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时彼一时也,我家卖兔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老叔你既然熟知生意经,又岂不闻‘物以稀为贵'的道理?这荒山夜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上哪儿去买四五只兔子去?此山虽大,要捉只小小的兔子可不容易,何况我还帮你们烤好了献上,这手艺难道不要钱啊!?”说完他还把刚好烤熟的兔子从架上摘下来,在少年人鼻前晃了晃,“你说是吗?”
不想想他这十年间都寄宿在谁家中?郑小六,潞县有名的大掌柜,郑氏族长也要仰仗的精明生意人。宋君鸿平常耳濡目染、又兼两世为人,这生意经自也是学的纯熟,知道何时囤货,何时抬价,何时攻心。
少年人闻到这沁人心脾的香味,心中早已经是谗虫难抑,什么都不顾得了。点了点头,吞着口水说道:“有理,有理!”也不管老者劝阻的眼神,伸手就从腰包中摸出一颗散碎银子递了过去,“你看够不?”
宋君鸿接过碎银子在手里一掂,约摸着三两多重,皱眉说道:“能不能再换个更小点的,我现在可没余钱找给你。”
少年人大手一挥,“不用找了,自当赏你的。”
“哦?你倒是大方。”宋君鸿把手里的碎银子抛了抛,笑道。
“这已经是我这最小的碎银,平常我打赏酒店伙计也多不止这个价钱的。”少年无所谓的说道,言语间倒像是过惯了挥金如土的生活、对这几两银子根本不当回事似的。
“真是同人不同命,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宋君鸿想起宋大柱一家为了几文钱都拼命忙活小心节俭的生活,心中开始愤恨的念叨。
看到老者说着“我这有”,作势要翻荷包的样子,宋君鸿赶紧一把将碎银子揣入怀中,高声喊道:“成交了!”
说罢从烤兔身上扯下两只最肥的后腿,递给了这一老一少二人。其实他倒不是刻意想要敲这一老一少的竹杠,若是平常给也就给了,分文不收也不打紧的。但今日他从山下滚下,银钱衣服全留在山上,除了那封举荐信和沧浪笔因为太过贵重而帖身收藏得以幸存外,身上再无一物。他又不敢冒险上山去捡东西,这此去书院路途迢迢,没有盘缠可是寸步难行啊!
老人无奈的接过兔腿,低头检视了一番,又先递给了华服少年挑选。华服少年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也不客气,抓过来就是一大口咬了下去,肥腻喷香的油汁流了满嘴,满意的直乐。一连咬了好几口才现老者还没吃,盯着都握在自己手里的两只兔腿一脸的尴尬。才有点不好意思的把其中一只递还给了老者,说道:“福叔,你也吃。”说罢自己又大嚼了起来。
宋君鸿看着华服少年狼吞虎咽的样子十分好笑,又撕下一块兔肉递了过去,“同是旅途充饥人,我就再附赠你一只兔子尾巴吧。”
老人刚要接手,闻言笑骂了起来:“你这小哥还真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连附赠也不肯赠个大点的地方!”
“没事没事,有赠的就好。”华服少年倒是豁达,一把从宋君鸿手里的兔子尾巴抢了过来,塞到嘴里两口就啃完了,然后又盯着他手里的烤肉继续大吞着口水。
宋君鸿并没有开吃,只是一直盯着这二人的言行观察。老者对华服少年恭谨而保护,虽也穿绸戴锦,但仍似是个仆从的样子。而华服少年心地倒也不坏,只是可能长期过着尊崇的生活,所以不仅挥金如土,对仆从的体谅也不是很多。
他叹了一口气,把手中兔肉估算着自己的食量留下一部分,余下的全部递了出去,只是预先撕作两半,华服少年和老者手里一人一半。
看华服少年又要掏钱的样子,他笑着摆了摆手,“这次不用付钱,我吃不了,送你们的。”
华服少年欢快的捧着兔肉撕啃起来。老者却对宋君鸿这“经营方式”上的巨大变化感到不太适应,他重新又上下打量着宋君鸿已经有些破烂的直裾长衫和身上的伤痕,迟疑的问道:“小哥是本地人?”
“不是。”宋君鸿坦然的道:“我是一个去岳麓书院学求的举子,经过此处,路滑坡陡不慎落山。因天气已晚,所以才野炊露宿的。”
“嗯,原来如此。”老者点了点头,似是信了几分,拱手致谦道:“原来小哥儿是个有功名的举子,方才多有失礼尚企恕罪,敢问小哥儿的高姓大名?”他的口气十分亲切恭谦,眼中却并无多少怀罪企恕的神色。
似乎堂堂的举人老爷在他眼里也很稀松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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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絮语:明天一早烟台有汉服文化活动,可能会更新的晚点,请大家见谅。
但一定是会保护更新的,最晚不过晚上1o点前,一定会把明天的章节上,也请大家放心!
………【第二十三节 神秘的一老一少(下)】………
好在宋君鸿从未跟人端过举人的架子,何况在这荒山野林之中,倒也不以为意,笑道:“鸟逢枝头亦朋友,没什么罪不罪的。小可儿姓宋,还未请教老丈和小公子的尊讳?”
老者也一直在观察着宋君鸿的神色,心下赞了一声:好沉着大方的后生。也笑着道:“这位少爷尊姓不便外露,老朽姓史。”
宋君鸿看着他那故作高深的样子,笑道:“那你们二人又是为什么要冒黑走这山路?”
华服少年从口中吐出一块细长的兔骨,刚张口说道:“我们是要去接......”
老者已经插口打断:“我们是去外地走一个亲戚。原想紧走两步,赶前前面的镇子上投店,却不曾想路不好走,多误了些时间,天气已黑却只行到这荒岭之下。”
华服少年似是也自知失言,便不再答话了。
宋君鸿听闻得他们话里有蹊跷,但出门之人有时多有忌讳,自知不能穷问。起身给快熄灭的火堆添了把柴,几下拨弄就又让篝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
如此之后,三人一夜没有再多话,只是围火而睡。一直到第二天卯时二刻,华服少年糅着眼睛开始转醒,昨天一天的奔波又急又累,所以吃完兔肉后倒头就着。此时听着鸟鸣啾啾,心情登时大好。伸个懒腰满意的站起,就着林间稀薄的晨光却现老者和宋君鸿二人正坐在一起轻声细语的聊着天。原来昨夜一宿这二人都是心怀警介,根本没有深睡,顶多是闭着眼睛养养神罢了。
好在一夜平安无事的过去,二人的戒备之心也去了几分,开始互相闲聊起来。宋君鸿现不仅华服少年温文尔雅,连这老者虽是仆从身份,却也学识颇丰、谈吐不俗,甚至还能引经据典的和宋君鸿应答上几句诗书,显是书香门弟大户人家才能长期熏陶出来的结果。
华服少年好奇的问道:“你们在谈什么?”经过一夜这二人的关系似是亲近了不少。
“没什么,闲扯。”宋君鸿一指西边,不远处有处小溪,可以洗脸,我和史老丈已经洗过了。”少年一溜烟的就跑了过去,很快又拭着脸上的水痕惬意的走了过来,抚着肚子叹道:“可惜昨晚吃的太急,没有留下一点。这位宋公子的烤兔肉手艺真是不错,不如随我回去府上也做给我父亲尝尝吧。”。
老者笑道:“我的小公子,人家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将来还要进京去考进士呢,哪能去你的府上做一个厨子。”华服少年一想也是,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宋君鸿听得“你的府上”四字心中一转,猜疑起这对奇怪的老少如果不是一府之人,为何又是主仆相待?
但老者并没有给宋君鸿打探了解的机会,此刻见得华服少年梳洗完毕,便也站起身来,起身去旁边树旁解下二人拴着的坐骑,扶华服少年先骑了上去,然后自己一翻身也跨上了坐马,便待告辞离开。
突然华服少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似的,在马上问道:“对了,宋公子,这两日你可看见一位蓝衫长须的老者骑马经过?”
宋君鸿一惊,面上却装作沉静的回道:“并不曾见得。”
华服少年闻言似颇是懊恼,嘟着嘴道:“咱们紧追了五天六夜,却不想还是追丢了。”
史姓老者劝道:“孙大侠特立独行,又岂是我等所以追踪的。此地已离武康县不远,我看咱们还是先去接我家小姐方是正事。”
原来这一老一少却也并非是普通路人。老者是史府的大管家史福,而华服少年人,则是当今工部侍郎韩侂胄的五子,名唤作韩书骏,尚未及冠,也没有取表字。这韩书骏也是韩侂胄最小的一个幼子。当年“九子蒙难”之时韩府虽遭全家流放,但其实独独他恰巧在宫中省亲,幼小可爱的身姿模样得到了一直没有子嗣的太上皇宠妃的喜爱,怕他在流放中吃不了苦生意外,而特请了恩旨把他留于宫中给皇子们作伴读,躲过一祸。
韩侂胄蒙恩赦回朝后,才又把他接回府来。每念及在火中丧生的子侄,心中便隐隐作痛,故而对余下的孩子们更多宠爱。韩书骏便是这样在一家人的围绕捧爱中长大,可谓是捧在手里怕碰着,含在嘴里怕化着。
韩侂胄的另一重身份瞒得了外人,也瞒不住日日相处的家里亲人,所以他的孩子们也都是早担重任。韩书骏自幼也学文习武,连府中的枪棒教头都夸他武功盖世,勇冠三军,自诩为还是和那些只会走狗斗鸡的其他纨绔子弟还是有区别的,可向来对他有求必应的父亲在这方面却就是不允他外出历练。不管他自己如何的拍着幼小的胸膛请缨,韩侂胄总是劝他再安心学习两年。
眼看得兄长们都要么进朝为官,要么替父亲分担党内事务,独独自己在家游手好闲,韩书骏心中早已经急不可待了。
前几日他在父亲书房外无意中听到父亲与孙大侠的契谈,便有意想要同去,但心里里也自知这等凶险之事父亲更不可能同意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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