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米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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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米情人-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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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任远当孙禹新还是当年那个活泼单纯的男孩子,殊不知这几年里惊天动地的变化,是光从外表看不出来的。荒腔走板的少年岁月里,命运的手掌翻云覆雨,将他引向另一条路途。

10



【这一切都像是种子,被掩埋在土壤里的时候,你不会知道他们。然而种子就是这样,只有埋葬了,才会有生机。】



午夜的GAY吧,总少不了声声色色的放纵欢愉,酒池肉林。
任远一推开酒吧的门,迎接他的不单单是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更是两个倚靠在过道口热情接吻的男人。

明明自己才是旅客,却还要在半夜担负起找小表弟回家的重任。电话打了不知多少个,最后终于被一个陌生男人接听起来:“喂?找禹新?你哪位啊?”
任远定了定:“我是他哥。”
随后就被告知了一个陌生的门牌号。

酒吧坐落在相当隐秘的位置。出租车停在路口之后再向弄堂里走,才发现是个现代味极浓的酒吧。推门而入,一眼望见舞池内外都拥挤地不像话,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他在阿姆斯特丹过了这么多年,没有理由被这样的阵势吓退。
男人和男人亲热在阿姆斯特丹午夜的街道随处可见。还记得翁晓晨那个妖孽曾经醉倒在GAY吧,还是自己去拖他回家的。

任远勉强从人堆里向里挤。皱着眉头沉默不是因为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孙禹新那家伙会在这种地方。
艰难地在酒吧里找到他的时候,腰上屁股上已经不知被多少无形的手吃了豆腐。甚至还有男人拦在半路,邀他喝酒。任远退开半步来避开暧昧的距离,礼貌地拒绝:“抱歉,借过。”

在见到醉了的孙禹新时,任远额上的青筋顿时清晰起来。
喝醉了发酒疯的人他不是没见过,反正习惯替翁晓晨那家伙收拾烂摊子早已见怪不见。可是,当他看到喝得满脸通红的孙禹新依在西装革履的男人怀里猜拳,输了就又是罚酒又是热吻的时候,就再也无法冷静。

“喂!”二话没说,立刻上前一把把他拽起来。
那个人醉得稀里糊涂,“……唔?”
“你够了没有?”任远恶狠狠的语气眼下对那个酒鬼丝毫不起作用,反倒是那个看似成熟多金的男人站了起来:“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哪位?”
“我想他今晚喝过了,我来接他回家。”
男人好像恍然大悟,“……喔,刚才打电话来的是你?”
被反问的感觉很不好,任远用最后的耐心解释道:“是。”
“他并没有提过今晚有人来接他,恐怕你要失望了。”男人走过来将孙禹新重新拉回怀里,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紧紧揽住他肩膀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任远顿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急躁着:“他已经醉了,我必须带他走。”
男人对骤然降到冰点的气氛毫不在意。文质彬彬的表面并不能掩盖他眼神中透露出的危险信息,“你预备带他去哪里?你家?还是宾馆?”
一句话,毫不隐晦地解释了自己和孙禹新的关系。可男人手指上的婚戒却还是张牙舞爪地炫耀着男人的婚姻状况。
“这和你没有关系。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他。”

任远无心顾及旁人的头来异样的眼光。在直刺耳膜的音乐声和这鱼龙混杂的境况下,他现在只是一心想要带孙禹新离开这个地方,给他灌几桶冰水好让他清醒,然后再给他两拳,听他的解释,究竟和这个戴着婚戒的男人缠上了怎样的关系。

气氛僵持不下,可外人看来,这不过只是一场酒吧里并不少见的戏码而已——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来来去去,不过就是那么些烂俗的故事。

酒吧里的一首劲歌停下,任远忽然注意到那个熟悉的人从DJ台上走下来。好像是被邀请来串场,一下来就和几个同行喝在一起。
两天前,他接到了PISTOL RECORD的签约电话。事实证明,一周前在BLEIB遇上的陌生男人确确实实是PR的人。凭借自己的技术和在电视台的工作经验,骆乔川很可能成为一名制作人。更重要的是,他将会有一个让所有人眼红的东家。

“诶,有好戏看吗?”一起来为他庆祝的人群中,有人小声地起哄。
“是他噢。”黎昕站在骆乔川的身边,不知所谓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骆乔川闷声,看着明明已经出离愤怒的任远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和对面陌生男人对峙的模样,心里忽然觉得有趣:居然有人,能让任远这样的好脾气先生这么生气?
他站在一旁,很快就看明白任远卷入了怎样的风波。跟别人抢人的戏码,原来他也会演?何况……还是男人。

“不是直的么?”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面对骆乔川的小声疑问,黎昕只当没听见,耸了耸肩膀。

昏暗光线里,坐在吧台上的骆乔川忽然扯开嘴角笑了。这笑容意味深长,在任远看来,像是嘲讽,又像是挑衅。
他的眼神只是在骆乔川身上停留了几秒钟,转头就见穿着西装的男人有意要带走孙禹新,连忙几步追上去。男人刚转过头来,脸颊上就被迎面一拳击中,顿时有些发愣。怒火被完全地挑了起来,正欲换手,却被怀里清醒了大半的孙禹新急急地拦住。

哟,还真动手了。骆乔川冷眼相看,心中暗自嘲讽起来。

“……你…怎么来了?”酒醒了大半的孙禹新有些发怵,向着任远走过来。一张脸蛋俨然还像个少年,不谙世事。
“清醒了?”
孙禹新此刻倒是听话,只点了点头,乖乖站在任远身边。

如果不是酒醒了的小家伙肯乖乖跟自己回去,任远还真不知道这一场闹剧要如何收场。经过那个男人身边时,他清清楚楚地听到孙禹新低声说:“……我晚一点再打给你。”
任远犹如芒刺在身,板着脸回头就是一个恶狠狠地白眼,喝令孙禹新走人。收回目光的时候,却又撞上骆乔川那火辣辣的注视。仅仅只是一瞥,就仿佛被黑暗中热烈燃烧的火种灼伤,顿时令任远心里不是滋味。

11



【思前想后的人固然心思细密,可他从不觉得横冲直撞就有什么不好。他就是敢赌,什么都不怕,因为那时候没什么可以失去。】



知道今晚的事不可能瞒过任远,对他坦白是迟早的事。离开酒吧还没走多远,孙禹新选择率先开口。

那个男人,在外是外企的精英分子。这一点无须孙禹新赘述,任远也能看出个大概来。只可惜不是所有穿着西装文质彬彬的人就都是斯文人,偏偏很多还真是败类,至少任远看来是这样。如果要描述那个男人,最最不能忽视的状语恐怕就是“已婚”。

听到孙禹新说到这一点时,任远瞪他:“你明知道他结了婚,还跟他混在一起?你才多大,他呢?你是什么身份什么社会背景,他又是什么背景?你脑子是不是不清楚?”

对于任远提高了的分贝,孙禹新也忍不住据理力争地辩解起来:“是,他是结了婚,可那也是被逼的。他的婚姻根本都是家族一手操办的,他除了同意,根本没有其他的退路!”
“你够了,”任远站定下来,“这样的话说给你听,你居然也会信以为真?”一样是男人,男人说的话,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设身处地地想一想,难道还不会分辨?“你们认识了多久?”
“两个月。”
任远扶了扶额头。两个月,好,两个月。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不去设想在这两个月里,究竟还有过多少次这样的夜晚,也不敢想除去今天那些贴身热吻的亲密他们还有过什么。

沉默片刻后,他放平了语气说道:“……听着,冲动的时候总是容易做错事,这一点我能理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和你爸妈提。”伸手替眼前的人扣上胸前的两颗扣子后,任远的眼睛抬起来,定定地说:“但你不可以再和他往来。”
原本已经缓和下来的表情立即又紧绷起来,一听到任远的话,孙禹新的内心又聒噪起来,“你能不能别管我!?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作为兄长,原本只是为了劝说做错事了的表弟。可那人偏偏还要逞强,二十岁还未满的人,还要强装大人,理直气壮的模样在任远看来简直固执地叫人生气。

“孙禹新,拜托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要是真觉得自己这么有道理,怎么不去跟和你爸妈说?说你现在和一个已婚男人混在一起!?”
故意在“已婚”和“男人”这样的关键词上加重语气,却不料得到一个令自己更吃惊的回答。
“他是不是结了婚、是不是男人,我比你更清楚,不用你来提醒!可他原本就不爱女人,就像我一样,你明不明白!?我就是愿意和他在一起,要是真的可以,我TM也想告诉全世界我喜欢他啊!!”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些从未对他人说过的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说出口了。孙禹新大口地喘着气,眼神空洞着,硬生生地把温热的液体逼回眼眶里。

任远说不出话。
还以为他还是那个混小子,玩疯了从来没有什么不敢的。因为好奇,因为冲动,所以才阴差阳错地纠缠上了一个男人。任远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比这个更糟糕的结果。现在看来,事实是原来这一切并非是他的一时兴起,也不是为了追求什么新鲜和刺激……他这样做,只是因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任远在脑海里迅速搜寻着年少时候的记忆,试图找出什么具有说服力的证据。可翻遍那些往事,却只能拼凑出这样一个事实:他确实从未交过女朋友。

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
他不是无法接受同性恋,也不是无法接受那个圈子里的声色糜烂,他只是无法想象在那段畸形的关系里,最后受伤的是自己的弟弟。

两个人久久地站定在原地,彼此都不再说话,仿佛时间都被凝固。凌晨的街道上,就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寂静地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这样僵持的状态持续了不知多久,最后被一声突兀的招呼打断。

“啊,原来还没有走远喔。”

任远转头过去看,竟是骆乔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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