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虽是南诏国君,却也只是南诏国君,此事他不得不借助大齐人的手。然而无论是大齐的皇帝还是丞相,都是小心谨慎的人,断然不会为了他的一面之词,去开罪一个手握重兵的诸侯,因此在没有拿到确切的证据之前,无论是谁,都不会轻举妄动。
但是倘若此时,歌钦死了呢?
若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杀了歌钦呢?
那便是死无对证的事情了,大齐的皇帝最多只能协助南诏捉拿刺客,然而此事最终结果如何,却也不是大齐的责任了。
歌钦的国君之位本就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南诏国内的贵族和一手把持朝政的巫教承不承认还是一说。最重要的是,身为一国国君的歌钦,不曾派了使节通知大齐,便这般隐匿身份地进入了大齐京城,莫说被刺客所杀,即使事成,若是大齐的皇帝不依不饶,将人扣做人质,威胁南诏,他也无可奈何。
这些事情,歌钦难道不曾想过?又或者他想过,却别无选择?
凌奕想着,皱起了眉头。
这些先不提,然而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言兆出事。以着言兆的性子,巫彦的事了之后,下一个便是歌钦。
他抬起头来,看着无赦吩咐道:“你看着西苑中的哪位,有任何情况,都速速来报,找不到我便找华歆。必要的时候,将人弄晕了绑在房中便是。”
“是。”无赦闻言嘴角一挑,轻声答道。
第八十章
双七之日;即为七夕。这一日,无论是宫廷还是民间,女子们都会对月而拜,祈求上苍赐予自己一段美好的姻缘;谓之“乞巧”。在大些的城镇之中,甚至还会有专门为乞巧而设的市集;谓之“乞巧市”。
章和六年,七月初七;卯时三刻;京城城西。
华歆背着手走在乞巧市的人潮之中,虽然现在时间尚早,但是这最后一日的乞巧市却热闹非凡,人声鼎沸。今日的华歆依然身着一身云锦织就的红衣;他面容精致,漆黑的头发半束在金冠之中,随着他的走动微微拂动,行动之间经年养出的世家气派在这多由小姐姑娘和仆役家丁的集市之中格外显眼。
而他却像是没有注意到路人好奇的目光一般,安然地逛着自己的集市,店家们见他衣着讲究,又生的漂亮,自然耐心地任他打量,有几位小姐见了,也暗中授意自己的贴身女婢去打探,想知道这是谁家的公子。
“这……这位公子。”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自华歆身后传来,带着些许羞怯。华歆闻声转过头去,便看到一个青衣少女站在不远处看他,那青衣少女双颊泛红,眸似漆点,唇若朱染。她看着华歆,神色有些紧张,手中的丝帕因为紧张而被拉扯得有些不成样子,头上的明珠步摇也因为紧张而微微晃动起来。
华歆见状,不禁莞尔一笑,低声回道:“姑娘叫我?”
“呃……是。”那女子脸色更红了,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华歆,像是要说些什么,却在碰到少年的目光时躲了过去,低垂下头,不再做声。
华歆也不催促,只是在原地颇有耐心地看着她。
半响,那少女才抬起头来看着华歆说道:“本……我叫彤妍,可……可否请公子喝一杯茶?”她是那般紧张,紧张得连平日里所受的那些礼仪教导都忘记了,开口便向少年说出了自己的名讳。
少女话刚刚说完,便后悔了,第一次见面就向陌生男子说出自己的名讳,无论如何都是不合礼制的,甚至可以说有些轻浮。她看着华歆,有些懊悔。
却不想华歆却是笑了起来,他点点头,指着少女身后的一家茶楼问道:“那里如何?”
少女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便看到一家茶楼,她点点头,说道:“好。”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少悄悄关注着华歆的小姐见状都暗自扼腕,却也只能叹息一声,招呼着婢子和家仆们离开。如那少女一般,当街叫住男人报上名讳的轻浮举止她们做不出来,让婢子们暗中打探却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便被少女拉去了茶楼。
除了那些有些觉得可惜的小姐之外,集市并没有因为两人的离开而有什么改变,依然是人来人往。华歆跟在少女身后,朝茶楼而去,在进楼的一瞬间,华歆转过头去,看着集市,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嘴角。
不远处,一个带着斗笠的青衣男子靠在一家店铺的石狮之上,抬头看了一眼那家茶楼,转身便离开了原地。
凌阳侯府
凌奕使了一招力揽狂澜,收剑回鞘,站在一旁的裕德立刻上前递上锦帕,低声说道:“主子,京城府尹派了人过来求见,说是来查案。”
“是么?”凌奕将纯钧递予裕德,取了他手上的锦帕轻笑一声,说道:“请吧。”
“是。”裕德闻言低声应道,他看了一眼转身要离开的凌奕,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主子!那……滕家……”
凌奕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托滕家运送的货物,准备好了?”
“嗯,准备好了。”裕德点点头说道,看着凌奕欲言又止。
“如此甚好,等滕家的商队到了以后,你将东西送给他们便是。”凌奕说着,朝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过头问了一句:“无赦和魏延呢?”
“无赦一大早便去了西苑,说是要找前辈请教些东西。魏总管,刚刚同我一道听了通传,便匆匆往前院去了,现下怕是在前院同京城府尹派来的那些人说话吧。”裕德思索了一下,躬身回答道。
“嗯,你去前院一趟,告诉他们我换身衣裳就来。”凌奕转身回房,吩咐道。
“是。”裕德看着凌奕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头朝前院而去。
半盏茶之后,已经换了一声白衣的凌奕迈着不慢不快地步伐进了前厅,他朝着厅中的众人微微颔了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后便径直在那首位之上坐下,伸手接了裕德递过来的热茶,垂目轻啜了一口,也不说话。
他不说话,厅中的众人也不出声,一时之间,厅中只能听见凌奕手中茶盏发出的碰撞声。
卢飞看着主位上的少年,眨了眨眼,咽了一口口水,犹豫半响,才张口唤道:“小侯爷……”
凌奕闻声抬眼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说道:“我在。”
他的声音不大,语调也甚为温和,嗓音中带着少年特有的清越,非常好听。许是这般好听的嗓音安抚了卢飞紧张的心情,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朝凌奕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属下是京城府尹手下捕快卢飞,此次前来侯府是奉了府尹大人的命令,前来调查一桩凶杀案。”
“嗯,这我知道,是我让他们报的案。”凌奕点点头,笑着说道:“府尹大人能派人前来调查,我便安心了。”
卢飞听了这话,有些吃惊地看着凌奕道:“小侯爷何出此言?”
“我自小拜入千阳阁门下,师从千阳阁大弟子齐元,师父教导甚严,我亦不敢怠慢。武功不说高强,却也小有所成。”凌奕却轻笑一声,开始说起自己的师从。
“千阳阁是江湖名门,我虽不是江湖人,却也有幸听过一些江湖传闻。千阳阁大弟子齐元,是前任掌门唯一的关门弟子,他武功高强行侠仗义,在江湖之中颇有美名,我亦仰慕已久。”卢飞轻轻点了点头,看向凌奕的眼神之中有着些许羡慕和憧憬,“可惜我出身贫凡,又只是京中的一介捕快,一直不曾有缘得见。”
“卢大人言重了,师父交友向来不拘出身,况且卢大人秉公执法,一口金刀底下杀过多少罪恶滔天之辈,这些不止在公家,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威名。若是以后有机会,我也可为卢大人引见一二,想来能同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金刀捕快”一道喝酒,师父也是会很高兴的。”凌奕摆了摆手,轻声笑道。
“此话当真?!”卢飞眼睛一亮,看着凌奕道。若是能攀上千阳阁这个高枝,那他以后行走江湖也好,在朝堂为官也好,都是一大助力。
凌奕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在看到卢飞眼中的神采之后,继续说道:“我初三入京,至今已经是第五日了。这五日之中,总有些不明身份的探子出入侯府,侍卫们去寻,却总也不见踪影。”他说着,颇有些忧虑地看了卢飞一眼,“直到昨日,滕家送来一颗血珊瑚之后,我们便在府中发现了一具小厮的尸体。”
“血珊瑚?”卢飞闻言一挑眉,看着凌奕道:“那可是宝贝,贵重异常!”
“滕家行走商道,他们家的货物自刺桐入港,多经凌阳运抵大齐各处,我早年凌阳府时,曾顺手帮过他家的三公子一个忙,因此今年我奉旨受封,他便送上了这血珊瑚以示祝贺。”凌奕叹了一口气,招手让下人们将那血珊瑚抬了上来,“这便是那颗血珊瑚,请卢大人过目。”
“小侯爷客气。”卢飞冲凌奕拱了拱手,起身走至那半人高的血珊瑚面前,弯腰看了起来。
许久之后,他才直起身子,看着凌奕欲言又止。
“怎么了?”凌奕见状立刻问道。
“这……我是一介粗人,对这血珊瑚所知不多,却也知道这样大的一株珊瑚极为珍贵,说是稀世珍宝也不为过。”卢飞看了一眼那珊瑚座底的小叶紫檀说道。
“的确如此,所以我才想,会不会是因了这珊瑚,才让人起了歹心,让那小厮无故冤死。”凌奕点头附和道。
卢飞见状却摇了摇头,他看着凌奕,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开口说道:“那小厮是不是因此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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