做任何危险的事情。」他严肃起来。
「你如果也这么答应我,我就答应你。」我没好气的回答。
「我答应妳。」他正色,「还有,蘅芷,别躲着我。」
「你不了解,我这是为你好…」我发起牢骚了,「我不是普通人…」我指了指荒
厄,「你跟我接触太多了,就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妳怎么知道这样是为我好?什么是对我好,妳知道吗?妳最少也问问我吧?」
他的神情转哀伤,该死的「人正真好」定律。「我觉得妳躲着我,对我才是最不
好的!我不怕看到那些!」
做了个我自己也不懂的手势,我颓下双肩。「…嗯。」
他瞅了我好一会儿。「我有女朋友。」
跟我说这做啥?「我知道啊,早就知道了。等等,你别误会喔,我没有…」
「我知道。所以我很珍惜妳。」他低头,「如果妳是男生就好了。就算不是,妳
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哎,别人可能会觉得没什么。但对我这怪胎来说,像是有人把一份珍贵的大礼放
在手心。我的人际关系糟糕到这种地步,我很明白纯粹的友情对我来说是奢求。
室友们待我好,是一种怜悯所致。虽然我也很感激,但我知道永远不会发展出平
等的友情。其它人喊我「默娘」,认为我是「灵异少女」而不排斥,是因为哪天
惹了乱子会有个有力的人(其实是误会)帮忙。
但唐晨,却是平等的、友善的伸出手,说我是「最好的朋友」。
握住他的手,我忍住眼泪,点了点头。
但我忘了这儿是朔的咖啡厅,忍痛的荒厄也在旁边观看。
两小无猜,真好哪。朔轻笑。
朔,别乱。我有点恼怒了。
青梅竹马是吧?念大学了算不算青梅竹马?会不会老了一点?荒厄很感兴趣的凑
热闹。
妳给我闭嘴!对待荒厄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她又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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