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到世界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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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到世界尽头-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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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转了个方向,让太阳晒着自己的脸。他闭上眼睛,让阳光尽管照在脸上。他感觉到,他的额头、鼻子和脸颊渐渐变得灼热起来。几乎连一丝儿风都没有。
  他又打自己的手机号码。
  占线。
  售票大厅的地上散落着橱窗砸烂后掉下的碎玻璃,没人动过。看不出在一个星期里有什么东西变动过。显示屏上既没有显示到达的列车也没有显示出发的列车。警报器不断把绵绵不绝的号叫声送进大厅。
  举着枪做出准备射击的姿势,约纳斯跨进开往萨格勒布的列车。他看到那个包厢还像他上次离开时一样。门上的玻璃窗被打碎。门打不开,窗帘条一如既往很牢固地绑着。在他用座椅搭成的床上,扔着7月3日的报纸。汽水罐旁边是薯片的空袋子。
  空气污浊。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再过去两个站台停着另一列火车。中间的空铁轨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垃圾。
  用撬棍对付了两分钟后,维尔纳家的房门打开了。卧室里,床是揉乱了的,被子掀在一边。浴室里,一条毛巾——显然是用过的——扔在小淋浴间的前面。厨房里,脏碗碟摞在一起。客厅里,他发现一个用过的杯子,杯底还残留着少许红葡萄酒。
  想找什么?他甚至于都不清楚自己想要知道什么。当然,他想知道,人都跑到哪儿去了。可是这种指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他能在一套房子里发现这种提示吗?
  他在几个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了一阵子。好久以来,这算是头一回碰到熟悉的东西。尽管平凡琐碎得不值一提,比如维尔纳家长沙发的皮革味道,但是却令他感触甚深。他曾在这上面坐过多少回。当然那还是一切都很正常的时候。
  他打开冰箱。一块奶酪,黄油,一盒可长期保存的牛奶,啤酒和汽水。维尔纳几乎从不在家里吃饭。只是偶尔叫人送个比萨饼上门。
  在一个抽屉里,约纳斯偶然发现了药。
  看来他是无意中找到了真正重要的东西。这个抽屉里的药表明,他朋友的消失不是自愿的。如果不是用了药片和喷雾剂,维尔纳根本就连到地下室里取葡萄酒都不会去的。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一个人到世界尽头(三)(5)
他想起来了。在7月3日那天晚上,维尔纳给他打过电话。他们先闲扯了几分钟,然后大概约好在下个周末见面。维尔纳给他打过电话。
  他按下维尔纳家电话机上的重拨键。他在布里吉特瑙滨河路家里的电话号码显现出来。
  在吕迪格小街,他竭力回想,他上一次来这里时街道是什么模样。他一下子就认出了那块自行车座上翘着的塑料皮。同样,那些自行车和摩托车的位置看上去也没有变动过。
  信箱。空的。
  房子。没变化。所有东西都在上次来时的老地方待着。他喝水的杯子在桌上,遥控器也是。气温像往常一样低。房间里一股老年人的味道。家用电器上的显示屏闪着亮光。
  同样的寂静。
  他往床上一躺,床的皮垫子怪吓人地嘎吱响了一声。他仰面躺着,双手交叉搭在胸脯上。目光在房间里扫过来扫过去。
  他在这里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他从小就熟悉的。这以前是他父母的卧室。那张画像,一张不知名的青年女子的肖像,就挂在床的对面。挂钟的滴答声以前总是伴着他入睡。这里的摆设还和三十年前一样。只是墙壁不是原来的了。在母亲八年前去世之前,这张床一直是放在位于第二区的那套房子里的。他就是在那套房子里长大的。
  他闭上眼睛。挂钟在敲响半点报时。敲了两下。声音低沉而饱满。
  在荷兰街,他差点开过了那座房子。楼房新刷过了。外墙面也做了些修缮。看上去很体面。
  一阵乒乓乱响之后,他用撬棍撬开了过道里的信箱。很多广告,偶尔能看见有封信。所有邮戳概无例外全部出自7月4日之前。以前属于他家的一号信箱——他自己曾常常从里面拿信——是空的。信箱上部有个标牌在晃动,那上面写着后来租了这套房子的住户的名字:克斯特纳。
  他一边走上台阶并顺着拐来拐去的老式过道往前走,一边回想起,在他还是小男孩的时候,赖因哈德舅舅为了逗他高兴,叫做标牌的人给他做了一块上面压印着他自己名字的标牌。这块标牌被安在门上。于是,只要有人来家里,约纳斯就骄傲地把那小牌子指给来人看,那上面有他的名和姓,挂得比他们家的标牌还高呢。
  不出所料,两块标牌都不在了。克斯特纳家安上了自己的标牌。
  他扭门把手。
  门是开着的。
  他四下张望。他不得不抑制住自己想要脱鞋的冲动。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迈着脚步。
  走道里挂着一个横幅,上面用稚气的笔迹写着欢迎!。约纳斯愣住了。这横幅看上去好熟悉啊。他更仔细地查看横幅。他疑惑极了,甚至还用鼻子去闻了闻。最后他还是没能确定。
  他一路走过这几个熟悉的房间,这些房间里现在摆放着别人的家具,看着很别扭。他走着走着就会停下来,双手交叉起来往胸前一抱,用心地回想这地方以前是什么样子。
  那个小房间,他十岁那年搬进去住的,在那之前是他母亲做手工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间办公室。那间大屋,以前既是父母的卧室也做客厅用,现在一直还是卧室,但是布置得简直糟糕透顶。他看到里面摆着一套沙发,是那种荷兰产的98系列的蹩脚货,让他看了很窝心,那会儿玛蒂娜几乎是硬逼着他,最后他才肯去卖这种破烂货。在门背后的角落里,他发现几个皮球和玩具枪,表明这屋里时不常会有孩子来待上一阵子。浴室和厕所倒都没怎么变样。
  在厕所里,他发现靠近抽水马桶水箱的墙上有小孩子笔迹写的句子:我和鱼。鱼儿。“鱼儿”的一部分被划掉了。
  他记得很清楚。这是他写的。但是他已经忘记了为什么要写这几个字。他那时八岁。也许九岁。父亲因为他在墙上涂鸦还骂了他一顿,但是却忘了把这些字擦掉。也可能是因为这些字迹待的地方太不起眼,等到父亲发现时,早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
  约纳斯走过来又走过去。他靠在门框上,做出几种特别的姿势,好回忆得更清楚些。他闭上眼睛去摸门把手,摸上去的感觉和当年一样。
  他躺到那张别人的床上。刚一看见天花板就觉得头直发晕。以前他在这里躺过不知多少回,总是躺在这里朝上面看,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之后,他又一次这样躺下了。他从这里走了出去,而天花板却留在这里。对天花板来说都是一样的,天花板就在这里等着。在这里看着别的人布置房间。现在他回来了。看着这天花板。像以前一样。同样是那双眼睛在看着那天花板的同一个地方。时间过去了。时间完蛋了。
  在多瑙塔里的电梯前,他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托付给这玩意儿。他并不乐意想像假如电梯停在半空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景。可是,完全摒弃技术设施是不可能的,那将意味着堵死很多通道。于是他上了电梯,摁下按钮,屏住呼吸。
  多瑙塔从底到顶的高度是二百二十米。电梯门再次打开时,约纳斯已经站在离地面一百五十米的高处。这是观景平台的高度。从楼梯上去是咖啡厅。
  在咖啡厅里,他很快就摸清了门路。他拿了一罐汽水。他常和玛丽一起来这里,玛丽喜欢观景,尤其喜欢咖啡厅围着多瑙塔慢慢旋转这种与别处不同的稀罕劲儿。他总感觉这有点怪怪的,玛丽却正好相反,像个孩子似的就喜欢这个。
  在控制中心里,可以调整咖啡厅旋转一圈所需要的时间,可以按每圈二十六分钟、四十分钟或者是五十二分钟让它旋转。玛丽每次都能让负责调速的技术员把速度调成每圈二十六分钟。有一次,那个穿制服的家伙被玛丽给迷住了,没完没了地只管讲趣闻轶事,就想让玛丽一直待在那儿。约纳斯就站在旁边,那家伙好像也不恼。那人说,还可以让咖啡厅转得更快,快许多。据他说在修建这咖啡厅时——他叔叔那时参加了建造,后来又把这事告诉了他,工人们曾拿机器的功能试着玩。最快达到了十一秒转一圈,然后这帮人的把戏就被人发现了。从那以后就安装了一个安全销,以防有人搞恶作剧。快速转动要耗费大量电力,而且还很危险。另外人在咖啡厅里也会感到恶心想吐,就像坐在高速航行的轮船上一样。
  

一个人到师世界尽头(四)(1)
您说的这些可信吗,玛丽问道。当然可信啦,那技术员回答,笑得很暧昧。可见所有的男人都是捣蛋鬼,玛丽说。于是他俩和那技术员都大笑起来,约纳斯赶紧把玛丽给拉走了。
  他走进控制中心。让他大感意外的是,还真发现了一个安全销。等他确信并没有看错,既不会把电梯给弄停,也不会像那人的叔叔当年那样让咖啡厅转得飞快之后,便开动了咖啡厅的转盘,并把调速器推到每圈二十六分钟那一挡。
  眼睛不往下看,他站在露台上,身子倚着栏杆,栏杆下面有道防护栅栏从墙那儿向外凸出来。这是他们怕万一有人想自杀而用来防范的。
  风猛烈地吹在他脸上。太阳已经很低了。阳光非常耀眼,他不得不把眼睛眯起来一会儿。等他再睁大眼睛往下面看时,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是什么叫他跑到这上面来的?是想观景吗?是想回忆和玛丽在一起的时光吗?
  要不就是,这根本不是他自己的意思?他是不是像一只掉进滚动轮的仓鼠,行动都由别人决定?
  他是不是已经死掉、进了地狱?
  他把瓶里的汽水喝光,使劲向后挥起手臂,把瓶子朝下面扔出去。瓶子下落时用了很长时间。然后无声无息地撞在下面的地上。
  回到咖啡厅里,他在那张让他回想起和玛丽一起来这里的桌旁坐下。他把所有存在手机里的玛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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