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一愣,道:“只怕大嫂子不会愿意看到兰儿离了跟前。”
贾玖想了想,道:“说得也是。大嫂子如今兰儿一个了呢。”
倒是惜春,他本不想说话,可是看到贾兰的模样,心中不免一动。贾兰就比他一点,却没个正经的先生。明明他才是贾政的承重孙,可是在长辈们跟前就跟隐形人一样。明明年纪不小了,家里连个启蒙的先生都不给他请。贾宝玉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都不知道气走了多少位先生了。
这样一想,惜春不免心中一软,指了一个方向,道:“那边也不成么?”
正在说话的贾玖和薛宝钗都是一愣。
薛宝钗为难地皱起了眉头,道:“可是那边是正殿。”
贾玖道:“这不妨。横竖屋子都是锁着的。兰儿练骑射,也不用去屋子里。只需要在院子里活动就好。若是怕跟今天这样,箭从窗棱中穿过、飞进屋子里、碰了什么东西的话,沿着窗子立些木板也就是了。”
薛宝钗一听,方不言语了。
横竖他也只是管事儿,真正做决定的可不是他。除非贾玖当面跟王夫人说,否则,那个正殿的院子还是不会让贾兰使唤的。
这边,贾玖已经邀请了贾兰跟他一起去芦雪庵。
贾母看见贾兰十分意外。
当初因为贾珠的死,王夫人迁怒儿媳妇,对这个孙子也是不冷不热的。可贾母却十分挂念这个重孙子。只是孙媳妇就指望这么一个儿子了,贾母也不好把孩子抱走。这才有了李纨的上上份儿的份例。
只是,在荣国侯府的时候,李纨的份例的确是上上份儿的。可跟着王夫人搬了出来,这上上份儿的份例自然是没有了。他有的,也不过是一般的少奶奶的份例了。月钱不再跟贾母齐平,又是寡妇,本来就没有脂粉钱,鲜亮的衣裳首饰也没有。更重要的是,年例也没有了。
跟着贾母住在荣国侯府里的时候,虽然贾赦是分出去了,荣国侯府里的年例跟他是没有关系的,可是作为节妇,李纨依旧能够从宁国府领到年例。每年尤氏都会派人给他送来。
现在,跟着王夫人住了,年例什么的,也是王夫人派人去宁国府领。以王夫人的贪财,这一年好几百两银子的年例,如何能够到他的手里?
只是李纨是儿媳妇,他什么都不能说。甚至连私底下的抱怨都不能有。(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第十六节 书案
贾母见了贾兰,连忙舍了贾宝玉,将贾兰搂在怀里,好生揉搓了一回,口中还道:“好孩子,你怎么来了?你的奶娘丫头们呢?”
贾兰便如此如此说了。
贾母道:“这些奴才们简直混账。即便小主子不让,他们就不会远远地跟着么?老二家的,你也不上心?!”
王夫人连忙请罪。
也亏得这会儿李纨不在,若是他在,王夫人都起来请罪了,他也只能跪着了。
王夫人都站了起来,薛姨妈也好,李家太太也好,还有诸小辈,都跟着站了起来。
贾母疼贾宝玉,一方面是因为贾宝玉是贾政的儿子,衔玉而生,另外一方面则是,贾宝玉是养在他跟前的唯一的男娃。
女孩子将来终究是要嫁人的,至于男娃才是将来给自己养老送终的自己人。这是铁律。所以,贾琏也好,贾琮也好,贾兰也好,这三个孙子、重孙子虽然不在贾母跟前,可在贾母的心中,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都比如今养在贾母跟前的这些女孩子要来得金贵,即便是贾玖也比不得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而贾兰因为身为贾母如今唯一的亲重孙,自然在贾母心中虽然比不上贾宝玉,却也有特殊的份量。
人在这个世界上,总是要遵守某些规则的。婆婆含饴弄孙,儿媳妇料理家事,跟贾家这样的人家,家家户户都是如此。以贾宝玉为例,贾宝玉是王夫人的儿子,所以贾母理直气壮地将他抱过来、养在身边,而王夫人什么都不能说,更不能拒绝。换了贾兰。如果王夫人愿意,他一样可以将孙子抱到自己跟前,身为儿媳妇的李纨也不能反对。最多也是往婆婆的上房跑勤快一点、争取跟儿子多相处一点时间。
怎奈贾珠死了,李纨成了寡妇。
如果贾珠不是从国子监里被抬回来,如果李纨的父亲没有做过国子监祭酒,也许王夫人的心里还好受些。可是,李纨的父亲李守中偏偏是国子监祭酒。还做过贾珠的老师。即便事实完全跟王夫人心中所想完全相反。可王夫人就是坚持,自己的儿子就是因为亲家不肯照顾而耗尽精气神而死的。
王夫人恨李守中,也恨这个儿媳妇。自然也迁怒孙子。对于李纨母子,他是能不见就不见,即便是每日避不开的晨昏定省,王夫人也不会跟这个儿媳妇说话。更不要说抱贾兰了。
李纨是节妇,贾兰又是贾政的长子嫡孙。王夫人不好使劲磋磨,坏了自己的名声,让孙子跟自己成了仇家,所以。王夫人也没有多做什么,不过是把李纨母子当成了空气而已。
李纨本来就是寡妇,很多衣裳首饰胭脂水粉都不能用。加上王夫人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几乎已经化成实质的怨恨和迁怒。下面的人都不敢违逆王夫人,这也造成了李纨母子成了小透明的错觉。
实际上,每每有什么事儿,贾政都会想起贾兰这个孙子,贾兰在贾政的心中,不止评价远远高于贾宝玉,就连贾政对他的期望值也远远高于贾宝玉。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跟贾家这样的人家,绝大多数女人的世界也只有内宅,即便贾宝玉在贾母跟前再得宠,贾母也只能在内宅的事情上帮他。而跟贾兰这样,得到了贾政的认可,他会拥有比贾宝玉更广阔的天空——哪怕贾政能够为他撑起的天空并不广阔。
更何况,贾母也不是不关心这个嫡嫡亲的重孙子。以前,贾政一家子都在贾母跟前,李纨又是寡妇,就指望着这个儿子,王夫人又是亲祖母,贾母当然不好太过关心,让李纨心生恐惧,也让重孙子跟自己离了心。而现在,贾政一家子搬出来了,贾母连贾宝玉这个从小养大的宝贝金孙都不容易见到,更不要说贾兰了。
贾母如此当众表示对贾兰的喜爱也就是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儿。
可是王夫人看着贾母疼爱贾兰的样子,心中十分不满。
内宅女人们争了一辈子,争的是什么?除了丈夫和儿子,也就是权力和钱财了。
在王夫人的心中,贾母的一切是属于自己的儿子的,若是让贾兰跟贾母走近了,那岂不是说,等贾母百年之后,要将一部分财产留给贾兰?
这绝对不行。
哪怕贾兰是王夫人的亲孙子,王夫人也不会允许。
所以,王夫人请罪之后,也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道:“老太太,兰儿还背着弓箭呢。不如让他先把背上的东西取下来再入席?”
贾母听了,自然说好。
金钏儿反应也快,连忙拉着贾兰走到边上,亲自为他取下弓箭,又拿帕子为他擦去鞋子上的泥土,这才拉着他,带他入席。
只是这席面上没有位置了。
贾母的位置自然是宽大的,可是他的身边,一左一右地坐了史湘云和薛宝钗两个。王夫人独自占了一席,可是他一贯的表现和今日的言行,就可以知道他不喜欢贾兰的靠近。薛姨妈和李家太太同席,也没有多余的位置。
再下来,便是诸小辈。
贾玖自然是跟惜春一席的,薛宝钗和邢岫烟一席,李家姐妹一席,探春和换了衣服刚刚达到的薛宝琴一席。李纨又要在地下伺候,没有席位。
贾玖看了看斜对面坐着的探春,见对方没有反应,对面坐着的薛宝钗正在侧耳听薛姨妈和李家太太说话,也没有反应,心中微微一叹,道:“既然这样,便让兰儿跟我与四妹妹坐罢。我们与兰儿也有些日子不见了,正好说话。”
薛宝钗一愣,先看了看王夫人,再看了看贾兰,道:“可是兰哥儿还小呢。只怕够不到这桌子上。”
贾玖道:“这也无妨。若是觉得把椅子垫高不合礼数,也可以用几个高几。拼起来,放上食盒。兰儿爱吃什么,直接给他攒在食盒里面慢慢吃不就成了。”
贾母听了,连声道好。
李纨连忙叫人布置,在贾玖的上首安放好高几和绣花墩——因为位置的关系,放不下椅子,只能让贾兰坐绣花墩——又亲自拣了几样儿子爱吃的。给儿子攒在食盒里面。
李纨就在地下伺候着。自然不会短了自己儿子。
贾母在上头坐着,看着这芦雪庵里热热闹闹的,心中着实欢喜。
荣国侯府里虽然富贵。可是人丁稀少,贾赦贾琏身上有官爵,贾琮要读书,差不多也就沐休的时候才会过来;贾玖事多。贾倩贾清又管着里头的事儿,零零碎碎的。闲暇也少;惜春年纪小,性子也冷,又是宁国府的;邢岫烟干脆就是客人。贾宝玉等人不过是搬出来几日,贾母就想得紧。更不要说跟今天一样,坐了一屋子的人了。
儿媳孙媳孙子孙女重孙子重孙女,满满地坐了一屋子。这才是家族兴旺的样子。
贾母高兴,史湘云和贾宝玉两个也叽叽喳喳个没完。这席面上也格外热闹。尤其是贾宝玉,先是给贾母挑鱼刺,然后是王夫人、薛姨妈和李家太太,长辈们完了,又过来伺候姐妹们,让贾玖忍不住推他:“宝玉,难得如此热闹,你就安安生生地坐着罢。我这里有丫头呢。”
贾宝玉道:“二姐姐,那些丫头们伺候了一天了,也累了。而且丫头们哪里有我做得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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